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陵？”
    龍濤看著面前以兩只手掌奮力夾住屠龍刀的俊逸青年，心中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與上次寇仲擋住他殺跋鋒寒的一刀如出一轍，徐子陵此次必定也是得到了本源的加持，才能在絕無可能的情形下救出李靖。
    “言老大，此人曾與我們做過兄弟，望老大看我跟小仲面上，放他一命！”
    此時又有兩人從橋南端飛奔過來，正是寇仲與跋鋒寒。
    “言老大，饒他一命吧，僅此一次，算我倆欠你的。”寇仲也勸道。
    龍濤收回大刀，瞥了跋鋒寒一眼，笑道：“你倆小子到底還有多少朋友兄弟，不如一并說出來，下次我殺人之前也好先問個明白！”
    寇仲嘻嘻一笑，跋鋒寒卻是面色一滯，沒有說話。
    李靖擦掉嘴角的血跡，走到徐子陵身后，“小陵……”
    徐子陵頭也不回，抬手打斷他，冷然道：“李靖你走吧！我已說過我們再不是兄弟，以后你是生是死都與我們無關(guān)！”
    李靖苦笑道：“素素的事，多有誤會，我……”
    “我不想聽你再提起素姐！”徐子陵再次打斷他。
    龍濤心下恍然，看來徐子陵與李靖已按原劇情進(jìn)展，因素素之事鬧翻了，不過他們終曾共過患難，以徐子陵的性格，自然難以眼睜睜看他死在自己刀下。
    李靖黯然退到李秀寧身邊，與龐玉一起攙起恢復(fù)意識的李神通，往橋下走去。
    三人在眼前經(jīng)過時，寇仲忍不住問道：“秀寧，你……你沒事吧？”看他模樣，顯然對她仍是難以忘情。
    李秀寧深深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柔聲道：“我沒事，謝謝你們！”說完，跟著三人下橋去了。
    寇仲轉(zhuǎn)向龍濤，嘿嘿笑道：“老大要去吃飯嗎？董家酒樓已經(jīng)客滿了，不過小弟已在那弄了個包間，一起去吧！”
    龍濤隨三人回到三樓的雅間，伙計(jì)添上酒菜碗筷。
    寇仲舉杯道：“言老大，你與老跋本無仇怨，上次全是為了替我跟小陵出頭，現(xiàn)在我們已與老跋化敵為友，你倆也喝一杯，就當(dāng)是不打不相識了！”
    跋鋒寒端起酒杯，眼神凌厲的盯著龍濤，“言兄是畢玄之外。我最想挑戰(zhàn)的人！請！”
    龍濤與他碰了一杯，一飲而盡笑道：“跋兄抬舉了！不知我與畢玄，誰更強(qiáng)些？”
    跋鋒寒苦笑道：“我真不知道，因我從未跟畢玄交過手！天下三大宗師都是傳聞中的人物，他們厲害到何種程度，我們只能憑想象臆測，不過，看言兄剛才兩招擊傷李神通的手段，只怕已十分接近三大宗師！”
    說到這里，跋鋒寒又斟滿一碗酒，雙眼閃亮起來，“再敬言兄一碗！言兄讓人見識到了宗師是怎么個情形，讓跋某更加堅(jiān)定了可以超越畢玄的信心！”
    此人的確是個愈挫愈勇、斗志卓絕的漢子，龍濤與他又干了一碗。
    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在下秦川，不知可否問神刀王幾個問題。”
    寇仲、徐子陵、跋鋒寒三人面色同時一變，相互看了一眼，卻沒有說話。
    龍濤知道是師妃暄來了，忙把靈覺釋放出去。
    門外空無一人，對面的包間內(nèi)卻有一人背門而坐，身穿青衫，背影修長優(yōu)雅，頭發(fā)烏黑閃亮，束了一個文士髻，透出一股飄逸瀟灑的味道，單看背影已十分引人。
