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東暉推開書房的門, 見盛夏坐在書桌旁邊,還保持著他剛才離開時的姿勢沒有動。書桌上堆著一堆東西:紙質文件、照片、u盤, 旁邊筆記本電腦也開著,屏幕上是一張放大的照片, 照片上是兩個男人,一個盛河川,另外一個則是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霍東暉走過去,把手里的熱牛奶放在他手邊,“早點休息吧。”
盛夏放下手里的東西,向后一靠,嘆了口氣, “跟我媽相比, 我真沒用。”
霍東暉摟住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你是她的兒子,沒她能干很正常啊。等再過二十年,說不定就比她更能干了。”
“看了這些東西, 我才知道馮延的話確實不可全信, ”盛夏把頭向后仰,靠在霍東暉的身上,聲音沉沉的說道:“盛河川要拿我逼迫我媽媽,絕對不是為了男女私情。或者說不僅僅是為了男女私情。更多的是為了這些東西。我媽搜集到的證據,足夠證明他故意殺人。”
霍東暉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盛河川會知道這些,應該少不了那個女人的功勞。”
能在泰莉和盛河川之間串起來的女人, 除了陳婉芳還能有誰?正因為她在泰莉母子出事之前就把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給了盛河川,所以出事之后,她才能那么順利就被安排在盛河川的身邊,進而廝混到一起有了孩子。
盛夏想起陳婉芳把凱文的名片遞給自己時的表情,暗想她若是知道這里面關聯到盛河川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東西,會不會后悔的要吐血?
盛夏思索了一下陳婉芳有可能知道的東西,隨即又搖了搖頭。他最想知道的是泰莉被逼迫簽下轉讓股份的文件時,都有哪些目擊者。但顯然陳婉芳還不夠資格參加這種機密事。除了丁浩成,盛夏一時間也想不到還會有誰。但丁浩成是肯定不會說的,至少在盛河川沒有倒臺之前絕對不會說。
霍東暉問他,“你想怎么做?”
盛夏淡淡說道:“當然是交給警方。”
“現在?”
盛夏遲疑了一下,“不。”
霍東暉看著他。
盛夏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臉頰旁邊蹭了蹭,“我本來是打算一點一點把‘盛世’拆開吞掉,但現在我對這個計劃感到厭煩了。我沒有心情再跟他繼續玩游戲。我不想把那么多的時間精力都耗費在這樣的一個人身上。不值得。”
霍東暉小心的幫他捏肩膀,“你想怎么做?”
“還是要交給警方,”盛夏疲憊的閉上眼睛,“但是在這之前,我還要做點事情給盛河川添點兒堵。”
霍東暉無條件支持他,“好。要我幫你嗎?”
盛夏想了想,“譚江再多借我半個月吧。”
霍東暉無奈,“你不是看上了那個嚴橋?”
“看上?”盛夏詫異的反問他,眼里透出一絲戲謔的神色,“暉哥你在想什么呢?”
霍東暉俯身過去在他唇上吻了吻,“是我看上了。”
盛夏望著他,很認真的說了句,“謝謝。”
“謝什么,”霍東暉笑了起來,“謝我無條件幫忙?這不是應該的嗎?”
盛夏眼里浮起溫柔的神色,“要謝。如果沒有你陪著,我大概會一路陷進報仇的漩渦里去,想爬都爬不出來。而被仇恨操控的感覺……并不好。”
霍東暉看著他微微有些迷茫的雙眼,輕聲安慰他,“你的爸爸媽媽都是很厲害的人,我說的厲害不僅僅是說他們能力出眾,而是他們的內心都很強大。尤其是你的母親……如果她知道你只為了仇恨而活著,她一定會難過的。”
盛夏眼圈微微一紅,“我知道。”
“過幾天我們去看看他們吧,”霍東暉說:“我要親口告訴他們,我會好好照顧你,會一直陪著你。”
這句話是在隱晦的表示自己壓根就不相信馮延說的那句空墓的話。
盛夏沉默不語,良久之后點了點頭。
霍東暉見他不開心,有意逗他說話,“我媽昨天打電話來把我罵了一頓。”
盛夏果然吃了一驚,“怎么回事?”
