合歡殿連著兩日侍寢, 又得了殿下諸多的賞賜。今日一早給太子妃請安的時候,明里暗里的目光都往玉笙那兒打量。
玉笙面上帶著笑意,對著那些恭維照單全收, 實則上卻是困得想打哈欠。
昨個兒晚上殿下看了晚上的折子,她就在書房陪了個晚上, 大早起來還要給太子妃請安。
玉笙困得說不出話來, 身側(cè), 姜承徽坐在她邊上,眼睛都沒往她這兒看上眼。
昨日玉笙特意讓人將姜承徽擋在門口,不讓她進(jìn)合歡殿,果然, 今日姜承徽眼睛都不往她這兒撇了。
玉笙搖頭暗自失笑, 卻也樂得落了個清凈。
請安散了后, 出了廣陽宮的門,前方純良媛又邀著人一起去打葉子牌,玉笙笑著拒絕了,帶著冬青等人往外走。等出了廣陽宮的門, 冬青在身后才小聲兒道:
“主子,姜承徽又回去了。”
“回了廣陽殿?”冬青點了點頭, 玉笙扶著冬青的胳膊倒是笑了:“之前怎么不知道, 姜承徽與太子妃的關(guān)系這么好 。”
廣陽宮中
姜承徽捧著茶盞, 抿著茶, 卻是有心不在焉。抬起頭, 眼神時不時的往前方看去。
面對太子妃的眼神, 頗有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她實在是沒想到,上次求太子妃讓她搬到合歡殿去,本當(dāng)這件事沒戲, 誰知道太子妃居然真的答應(yīng)了。
捧著手中的茶盞,姜承徽心臟跳動的厲害。
這個時候若是自己說上句不想去了 ,太子妃會不會滅了自己。
“姜承徽……”
前方,太子妃掀開茶盞撇了撇,剛喊了她一句,姜承徽便就是一機(jī)靈。猛然直起身來,手中的茶盞都差點兒丟出去。
“在……在……”
太子妃擰著眉,這樣一副冒冒失失的樣子,怎么可能討得了殿下的歡心?
單手將茶盞放下,太子妃垂下眉眼淡淡道:“日后搬去了合歡殿,可別忘記本宮今日對的番籌謀。”
姜承徽臉色一白,立馬跪下。
“娘娘,我…… 我不愿意搬去合歡殿。”說完這句話,姜承徽面上煞白的。前方,太子妃的神情卻是立馬就變了。
“誆本宮呢?”
太子妃冷著臉:“當(dāng)初是你求著本宮讓你搬過去,如今又說不愿意?”
姜承徽可沒見過太子妃生這么大的火,嚇得立馬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我…… 我實在是不愿意……”
想到沈青云那張臉,日日出現(xiàn)在合歡殿中。她瞧見都惡心,如還會主動往上湊?
太子妃垂下眼簾,看著她的眼神片冰冷:“這不去總有理由,本宮倒是想聽聽。”
姜承徽袖子里的手收緊,低頭往地上猛然磕了個頭:“這是殺頭的大罪,妾……妾身不敢說。”私相授受乃是大罪,若是由她說出來,后果定然不是她所承受得起的。
咬了咬唇,姜承徽的額頭牢牢地觸在地面上,若是這事由著太子妃來說,那可就萬萬不樣了。
“娘娘若是恕妾身無罪,妾身這才敢說。”
太子妃冷笑聲,如看不出來她那些小心思:“說吧。”低頭捧起茶盞喝了口:“本宮倒是也想聽聽。”
屋子里安安靜靜的。
等送走姜承徽之后,丁香才回頭往太子妃那兒重新看去。
“娘娘。”短短兩句話 ,丁香如今心還是跳的:“您信么?”在東宮之中,那么多年,可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事。
“玉承徽跟個太醫(yī)有染。”太子妃搖著頭,面上依舊還是帶著笑意。
“不說旁的,就殿下寵愛玉承徽這股勁兒,玉承徽是傻了才會看上個太醫(yī)。”況,玉承徽從一個小小的奉儀,到如今的承徽之位,這樣的人又如會傻?
