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閘門終于完全坍塌，一幕又一幕，甜蜜的，苦澀的，她的笑，她的淚，她跟在自己身后，悄悄扮著鬼臉的模樣，她趁他睡著，偷偷化成小鴻鵠飛到他房間的模樣，她脫著鮮血淋淋的身體，拎著蠱雕向他邀賞的模樣……
    他怎會不記得？
    那可是她身上最愛，最漂亮的鳳尾啊，狠心忍痛拔掉化成羽劍，只為消滅對她并無威脅的蠱雕，時至今日尤記得興致勃勃地跑向自己的傻丫頭……就算鐵石心腸又怎會不動容？
    “小月……”
    床榻上的女孩兒身子一顫，瞪大眼凝著僅存一線生息的男人，他，喚她什么？
    小月？
    小月？
    她雙肩抖動，唇角不停的顫抖，布滿血絲的雙瞳滿是驚訝、憤忿，最后統統化成冰冷的淚水。
    她的手顫抖地覆上她的唇：“你，你叫我什么？”
    “小月，我是……你的……戰神哥哥啊！”他輕輕笑了，眼中流下淚水，淌在她腿上，燙得她整個人顫抖不已。
    不，不是！
    “你騙我，我不信！你不要再騙我了，這一定是個夢，你在我身體里種下的夢，騙子，騙子，我不信！”
    可是為什么，她嘴上說不信，心里卻覺得這就是真的。
    她的戰神哥哥啊，那個天地間身披金色戰甲，一柄龍淵劍震動四海八荒，無人能敵的神尊啊。
    一只大手握住臉頰上的小手：“小月，你的手這么冰！”
    “是啊！我死了，戰神哥哥，我只是一縷幽魂啊，我已經死掉了，你親手殺死的，你忘了嗎？我怎么會不冰？我死了啊！”
    聲淚俱下，悲慟至極。
    犼已經哭得血淚直流，他愣愣望著小月，心痛的快要死了。
    更是沒有注意到他的血淚緩緩的流向那雪玉，連同龍千染的血，融合，流入雪玉之中。
    “小月……如果，這真是一個夢，你愿意繼續做下去么？”
    小月止住哭泣，她怔怔的望著氣息微弱的男人，他說要繼續給她織夢么？
    他說她愿意繼續留在夢里嗎？
    她愿意么？
    “里面……有戰神哥哥么？”眼淚再一次滾落下來。
    她抱緊他，感覺到他的呼吸停止下來，在沒有得到她的回復前，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有戰神哥哥么？”她抱著他問。
    “有么？”她再問。
    “你說啊！戰神哥哥，有你么？你說話啊！”
    小月的世界崩塌了，她抱緊男人，捂住他的胸口，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心跳，再也得不到他的回答。
    “戰神哥哥，你告訴我，有你么？你快回答我啊！”
    她大哭著，搖著他，拼命的搖著他。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戰神哥哥，你聽到沒，我愿意！你的夢呢？在哪里啊？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就去！是夢也好，是深淵也罷，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有小月！”
    可是，他死了，怎么也不回應她了。
    小月抱緊他，她不信他死了，方才他說他是戰神哥哥，戰神哥哥是神怎么會死？就是死了原神也會來見她的？
    “戰神哥哥，你醒醒，不然，不然我就毀了你的蒼生，你聽到沒有？這個世上沒有你，有誰還能管得了我？你不怕嗎？真不怕嗎？”
    她一遍遍的喚他，可是，他醒不來，永遠也無法醒來了。
    她感受不到他的呼吸，甚至他的靈魂都沒有。
    為什么？
    地上的雪玉光芒突然滅了，血液如同被吸干，只留下一道道印跡。
    雪玉安靜的躺在地上，圓潤通透，再無任何生息。
    戰神哥哥死了，雪玉也死了么？
    她愣愣的抱緊他，直到榻上血液中那顆珠子，突然發出淡淡金光。
    “戰神哥哥，是你么？”
    珠子緩緩升起，在她眼前環繞，似乎想跟她說什么，然后朝外面飛去。
    小月手一揮，男人身上已然是一套金色長袍。
    她抱著他，跟著珠子前行。
    “小月，你要去哪？”犼一急，跳著跟上去，發覺到她身邊不再有結界，心下有些欣喜，緊隨她身后。
    門口，英招仍是面色冷肅地守著，門開了他都渾然未覺。
    十錦軒內，把守森嚴，卻無一人發現有人從長廊經過，也無人意識到，房內發生的一切。
    “小月，你要去哪兒啊？”犼繼續道。
    小月站住腳，轉頭望著十錦軒內，燈火通明，英招守著的那道門內，再無他守著的人，心頭竟是一痛。
    她下意識抱緊懷中的男人：“戰神哥哥，小月帶你回家吧！”
    珠子的光引著他們一路向前暢通無阻，仿若這世上再無他人，然而只有犼知道，他們走的這一條并非是路，而是……
    眼前出現一座亭子，幽深長廊通向未知明的遠處，一亭一思，十二亭中，她在這世上的肉身已經走過四思。
    “戰神哥哥，你說會在悅辰府等著我，可你并不知道，一直以來，我很想和你一起走過望月亭，不用勞煩龍淵，就你我二人！”
    她抿唇笑，經過卯思后，眼前竟是一派水村山郭，繁榮安祥之所，一個小姑娘手握著一捧野花跑過來，昂起小臉兒眨巴眼睛道：“姐姐，你這件披風好威風啊！”
    披風?
    小月垂眸，看到懷中的庚辰竟不知去向，懷中只有一件金色披風。
    她心驚，左右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小月，別急！這是辰思啊！”
    小月驀然轉身，看著一身瘦高的青年，他一身白衣，眸子赤紅，唇紅齒白，很是好看。
    “你……”
    犼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變化，他抬手看著自己，心下驚喜萬分。
    大概是因為辰思充斥著龍神的靈力，所以他也沾染這靈力，化為人身。
    他上前一下擁住小月，激動道：“小月，終于可以這樣看到你了，你知道嗎？我很想抱抱你，小月，我很想你，真的想你！嗚嗚嗚！”
    犼，哭了。
    小月眨眨眼，一時沒反過來：“你是犼？”
    “當然啊，不是我還是誰，誰能如我這般俊朗少年！怎么樣？是不不是很好看？來來來，多看兩眼，本神已經有幾萬，不對，幾十萬？不對，幾千萬，哎呀算了，我也數不出多少年沒變成人了！”
    犼激動地再次抱緊小月，爪子習慣的撓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