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剛上馬車，便看見坐在里邊兒的二少爺。“二哥哥！”小姐快速進了馬車。“二哥哥今日怎的來了？”
    二少爺讓小姐坐在身旁。“剛出宮，知道母親和妹妹來了這吏部尚書府，就直接過來了。算算也是正正好，我剛坐半盞茶功夫。”
    馬車往府里走，夫人、少爺和小姐聊著，聽得陣陣輕笑聲。
    二少爺抱著小姐下馬車，又進了府里。
    “軟軟如今矮你不足一尺半，小心些，別摔了她，又傷了你。”夫人面露憂色。
    “母親，我大了，從前能抱起軟軟，如今也是能的。”二少爺邊走邊安慰道。清亮的聲音，眼神堅定，已是少年人的模樣，抱著小姐走了一截，聲音也未抖。
    “大了？”二少爺嗯了一聲。夫人輕輕拍了拍二少爺的背，道：“才十二歲，你大哪兒了？還沒你娘我高呢。”
    “快了，快了！”二少爺又道：“十二歲的生辰已經過了，娘，您得算我十三歲。”
    “生辰未過，那就是十二。”夫人拿團扇挨了兩下二少爺的頭。“差不多行了，把軟軟放下來，時候不早了，快些回你院子，明日還要入宮。”
    “是，母親。”二少爺這才將小姐放下，等小姐站穩才松開手。
    “母親早些歇息，三妹也早些歇息。”二少爺拱手道。
    “二哥哥早些歇息。”小姐回禮。
    二少爺院里兩個提燈小廝在前引著路，二少爺回房了。
    靠近夫人的院子，小姐道“娘親早些歇息。”
    “回吧。”
    小姐先向夫人行禮，我們再行禮，就在此處分開走。
    進了房門，拿著盥洗用具的丫鬟們跟著進來，輕手輕腳放下，退了出去。
    我本要先將錦盒放到書桌那邊，再給小姐洗漱。
    “秋容，等等，我看看。”小姐道。
    書桌那邊未點燈，只有透過窗撒進的月光，有著月光，才不至于漆黑。
    “是，小姐是要在這邊看，還是到書桌那邊？”我問。若是要在書桌那邊，便要再點燈了。
    “在這邊就好，只是看一眼。”小姐坐在矮榻上。
    我打開錦盒取出畫卷，小姐將畫卷放在矮榻上的小桌上，我再拿了盞燈過來，小姐只展開了一小部分。燭火搖曳下，小姐與我看到了畫中的海，海與天相連，似遠似近。
    “真美……”
    小姐看了一小會兒，便合上畫卷，眼一眨不眨，滿臉向往。
    我將畫卷收入錦盒，這院里每一寸地方我都熟之又熟，沒有值燈，走到書桌那方，將錦盒輕輕放在書桌上。
    我試了試洗里的水，夏夜水涼得慢些，雖是耽擱了些時候，水還是熱的，我這才放心服侍小姐。
    次日，小姐梳洗好去夫人那兒問安，用餐后，夫人會來小姐院里教小姐讀書。
    夫人坐好便看見了錦盒，隨口問道：“軟軟，那是什么？”
    小姐正在夫人旁坐好，回“昨日宴席后，何小姐送我的。”
    “能不能給娘看看？”夫人又問。
    “能的。”小姐答。
    這回倒是將畫展開完了，畫卷總長約三尺，畫約兩尺半長，一尺一寸寬，海與天相連，幾支漁船漂于水上，有近有遠，紅日懸于空中，有鳥雀飛翔，一只正直下入水。
    仔細觀賞，夫人道“這畫倒是不錯，雖未親眼見過，但也能感受這畫上的景色，想來畫這圖的人當是喜歡，才畫出這樣的畫。”
    “娘，我以后能去看看嗎？”小姐問。
    夫人笑著道“若是能去，自然是可以的。”
    又看了會兒，將畫收好，小姐便是要好好學了。
    午后，小姐在自己院里挑了兩只上好的狼毫，又尋了個不錯的雕花木盒，備好后差人給何小姐送去。
    過幾日，何小姐離京。小姐本想送送，昨日宮中來人，皇后殿下邀夫人和小姐次日入宮。
    小姐差我去送送何小姐。
    我到時，何小姐和她母親的東西已快裝好，吏部尚書府的女眷正同她們講著離別話，吏部尚書夫人邊執帕抹淚邊怨何小姐母親走得這般早，不知還能不能見著。
    我等著她們道完別，何小姐她們準備上車，才上前喊道“何小姐。”
    “是你啊。”何小姐母親已上車，她收回抬起的腳，回頭看著我。
    “我家小姐本想著也來送送你，但卻來不成，這是小姐差我帶來的。”我讓渠兒抱過來。
    “這花她養著不容易，竟是送我了。”萼綠君耐不得寒，天一冷都養在小姐房里。這花花期剛過，如今平平無奇，花開時很是不凡，花極香，卻不膩人，而是清香，且有安神之效，花和葉皆可藥用。
    “小姐說了，泠城冬日不寒，這花送何小姐您正是合適。”
    何小姐讓丫鬟接過花。“她送的，我自是會收下的，也會好生養著。”