“那娘娘這是不信的意思了?”丁香松了口氣,玉承徽受寵,撞上她娘娘若是沒完全把握的證據(jù),只怕也討不了好。
“本宮信與不信,跟這件事本無太大的關(guān)聯(lián)。”太子妃站起來,坐在梳妝臺面前坐下:“ 在宮中,沒有的東西也可以說成有的。”
“承徽與太醫(yī)?”面對著銅鏡,太子妃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笑了:“既然姜承徽說了,那一定有貓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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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笙回了合歡殿,暫且對廣陽宮中的事概不知。
剛到院子里,小元子等人就過來了,個個的,面上高興得像過了年。
“怎么回事?”玉笙邊說,邊接下披風(fēng),秋日里天一個樣,今日一早起來就泛著寒了。
“主子,您猜猜。”小元子幾個得臉的湊到前方來邀賞。玉笙見他那喜氣洋洋的樣子,就知道這不是壞事了。
她故意道:“莫非是今日御膳房做了最愛的豬頭肉?”
幾人瞬間大笑了聲,小元子生的白瘦干凈卻是個愛吃肉的,聽他說之前年都難以聞到肉香,看到肉就發(fā)饞。
直到來了合歡殿,玉笙受寵,她們幾個做奴才的也水漲船高,地位不同。
平日里少不了御膳房的奴才們巴結(jié),如今別說是肉,山珍海味只怕都吃過。
“這……”小元子小主抓了抓頭發(fā),有不好意思抬頭。素嬤嬤捧著茶盞來,送到玉笙的手邊道:“主子,是孟姑娘醒了。”
“果真?”
孟雪瑤在她的院子里都躺了幾個月了,如今朝醒了玉笙自是高興:“什么時候醒的,人怎么樣了?”
她昏睡著差點兒被太子妃陷害,到底是一條人命,救回來了合歡殿中上上下下都是高興著的。
“在偏殿呢,沈太醫(yī)也來了,小主您快去瞧瞧吧。”
玉笙立馬跑進(jìn)去,偏殿中,孟雪瑤果真醒了。
人躺在床榻上,依然瘦了整整一圈,巴掌大的臉上生得可謂是楚楚可憐。沈太醫(yī)坐在床榻邊,正給她把著脈。
幾日不見,沈太醫(yī)依舊是往常那個模樣,清雋的張臉,透著股青竹般的氣質(zhì)。
玉笙不知為想到姜承徽的眼神,走進(jìn)來后腳步頓了頓,下意識地放慢了:“……你時來的?”
