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波工作太忙,上山下鄉,早出晚歸,沒有精力去關注家庭的細微末節,來到潮濕小鎮這幾年,他矜矜業業的工作,謹慎的維系著各種關系,慢慢的工作才有了一點起色,過程很是艱辛。偶爾在街上碰到徐老漢,也只是禮貌的打個招呼,喊一聲:“徐四叔。”
明明是同村兒出來的大老鄉,程徐兩家人明面上的來往卻不多,當年徐老漢那句“老王說出我名字來,你也跑不掉”,很有些威脅程波父子的意味,生了些隔閡,雖然王老漢并未清醒過來說出誰的名字,程波父子還是被要挾怕了,覺得徐家父子不好相與,故意與之疏遠。
徐森比程波早幾年來潮濕小鎮發展,根基更穩一些,主要他有姐妹幫襯。徐森的妹妹叫徐敏,嫁給了潮濕小鎮一戶中等人家,生了一個女孩,女孩臉上有眼上有一個天生的大黑胎記,像獨眼的大熊貓。
徐敏只是一個普通工作人員,因為有三分姿色,被抽調去會場服務倒茶,迷住了一個有權勢之人,此人名喚李林,私下叫徐敏過去他的辦公室,問她在哪里工作,家庭情況如何,關心起來。
這徐敏不是別人,正是徐老漢的媳婦和王老漢偷情之時,叫破了母親奸情的女兒,被母親為了此事責打了十幾年,覺得對不起媽媽而內疚后悔,常常反思:“或許偷情并沒有多錯,是我不該嚷嚷。”
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徐敏對于李林的額外關心沒有抗拒,一來二去的,做了李林的地下情人,兩人各自都有家庭兒女,約定好不會離婚,不會影響雙方的工作,絕不干擾對方的家庭。
既有了大靠山,事情總是要辦的,徐敏跟李林開口,讓李林照應自己的哥哥兄弟,徐森在工作上就得到很多照應,便利的多,上升的比程波容易多了。
程波心里暗暗恥笑徐森:“你不過是依仗你的親妹妹跟別人當情婦,有什么了不起!”
程波跟徐森較著勁,相反,徐森卻對程波也有些想法,兩家人曾一同謀害過王老漢,屬于一條藤上的螞蚱,徐老漢威脅過程老漢,彼時程老漢勢優,徐老漢勢劣,此時徐老漢的境況明顯更好,整個家族巴結到李林,蒸蒸日上,徐森以己度人,很怕程波拿著舊事來要挾他。
這么一個大把柄捏在外人手里,終歸不利,徐森看程波的女兒程紅杏生的美,覺得兩家有緣分,以后他的獨生子徐實和程波的獨生女程紅杏如果能結婚,可以說是門當戶對旗鼓相當,資源再集中集中,積累個兩三代人,自然階層上升,兩家鎖死在一起,徹底變成一條船上的人,誰也不會再拿住誰的把柄說事兒,幾全其美。
徐森找來跟程波提起以后結兒女親家的話,程波卻不是很滿意,倒不是嫌對方唐突,潮濕小鎮九十年代民風淳樸,大部分青年男女都是通過父母之命,找一個介紹人來當媒人就結婚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的對象更般配,沒有什么不好。
程波不滿意的不是徐森的家境,而是不滿意徐森的兒子徐實本人,他程波在單位就算是個子最矮,曾被工作上的競爭對手拽著文奚落他“乘馬即魁梧,徒步即侏儒”,他回家翻著書查,才知道人家笑他矮。程波還指望著程紅杏以后嫁一個高大的男子,改變改變祖傳的基因,徐實的家族基因比他老程家的還矮,要是和他女兒結婚了,以后生的孩子只怕比土行孫高不到哪里去。
眼見程波面露難色,徐森知道他不滿意自己兒子,勸道:“你別瞧不起人,我家并不比你家差到哪里去!我徐實是單傳的獨生子,以后爺爺奶奶的家產都是他的,你女兒以后嫁過來肯定衣食無憂,你的仕途走的辛苦,只局限于潮濕小鎮內部,沒有外部的助力,我妹徐敏的朋友李林,或許不久以后要調來潮濕小鎮做官,李林神通廣大遍布人脈,我讓我妹在李林那里為你美言幾句,你還愁什么?”
“那行!”程波正愁攀不上大樹,工作不好開展,真是瞌睡來了遇到枕頭,早就聽聞徐敏是李林的情人,枕邊風一吹,說幾句好話,他自然能得到照拂。
徐森回去果然遵守承諾,讓妹妹徐敏引薦李林給程波認識,把珍貴的人脈資源分享給程波。這李林和程波一樣身量,一米五八不能再高了,幾個地滾豬兒一般高,都是幼年被身高困擾過的矮子,平視對方天然親切,加上程波一味的迎合李林,倒像是結拜兄弟般的投契。
徐森和程波還商量,目前孩子年齡還小,婚事等成年了再議,不慌告訴他們。待小學畢業了,兩家父母便把徐實和程紅杏送進一個中學念書,同班同學,企圖培養一些青梅竹馬的情愫。
進入了中學,程紅意外碰到了熟人,曾經小學六年的同學黃文靜也在這一班,黃文靜和程紅在新的學校見面,因為是舊相識,自然玩到了一起。黃文靜的出身很特別,她的父母沒有生育能力,抱養了黃文靜,是撿來的孩子,平素有些自卑。
兩人玩了幾天,又吸納了一個叫曲結香的進來,曲結香生的很美,性格開朗,三人的家在一條線上,一起上學一起放學,關系很好。整整一學期,程紅杏壓根兒沒注意到徐實的存在,徐實也沒拿正眼兒瞧程紅杏,反而整天跟著一個叫李玥的女孩兒屁股后面跑。可見孩子心,海底針,父母是摸不透的,安排也白安排。
初中的學校離家有二里地,每天黃文靜和曲結香都會來叫上程紅一起上學,下課了一起上廁所,放學了一道回家,特別是晚自習,放了學路上黑漆漆的,有人結伴要安心的多。
有一天,黃文靜出了校門,很別扭的拉扯著程紅杏,藏在程紅杏身后,好似在躲避什么人,程紅杏矮了黃文靜一個頭,巨大的黃文靜躲藏在矮小的程紅杏身后,滑稽且躲不住。程紅杏覺得奇怪,左看右看的,發現遠處有一個男孩兒正惡狠狠的瞪著她們,那男孩兒還沒有程紅杏個兒高,一步一步的走過來,黃文靜卻很怕,拉著程紅杏就開始跑。
跑啊跑啊,終于甩脫了那個男孩,程紅杏大口喘著氣,問:“那人是誰啊?”