    靈覺往前延伸，眼前頓時出現(xiàn)一張完美無瑕、清麗無雙的臉龐。
    她的膚色晶瑩如玉，隱隱透發(fā)出一種健康自然的艷光，秀眉修長又自然彎曲，明亮深邃的眼睛顧盼生妍，玉頰上嵌著兩個長盈笑意的酒窩，讓她的艷光變得不那么逼人，而多了幾分平和親切。
    她的“艷”與婠婠完全不同，是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那么自然的、無與倫比的真淳樸素的天生麗質(zhì)。
    婠婠若是一彎隱身在輕云后，奇異詭艷、邪柔膩美的明月，那眼前的師妃暄就是破開空谷幽林，灑射大地的一抹陽光，燦爛輕盈。
    就像每一個靜齋傳人一樣，師妃暄身上也自帶一種出塵脫俗的仙氣，她給龍濤的感覺更接近覆雨界中的言靜庵，二者身上都暗含一種謹(jǐn)慎自守的韻味，不像秦夢瑤那樣，明麗嬌艷之外，還有一種豁達(dá)的包容開放。
    這可能與她們的境界有關(guān)，秦夢瑤下山時就已達(dá)至“劍心通明”的境界，而此時師妃暄與當(dāng)初的言靜庵一樣，都還沒有臻至這一境界。
    師妃暄似是對龍濤的窺探生出感應(yīng)，秀眉微微蹙起。
    龍濤收起靈覺，笑道：“秦兄何不過來一聚？我們對桌暢談，豈不更美？”
    師妃暄道：“在下生性孤僻，還望神刀王見諒。”
    “如此，秦兄就請問吧。”
    “在下想問神刀王人生的意義在哪里？”
    龍濤微微一怔，接著哈哈一笑，搖頭嘆道：“我本以為小姐會考較言某為君之道，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問題，看來小姐心中已有合適的人選了吧？”
    此言一出，寇、徐、跋三人都吃了一驚。
    他們也是在事后推測出這秦川就是師妃暄的，怎想到龍濤一見面就能將她看穿了！
    師妃暄也是頓了一頓，不再用低沉的男聲做偽裝，換成不含一絲雜質(zhì)的甜美女聲：“神刀王果然高明了得！竟然猜到了妃暄的身份，妃暄佩服！”
    龍濤淡然道：“妃暄小姐既已有了人選，又何必來多此一問？若小姐想做說客，那言某奉勸你就大可不必了！”
    師妃暄笑道：“妃暄心中有無人選，神刀王何必言之過早，一個問題而已，何妨答來看看？”
    龍濤沉吟道：“人生的意義肯定因人而異，就像我們幾人，每個人都因其性格經(jīng)歷不同而有不同的人生目標(biāo)，人生的意義自然也大不相同。言某只可以告訴小姐，我來此世間的意義，就是要逆天改命，把一個爛泥般的小混混變成一個可以主宰天下命運(yùn)的大人物！”
    寇、徐、跋三人愕然以對，怎料到龍濤竟會給出一個這么狂放的答案。
    師妃暄平靜地道：“妃暄感覺的出神刀王在說出答案時心中一片真誠，毫無作偽，可見這的確是你心中所想，這么看來，神刀王該是天生不肯安分的人了。”
    龍濤啞然笑道：“這點(diǎn)從言某的所作所為，妃暄小姐也能窺得一二了。”
    師妃暄道：“神刀王如此貪功慕名的性格，如若登上帝座，會是明君之選么，不怕自己成為另一個楊廣嗎？”
    龍濤冷冷道：“言某以為，算不算明君，該由天下萬民來決定，而不該由小姐這樣不食人間煙火，隱在山林冷眼旁觀的世外高人決定，對嗎？何況如今天下尚未統(tǒng)一，此時比較誰是明君，小姐不覺言之過早么？”
    寇仲與跋鋒寒聽了這話，均豎起拇指，向他暗暗點(diǎn)頭。