每三日來給孟雪瑤把脈次,今日按照時間來算,不是把脈的時候。
“上次有味藥添多了,怕藥性太狠。”沈太醫(yī)低下頭,咳嗽了聲,玉笙這才看見他唇色有白。
“剛好去給劉美人把了平安脈,便順勢來了這東宮一趟。”
放在胸前的兩只手緊緊攪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氣,又想到那袖子底下的傷口。那日他傷口都流了血,不知是不是還沒治好,今日來看,沈太醫(yī)面色有不好。
許是察覺她目光躲躲閃閃的。
沈太醫(yī)深吸了口氣,直接抬起了頭對上她:“孟小姐如今雖醒了,但身子還是太弱,之前受了寒,要將養(yǎng)上段時間才行。”
玉笙點了點頭。
孟雪瑤如今醒了,說實日后還歸不歸她管還是個未知數(shù),太子妃之前派劉太醫(yī)過來一看就是要置她于死地的。
如今孟雪瑤醒了,太子妃若是要人搬回去,玉笙也無法阻止。
但……她開口,瞧見前方沈太醫(yī)彎腰站在書桌旁正在寫方子,這她就怎么也說不出口。
孟雪瑤這條命是他親手拉回來的也不為過。
如今人好不容易醒了,依照她的性子自是不愿意看到人在繼續(xù)昏睡下去。
玉笙坐下來揉了揉眉心,身側(cè),三七端著茶盞來,眼神卻是看向沈太醫(yī)的方向,玉笙還沒伸出手去接,卻是見她捧著茶盞的手松。
“主子當(dāng)心。”
素嬤嬤嚇了跳,立馬將玉笙往旁邊拽。
茶盞掉下來砸在了地上,三七瞥向沈太醫(yī)的眼神這才收回去,看著地上的片狼藉,嚇得面上慘白的。
立馬跪下:“主子……奴才該死。”
玉笙的裙擺與鞋子都濕透了,慶幸的是素嬤嬤拽了她一下人沒燙到。看了眼地上三七慘白的樣子,再往前方的沈太醫(yī)那兒看了眼。
“先起來吧,我沒事。”
三七被素嬤嬤拉著起身,膝蓋都像是軟了,渾渾噩噩的,像是失了魂。出門的時候還沒忘記扭頭往沈太醫(yī)那兒再看了眼。
玉笙在兩人身上張望了會兒,煩躁得直揉眉心。
“上次三七姑娘是不是來找我了?”沈清云直坐在書案邊寫藥方,他手字工整秀氣,寫得格外的好。
玉笙等宮女們將地上的殘局都收拾好后,才回頭看他:“不知道?”
“上次給那藥膏你忘記拿,三七追過去送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勾著唇,像是輕笑了聲,毛筆放下來,沈清云看著手中的藥方,搖頭只說了兩個字:“難怪。”
三七那日定然是瞧見了什么。玉笙喝著茶盞,有心不在焉。
“昏迷了幾個月才醒來的,孟姑娘算是我經(jīng)手的第一個。”沈清云修長的身子起身,將藥方給了玉笙:“先按照這個方子吃上兩日,過段時間……不,我明日再來看看。”
眼看著他眼中都帶著興奮了。玉笙干笑兩聲,讓素嬤嬤收著。
沈清云走的時候,玉笙將那次他落下來的藥膏又給了他。
這回他毫不客氣,道了謝輕笑著將藥膏收了,玉笙送著人出門。
院子門口,三七跪在地上,眼睛通紅。
她是一等宮女,又是主子身側(cè)的紅人,跪在地上不會兒就惹得整個院子的宮女太監(jiān)們指指點點。
玉笙的眼神往素嬤嬤看去,后者湊上前小聲兒道:“三七非要跪的。”
沈清云背著藥箱從她身側(cè)走過,那天青色的長袍似是拂過她的臉上。
三七紅著眼圈兒不敢看,可前方,那道修長的身影越逼越近,直到低下頭來。
沈清云的那張臉生的可謂是讓人挪不開眼,三七跪在地上愣神的看著人低下頭,她雙眼通紅的,眼淚還掛在上面。
條手帕湊在她的面前。
沈清云那張臉上帶著煦的笑:“那日在假山后面的原來是姑娘。”三七愣神的,緊張到帕子都忘了拿。
“是……是我。”
三七紅著臉往后退了退,那張臉靠的實在是太近:“……你放心,我是不會跟旁人說的,我……我也半個字都不信。”三七飛快的搖了搖頭,向他保證。
“呵……”頭頂陣笑意傳來,沈清云那張臉靠近之后越發(fā)的慘白:“說與不說都在姑娘,沈某無權(quán)干涉。”
“怎么會……”三七站起來,白著臉喃喃地:“姜……姜承徽她誣陷于,我自然是不會聽信她的閑言碎語。”
“沒有。”
那條帕子還是沒送出去,沈清云笑了笑,看著下面那愛慕的眼神,卻是毫不留情,直言開口:“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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