“是我的表哥。”文文也喘著氣。
“表哥?他那么矮,怎么還是哥?”
“他有侏儒癥,其實比我們都大幾歲,只是長不高。”黃文靜的表哥是她養母的妹妹生的兒子,嫡親的親外侄,因為天生患有侏儒癥,恐怕到死也長不過一米二。唯恐侏儒以后娶不上媳婦,黃文靜的外婆便生一計,想讓黃文靜長大以后嫁給侏儒表哥,反正黃文靜是抱養的,沒有血緣關系。黃文靜的父母又掙了很多錢,可惜沒有生育,黃文靜的媽媽和侏儒的媽媽都是老太婆的親生女兒,索性兩家合一家,錢財不會流向外處。老太婆私下教唆外孫,以后文文就當你的媳婦,侏儒癥表哥聽進心里去了,常常監視文文的一舉一動。
“他干嘛那樣瞪著你?”程紅杏好奇問道。
“他有病,我們別理他。”黃文靜很反感外婆總把她和表哥往一對兒湊,不敢違抗外婆,又不好意思對程紅杏講的太詳細,怕被看不起,只能躲。
還好侏儒表哥也要上學,上的是殘疾人學校,不能經常來守著黃文靜。
潮濕小鎮是一個很小很小的鎮,大家家里是個什么情況,略微一打聽,就能打聽得到,程紅杏對學校學業不上心,對于那些人際關系的事卻特別用心,很快打聽到,黃文靜將來是要許給她侏儒表哥做媳婦,程紅杏有些吃驚,誰會愿意嫁給侏儒呢?
青春期的黃文靜開始發育了,瘦長條的個子,有同班的男孩子喜歡她,同她表白,讓程紅帶情書給黃文靜,黃文靜當然不收了,她的養母惡鬼一樣兇狠,她怎么敢早戀。
程紅杏老是幫黃文靜遞情書,心里不平衡起來,“明明我大眼睛雙眼皮,長的這么漂亮,卻沒收到過一封情書,黃文靜小眼睛臉上還有雀斑,長的那么丑,居然收到那么多封!”于是再有男生表白黃文靜,程紅杏就把黃文靜以后要嫁給侏儒表哥的事拿出來宣揚一番。
“我不會嫁給他的!”黃文靜辯駁道。
“你家里大人都決定了,你怎么敢違抗?”
“我爸爸不同意,我爸爸很討厭我表哥。”
“你爸爸說了又不算,你媽那么兇,你家里都是聽你媽的話。”
“……。”黃文靜無法辯駁,她養母經常在家罵的養父跟小孩兒一樣,家里確實都是媽媽說了算,媽媽心疼嫡親的侏儒侄兒,又被外婆慫恿著,還真有心把她和表哥配對。
侏儒表哥又來學校門口監視黃文靜,程紅杏便在背后編排黃文靜:“黃文靜的男朋友又來等她咯。”此話被程波聽到,吃了一驚,跟女兒打聽:“黃文靜還這么小,就耍男朋友了?”程紅杏笑嘻嘻的跟父親講明原委,程波很是介意,女兒正是青春期,對于此類事情,更是要嚴防死守,交朋友一定得交好人,跟好人學好人,可不能跟黃文靜這類人再走近了。為了以防萬一,程波親自打電話給黃文靜,威脅道:“你天天裹著我家紅紅不干好事,以后不許你跟我家紅杏來往了!”劈頭蓋臉罵了十二歲小女孩一頓。
程波為啥敢如此囂張呢,因為黃文靜的父母只是街上的小商販,雖掙了幾個錢,卻是他看不起的底層人士,何況黃文靜還是撿來養的孩子,更沒人當回事。囑咐程紅:“別和黃文靜之流的人來往了,你們班上父母當官的孩子特別多,你得跟他們搞好關系才是真。”
“徐實嗎?”程紅反問,徐森的兒子徐實跟她是同班同學,她知道他們都是一個老家一個村兒里出來的人。
“徐實的爸爸并沒什么了不起,只是他的姑媽徐敏,攀上了一根高枝,那高枝還很年輕,說不定以后大有可為,不可小覷。”
“他是男生,我怎么好意思去跟他搞好關系?”
“這個還用不著,我說的是你們班另一個女同學,陳倩。”
“我們班并沒有叫陳倩的。”
“馬上就有了,是你們即將轉學來的新同學,一個女生,她新轉來,肯定有很多不習慣的地方,你盡可能的去陪著她,她爸爸是我的新領導,你可要小心一點兒陪著她,配合爸爸。”
“好的。”程紅笑了笑。
父女二人配合,果然把那個陳倩父女哄的很好,程波的職位又得到提升。
上陣父女兵,如此幾年發展了一番,程紅杏高中畢業的時候,程波已經能簽字辦理很多機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