    師妃暄道：“妃暄何德何能，怎敢妄自判定誰是明君，只因統(tǒng)一的契機(jī)已現(xiàn)，萬民苦難將過，這才背負(fù)師門重托，誠惶誠恐的來到世間，希望能盡自己一份綿薄之力，讓那一天早點(diǎn)到來，僅此而已！”
    龍濤失笑道：“小姐所說的契機(jī)若是指目下的形勢的話，可知當(dāng)今的局面也是各路義軍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大伙在這拼死拼活了半天，你們靜齋出來一句話就定下了未來真主，小姐不覺這樣有些不公平嗎？而所謂統(tǒng)一的契機(jī)，在言某看來也是因人而異的，說不定小姐眼中的契機(jī)，在言某看來，只是另一場大亂的危機(jī)而已，說到底，如何統(tǒng)一天下，每個人都有自己堅(jiān)信的一套辦法，豈是一個人的看法所能蓋過的？”
    師妃暄語速略有些加快，“神刀王以為在目前形勢下，仍有可為嗎？即使神刀王能在南方立足，自古以南伐北，未有成大功者，強(qiáng)如宋武帝劉裕，也未曾開創(chuàng)一統(tǒng)之局，神刀王的逆天之路只怕也不好走！”
    龍濤哈哈笑道：“哈哈……小姐不如直接點(diǎn)明自古得關(guān)中者得天下好了！嘿！自古以來？自始皇統(tǒng)一中土，傳至今日，不過八百余年，這些年月在言某眼中算不上多古，況且言某一直堅(jiān)信事在人為，小姐若是只有這些老生常談，不如早點(diǎn)回去看好和氏璧，待言某去取時，也能早做防備！”
    寇仲三人聽了這話，臉色再變。
    師妃暄靜了一會，淡淡說道：“神刀王莫非以為恃強(qiáng)就可橫行？以強(qiáng)凌弱，就是神刀王眼中的道理嗎？”
    龍濤冷笑道：“這世上以強(qiáng)凌弱的事還少嗎？就像小姐此次所謂的為和氏璧選主，不也是從那些家底雄厚的人里面來揀的么？言某若不是手下有兩三萬人馬，只怕小姐連來問幾個問題的興趣都沒有，我身邊這位寇仲兄弟，也有爭霸天下之志，可只因此刻一無所有，所以連得到妃暄小姐垂詢的資格都欠奉！如此看來，李世民、李密之輩，對我這寇仲兄弟來說，難道不是以強(qiáng)凌弱？哼！若讓他們跟寇仲易地而處，言某保證他們難有寇仲今天的成就！言某并非推崇以強(qiáng)凌弱，也絕不會向那些所謂的權(quán)威大勢力低頭！”
    “好！”
    跋鋒寒再忍耐不住，一掌拍在桌上，喝道：“言寬果然是條真漢子！跋某最看不順眼的就是那些高門大閥的人，更不屑自以為至高無上的江湖門派！我最佩服的就是從無到有一手創(chuàng)立不世功業(yè)的真豪杰！來！跋鋒寒再敬言兄一杯！”
    “嘿，我也來！”寇仲也舉起酒碗。
    徐子陵卻是搖頭苦笑。
    三只碗碰在一起，三人仰頭一飲而盡。
    師妃暄冷然道：“原來神刀王崇尚的是唯我霸道，妃暄明白了。”
    龍濤擦掉嘴邊酒漬，哈哈一笑，“隨小姐怎么看吧！你說我霸道，言某就霸道一回，小姐不是心中有了明君人選了么，不妨把他的名字告訴言某，我征南蕩北統(tǒng)一天下時可以留他一命，日后就讓他來輔佐言某做個明君，這樣豈不兩全？妃暄小姐若還不放心，不如索性就伴在言某身旁，時時教導(dǎo)我如何做明君，如何？”
    寇、徐、跋三人面面相覷，吐了吐舌頭，沒想到他竟敢如此唐突佳人，不由為龍濤捏了把冷汗。
    半晌后，對方并無回應(yīng)，龍濤靈覺一掃，包間內(nèi)空空如也，哪還有師妃暄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