    何小姐看著花放上馬車，轉過頭道“過幾日是她生辰，也是可惜未能親自向她道賀，送她的生辰禮我已經挑好了，等八月初一會送到鳳府，你別先告訴她，不知她能否猜到哪個是我送的……”又笑了。“我在講些什么，她那般聰明，怎會猜不出？”
    何小姐搖搖頭，在丫鬟的服侍下上了馬車。“算了算了，你們回吧。”
    “何小姐一路平安。”我帶著渠兒行禮。看著何小姐的馬車在鏢隊的護送下出發，等著車隊走遠，我和渠兒才回府。
    小姐出宮的消息傳回來，我便去府門候著。馬車停在府門外，夫人先下，我趕緊上前扶著小姐下馬車。
    馬車從后面的門進府，便先過去了。
    小姐跟在夫人身旁，夫人邊走邊道“軟軟，先回自己院子，箱子一會兒就送到你院子里。”
    “知道了，娘。”小姐道。
    進了小姐的房，先簡單梳洗，再換身衣裳，小姐便坐在矮榻上，我站在邊上輕輕搖扇，七月底，最熱的日子已經過了，但暑氣還未完全散去。
    約莫一炷□□夫，橘白領著兩個粗使婆子便抬著一木箱進來。
    橘白指著房中道：“就放這兒。”
    兩個婆子聽令放下。
    “下去吧。”橘白道。
    兩個婆子一言不發，向小姐行禮后退出。
    “東西已送到，奴婢告退。”橘白行禮告辭。
    小姐親自打開箱子，箱子里不是什么金銀珠寶，而是一盆花，未開花，看著倒是像一株長得好的草。
    “秋容，拿出來。”小姐又囑咐道“小心些。”
    “是。”我小心拿出這盆花，輕手輕腳放在地上。花盆是上好的青釉，下頭還有一托盤，想來這花盆底當是有孔洞，托盤在下頭，這多的水便不會濕了別的地兒。
    小姐撫摸了幾下葉片。
    “小姐，這是何？”我問。
    “一種蘭花，名墨蘭。”小姐輕聲道。
    “南州前些日子送入宮的，今日拜見了皇后殿下，殿下想著過兩日是我生辰，便將這花賜我當生辰禮。”
    “小姐是要將它養在哪兒？”
    “放書桌那邊的窗邊，帷幔邊。”小姐收回手，站直身子。
    “是。”
    我差人拿來一兩尺半高的木架，放在窗邊，小姐坐在書桌前翻看書，我聽著小姐講的，將木架放到合適的位置，最后將花搬上木架。
    “轉一點……再轉一點……就這樣。”我小心轉動花盆，直到小姐滿意。
    “這花可不好養，少見得很，多加照料才好。”萼綠君小姐都未說過不好養，可見這花能是多嬌貴。
    永和七年九月初十
    宋府傳來大小姐有孕的消息。
    第二日夫人帶著小姐去宋府看望。
    夫人一見著大小姐，連忙扶著大小姐，讓她坐下。
    大小姐見夫人這樣，笑著道：“娘，我是有孕，不是病了，不至于站著能折了。”
    “這第一胎最是重要，凡事要多小心，錯不了。”夫人瞧了瞧大小姐的肚子，又道：“身子都顯了才給娘家遞消息，小沒良心的。”
    “前些日子吐得厲害，怕娘看著我那樣兒心疼，大夫說這胎穩了，我也沒吐了，這才遞的消息。”大小姐解釋道。
    “幾個月了？這院里的人服侍得怎么樣？可還缺什么？”夫人連問大小姐。
    大小姐輕輕撫摸了下肚子，輕聲道：“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院里有原先服侍我的那批，婚后又添了些，這有孕后，更是多了，府里上下拿我當稀世品，這樣不讓做，那樣不讓拿，生怕我怎么了。”
    “小心些是好的，前邊胎沒穩，你可不就是瓷娃娃。”夫人很是認同宋府的做法。
    “府中不缺什么，娘放心吧。”
    小姐自進屋便一直看著大小姐的肚子，這還是小姐第一次遇著懷孕的人。
    大小姐看見小姐看著她，道：“軟軟，坐過來。”
    小姐坐在大小姐旁邊，有些不知所措，只規規矩矩坐正。
    大小姐一瞧，自是笑出聲。“軟軟怎的這般？姐姐不是娘說的瓷娃娃，你可放松些，臉也別繃著，給姐姐笑一個。”說著伸手揉了兩把小姐的臉。
    小姐的臉微微泛紅，不知是被揉的，還是害羞的。
    大小姐拉著小姐的手，讓小姐摸她的肚子。“里邊就是你的小侄兒，摸摸他。”
    小姐有些收回手，又小心地輕輕摸了一下，神色謹慎又好奇。“有些硬硬的。”
    夫人和大小姐都笑了。“這會兒你摸著硬硬的，再過些時候，你摸著，他能回應你，能動的。”大小姐道。
    “我們軟軟就要當長輩，當姨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