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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第 28 章

    劉肆踏入鳳儀宮前,猶豫了一下。</br>  明明是他心急火燎的推了所有事情過來,在進來的這一刻,他反倒有些躊躇。</br>  該不該進去?該不該進去?</br>  看到他,虞夏怕是更難過吧?她已經尋死了一次,會不會再尋死呢?</br>  這次僥幸救了過來,可是——下一次呢?</br>  虞夏下一次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不,是他,他下一次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能夠看到她醒來?</br>  這件事情很難說準。</br>  劉肆不希望虞夏再尋死覓活,不想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br>  李大吉在劉肆的身邊,小心揣摩著圣上的顏色,然后賠著笑道:“陛下,您掛念了皇后娘娘這么久,也該過去看看了。娘娘心軟,您說兩句軟和的話語,她肯定就回心轉意了。”</br>  劉肆知道不可能。</br>  他已經深深傷害了虞夏,虞夏不可能再原諒他,她從來沒有心更沒有意,又何來回心轉意?</br>  但他還是進去了。</br>  地上跪了一群宮女和太監,劉肆進了臥室。</br>  虞夏衣著單薄,宮室內一片暖香,暖香撲鼻而來,整個人身上都是暖的。</br>  外面滴滴答答的下著雨,劉肆并未讓雨打濕,身上卻帶著寒冷的濕氣,似乎感覺到了什么,虞夏緩緩回頭。</br>  她一雙眸子比明月還漂亮,黑白分明,清澈見底,墨發松松的散了下來,烏發越漆黑,襯得她小臉越是柔嫩白皙。</br>  劉肆猶豫了一下,停了腳步:“玉真,你身上好了?等下太醫給你把脈。”</br>  虞夏輕皺著眉頭看向劉肆。</br>  不知為何,看到這個男人,她發自內心的恐懼,可能這個人的氣場太過強大,身上似乎有過冰冷的血腥氣,讓人想躲開,躲得遠遠的,從此遠離這個男人。</br>  她往后退了退:“你是誰?”</br>  一旁的荷雪小聲提醒:“這是陛下,公主,這是皇帝。”</br>  虞夏:“……父皇?”</br>  荷雪傻掉了:“不是。”</br>  她趕緊和劉肆解釋:“陛下,公主記憶混亂,她暫時想不起那么多事情。”</br>  劉肆道:“傳太醫。”</br>  李大吉也往后吩咐小太監:“快去傳太醫,讓太醫趕緊過來!”</br>  太監一溜小跑趕緊出去,劉肆使了個眼色,讓其他人都下去了。</br>  寢宮內空空蕩蕩,只余了劉肆和虞夏兩人。</br>  劉肆面無表情的上前走了兩步,虞夏下意識的怕他,往后退了退:“你是——”</br>  方才那宮女說她是公主,又說劉肆是皇帝,所以虞夏下意識的覺得劉肆應該是她的父皇,仔細一想,劉肆又太年輕了,難道是皇兄?</br>  虞夏道:“皇兄?”</br>  劉肆將她摟在了懷中。</br>  最近每晚,兩人其實都是睡在一起的,但這一次,真真切切的,虞夏在他的懷里,她是醒著的。</br>  虞夏的臉貼在了劉肆胸膛上,她被他摟得喘不過氣,又覺得太害臊:“你……你放開我呀……”</br>  男人身上是沉穩內斂的木質香氣,可能是檀香,很好聞,而且很干凈,虞夏掙扎了兩下,沒有掙扎開。</br>  她只好認命的趴在男人懷里:“你是我兄長么?”</br>  “不是,朕是你夫君。”劉肆抱著她坐了下來,“別動,讓朕抱一會兒。”</br>  虞夏都這么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被人抱在懷里,她覺得害羞,又覺得不太適合。</br>  初見劉肆時,虞夏覺得劉肆一點都不好,覺得他看起來很嚇人,好像隨時都會把人給吃了。</br>  但他一來就抱住她,將她抱在懷里,又沒有做其他不好的事情,虞夏對他的警惕心減輕了一些。</br>  這個男人看起來很關心她。</br>  她天生脾氣好,十分親人,從前在闌國時,后宮里但凡和善一些的妃嬪都喜歡虞夏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公主。</br>  虞夏乖乖讓這個被稱之為是她“夫君”的男人抱著,絲毫沒有掙扎。</br>  太醫很快就來了。</br>  給虞夏把脈后,太醫道:“皇后娘娘撞到腦袋,腦部可能有淤血擠壓,導致記憶混亂,可能想不起從前的事情了。”</br>  劉肆臉色一變:“什么時候會恢復?”</br>  太醫猶豫了一下。</br>  劉肆道:“恕你無罪,如實回答。”</br>  太醫道:“這種失憶癥很難恢復。”</br>  他揮了揮手:“下去吧。”</br>  這個結局倒是在劉肆的意料之外。</br>  等太醫離開,虞夏才小聲問道:“我的腦袋怎么撞到了?