霍東暉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嘴臉,“我媽不知從哪里聽說我把你騙到手了,罵我不是東西,拐歪了別人家的好孩子。還問我是不是跟你住到一起去了。”前幾天尼奧帶著設計部的幾個助手回國去準備秋季時裝周的事情,他一走,霍東暉就琢磨著找個什么理由搬過來住。沒想到理由還沒找好,就讓米蘭知道了。
其實還能有誰這么多事呢,不就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霍東云么。霍東暉一想起這人凡事都要插一腳的性子,真是恨得牙癢癢。
盛夏之前也想過米蘭知道了會怎樣,他直覺米蘭不是那種會對兒女的私生活指手畫腳的長輩,事實上她也的確如此。霍東暉都快三十的人了,米蘭也從沒打聽過他身邊有沒有男女朋友。如今這句話聽起來更像是在回護他這個故人之子。
盛夏想了想說:“我跟你一起去見她。”
“算啦,”霍東暉笑著說:“看見你,她更要罵我了。”
盛夏莞爾。有了他這一番打岔,心情確實好過了許多。他看看桌子上一堆證據,伸手從里面挑出了一張紙條,“你看,銀行保險柜,不知道里面放著什么……你說,為什么一開始我媽不把所有東西都放在保險柜里,反而要大費周折的托付給凱文?”她明明跟娘家人不親近,并且二十多年沒來往了。
霍東暉想了想說:“我能想到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時間來不及了。她搜集到這些證據,但是身邊埋伏了太多盛河川的眼線,她不知道該怎么把東西送出去;第二個原因就是她大概預料到了某些不好的結果,想要在出事之前再見一見自己的親人。”
盛夏拿著紙條的手輕輕抖了一下。
他想,早在盛河川下手之前,泰莉應該就已經有所覺察,并且開始布置防范了,但她肯定沒想到盛河川會用這么卑鄙無恥的方式來下手。泰莉不是沒法子對付盛河川,她只是不能夠拿自己的兒子來冒險。
盛夏的鼻子微微酸了一下,掩飾的扭過頭去,“明天我要去看看。”
霍東暉揉揉他的耳朵,“我陪你一起去。”
保險箱里只有一個牛皮紙的文件夾,文件夾里是幾份上了年頭的文件:親子鑒定書,以及收養證明和公證書。
盛夏拿著這些東西沉默了很久。
盛河川竟然是盛家領養的孩子……
盛夏從來沒考慮過這樣一種可能性,因為他爺爺對這個孩子實在太好,以至于“長子已經長成,足以撐起家業,所以偏愛病弱的幼子”的印象根深蒂固。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他小叔比他這個長房嫡孫還要受寵。
如此寵愛一個領養來的孩子……或者是因為這孩子父母的身份?他似乎有些明白為什么盛河川會那么瘋狂了,他不相信自己不是盛家的孩子,他固執的想要證明他是,并且盛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這件事得查查,”盛夏說:“盛河川的父母都是什么人,以及他們跟我爺爺的關系。”
霍東暉說:“霍白后天回來,交給他查。”
盛夏點點頭。
霍東暉又問他,“這些東西你打算怎么辦?放出去嗎?”
“放肯定是要放的,”盛夏想了想說:“但現在還不行。這東西可以添麻煩,但是不致命。我首先要找出證據來證明我母親轉讓股份的事情不合法。”
霍東暉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說了句,“你那個小兄弟也要回來了。跟霍白一起回來。”
“海榮?”盛夏詫異了,“拖了這么久……怎么跟霍白又湊一起去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霍東暉說:“他們回來也好,咱們正好多了幾個幫手。”
盛夏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前些天打電話的時候海榮也沒說這一茬,只得先放下。盛夏把手里的東西原封不動的鎖回了保險柜。他想,這些東西,應該不會放太久了。
從銀行回來的當天晚上,兩個人正在準備晚飯的時候,凱文來了。
盛夏打開門的時候著實驚訝了一下,“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凱文把手里的兩瓶酒遞過來,“不歡迎?”
“不歡迎。”盛夏堵著門口,微微皺著眉頭與他對視,“我覺得你應該趕緊回美國去。”
“回家的事情不著急,”凱文看著他,臉上浮起淺淺的笑容,“我還有些話要跟你說。”
盛夏對這人沒好感,壓根不想聽他廢話,“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說的。真的,你看咱們二十多年都沒來往,以后還保持原樣就好了。”
凱文也不生氣,只是安安靜靜的看著他。盛夏的胸口卻驟然間疼痛起來,該說血緣關系太奇妙嗎?凱文看著他的時候,神情竟然與泰莉有三分相似。這念頭一起,他竟然沒法子再硬起心腸攆他走。
霍東暉從廚房探頭出來看了看,挺平靜的說了句,“小夏,讓客人進來坐坐。冰箱里還有姜姨早上剛買的番茄,你來幫我洗兩個,等下燉牛腩。”
盛夏不情不愿的讓開。
凱文沖著霍東暉點了點頭,轉過頭對盛夏說:“其實我也覺得我們之間沒什么可說的。不過有些事,跟泰莉有關,我覺得我還是告訴你一聲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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