以后我都想不起從前的事情了嗎?”</br>  劉肆把她按在了懷里,他摟著虞夏,身子微微有些顫抖。</br>  虞夏不知道劉肆現在怎么樣了,她以為劉肆現在很難過,一時之間,虞夏也不知道該說什么。</br>  只是她還不太適應被劉肆長久擁抱,一直被她擁抱,她總覺得全身都不太舒服。</br>  想了想,虞夏輕輕推開劉肆:“我……我有點呼吸不過來。”</br>  劉肆輕輕撫摸她的臉,這種眼神總讓人覺得不舒服,虞夏躲過劉肆的目光:“你……你真的是……”</br>  劉肆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玉真,朕是你的夫君,我們成親一年,你很喜愛朕。”</br>  虞夏雙眸中滿是迷惘:“我……我真的和你成親了?”</br>  總覺得不太現實,也不太適應這樣的親密關系。</br>  但她脾氣好,性子溫軟,容易相信別人,聽了劉肆的話,她小心翼翼的往劉肆懷里湊了湊:“我不太信。”</br>  劉肆從懷中拿出一塊白玉:“這是你給朕的……定情信物。”</br>  這塊羊脂白玉是虞夏曾經戴在身上的,她時時都喜歡戴著,后來被白貴妃討好送給了李大吉,劉肆從李大吉那里拿來的。</br>  虞夏將這塊玉佩握在手中,似乎有些熟悉。</br>  劉肆怕刺激到她,摸了摸她的頭:“想不出來沒關系,你只要記得你是朕的皇后就行了,曾經你很喜愛朕,將朕視作你最重要的人,別逼自己,以后朕陪你慢慢去想。”</br>  他將玉佩收走。</br>  虞夏仰頭細細端詳了劉肆一番。</br>  男人眉目深邃狹長,眉飛入鬢,雙眸上挑,五官俊朗讓人挑不出毛病,人又長得十分高大,不像會騙人的樣子。況且他好好的為何要騙人?虞夏想不出曾經的事情,下意識親近最先見到的人。</br>  她將小腦袋往劉肆手心蹭了蹭:“好啊。”</br>  劉肆的心跳亂了一刻。</br>  虞夏扯了扯劉肆的衣角:“夫君,我餓了。”</br>  劉肆握住她的指尖:“叫陛下就可,當著別人的面,不要輕易喊夫君,私下再喊。想吃什么東西?”</br>  虞夏道:“想吃糖蒸酥酪,吃點兒甜的。”</br>  劉肆“嗯”了一聲:“好。”</br>  虞夏從他身上下來,宮女們進來服侍虞夏穿衣服,等換好了衣物,不到半個時辰,御膳房那邊陸續布置了飯菜。</br>  飯食比較清淡,虞夏這么長時間都是靠參湯丹藥吊著命,這個時候也不適宜大魚大肉。</br>  陸陸續續上了紅豆膳粥、糖醋荷藕、杏仁豆腐、鮮蘑菜心、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烀皮甲魚和清蒸火腿,虞夏想要的糖蒸酥酪最早上來。</br>  御膳房絲毫不敢馬虎,聽說皇帝這邊特意要了糖蒸酥酪,就做的格外仔細。</br>  小小的一碗,牛乳凝成膏狀,看起來就香甜可口,上面又加了山楂、核桃等果仁,虞夏也覺得餓了,慢慢吃了半碗。</br>  荷雪最清楚虞夏的口味,見虞夏吃了小半碗糖蒸酥酪,又盛了一點鮮香的火腿竹筍湯,讓她喝了兩口。</br>  劉肆也用了一些東西。</br>  虞夏剛醒,腸胃還是虛弱的,也沒有敢讓她多吃,她感興趣的讓她嘗一口就行了。</br>  吃飽了之后,虞夏虛弱的身子并不能支撐著她做其他事情,她很快就倦了,在榻上坐了一會兒就打瞌睡。</br>  劉肆讓宮女伺候她沐浴上床歇著去了。</br>  劉肆回了含涼殿,又將太醫叫了過來。</br>  太醫是劉肆的人,也是太醫院的太醫令。最近斬了不少太醫,太醫令還算了解劉肆的性情,并沒有敢說些什么,他倒是平安無事。</br>  眼下突然見劉肆又召他來,他一頭霧水。</br>  皇帝高高坐在上方,太醫令在下面垂著手,壓根不敢抬頭,含涼殿在夜間略有些陰森,燈火只亮了一半,上面的男人穿著玄色龍袍,冷冷的注視著他:“皇后的失憶有沒有痊愈的可能?”</br>  太醫令道:“自然有,不過——”</br>  “朕不想讓她恢復記憶,”劉肆道,“孫常,朕要她再也回想不起從前的事情。”</br>  太醫令冷汗滲了出來:“這個不難——”</br>  只是,就怕皇后腦中淤血消失。但最近太醫院人心惶惶,被劉肆殺掉的太醫不計其數,太醫令也不敢說實話,他道:“臣這里有一種藥物,可以阻礙皇后娘娘回想過往,不過,是藥三分毒,藥物多少會有些影響。”</br>  等孫常離開,劉肆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在小葉紫檀桌面上,他俊朗的面容在燈下晦暗不明。</br>  良久之后,劉肆道:“擺駕鳳儀宮。”</br>  李大吉在一旁自然聽了劉肆和孫常的對話,他冷汗涔涔,擦了擦汗水,李大吉道:“鳳儀宮部分宮女,還有那名闌國來的宮女,陛下您看怎么處置?”</br>  劉肆道:“私下里警告,多嘴多舌,一律割了舌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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