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想起太后陰沉冷酷的面容,又仰臉看了劉肆。</br> 劉肆的眉眼其實和齊太后有幾分相似，兩人是母子，最為相似的其實是這雙鳳眸,都是狹長上挑,隱隱含著幾分威嚴。</br> 想起太后的面孔,腦海有些事情似乎在松動,虞夏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痛苦的片段零星浮現。太后陰沉的面孔逐漸和劉肆的面容疊加在一起，然后……</br> 虞夏腦海中浮現男人低沉冷冽的話語:“玉真,你再胡鬧下去，朕將你扔出去喂狼?！?lt;/br> 這么熟悉的聲音，是劉肆說的嗎？</br> 是他嗎？</br> 虞夏咬了咬自己的唇瓣，瑩白貝齒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來。</br> 劉肆眸色漸深:“玉真？！玉真！”</br> 虞夏扶著自己的額頭:“陛下,我頭痛?！?lt;/br> 劉肆將她摟在自己的懷里:“好了，有朕在,朕讓太醫過來給你醫治,李大吉,快把孫常給叫來！公主,你沒事的。太后對你說了什么？嗯？”</br> 虞夏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她給我一把匕首,讓我殺你?！?lt;/br> 劉肆在她額間輕輕吻了吻:“你最喜愛朕，不會對朕做這樣的事情。玉真,對不對？”</br> 虞夏點了點頭。</br> 她不會傷害劉肆的,不管做什么,虞夏都不會傷害劉肆。</br> 但她就是覺得難過，壓抑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幾乎將虞夏給吞沒了,虞夏覺得自己胸口一陣一陣絞痛,覺得自己的腦袋也要炸裂開了。</br> 那些空白幾乎要崩裂開，一些流動的畫面幾乎要涌入虞夏的腦海。</br> 劉肆從袖中拿出了一只銀色的鈴鐺，鈴聲清脆，如樂聲一般動聽。</br> 空曠的殿中，劉肆抱著虞夏在寶座上，他穿著月白錦袍，墨色猙獰的龍紋在錦袍之上，龍目圓睜，栩栩如生，宛若真龍。</br> 虞夏不經意的抬手打落了這只銀色的鈴鐺。</br> 鈴鐺落在了殿上，紫宸殿的地面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br> “叮鈴鈴”的聲音沉悶了起來，虞夏輕聲道:“陛下，我覺得你和她好像。”</br> 劉肆一手解去了虞夏的衣衫，他在虞夏的唇角輕輕吻了一下:“并不像，朕和她一點都不像。”</br> 其實劉肆并不渴望母愛，他也不喜別人說他和齊太后相似。哪怕兩個人骨子里都同樣冷血又殘忍。</br> 他還是喜歡精致漂亮能帶給他怦然心動感覺的虞夏，更喜歡去疼愛虞夏，而非要別人施舍愛意。</br> 虞夏看著劉肆:“你傷害過我嗎？”</br> “沒有?！眲⑺廖罩w瘦的腰肢，“傻公主，你是朕最喜歡的人，朕不會傷害你。”</br> 虞夏的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在掌心十分輕盈，肌膚柔軟細膩，宛若最嬌柔的絲綢。</br> 劉肆衣領被她蹭了一片胭脂，她的唇瓣仍舊嬌艷欲滴，劉肆在她唇瓣上輕輕吻了一下:“你覺得朕會傷害你？嗯？”</br> 虞夏不知道。</br> 她就是覺得害怕，她沒有過去，怎么回想，虞夏也回想不起自己的曾經，不知道自己過去和劉肆有什么，不知道曾經點點滴滴。</br> 潛意識里，她覺得劉肆又好又壞。</br> 眼前對她的好確實是真，真真切切，可某些時刻，電光石火之間，虞夏又覺得劉肆戴著一層面具。她說不清道不明，只能獨自傷悲。</br> 衣衫被褪去，刺繡精致做工繁復的衣裙被扔在了下面，宮女太監紛紛離開，殿門關上了。</br> 一片幽暗中，虞夏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那只鈴鐺在地上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她按著自己的額頭:“陛下……”</br> 因為頭痛，虞夏已經忽略了身體的另一層刺痛。</br> 身體確實是疼痛的，不過比頭痛的感覺要輕了幾分，但劉肆握著虞夏的肩膀，強迫她靠在自己的懷中。</br> 他面容俊朗，深邃凌厲的五官無比好看，虞夏將自己的身體依靠在劉肆的肩膀上。</br> 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哪里，頭腦一瞬間空白，一瞬間又涌入許多畫面。</br> 劉肆吻著虞夏的唇角:“公主？”</br> 虞夏抬眸，她漂亮的眸子中滿是淚意，水汪汪的，格外動人:“我頭痛……”</br> 劉肆將她按在寶座中:“好了，等下就不痛了，乖……”</br> 很快就天黑了，劉肆將虞夏的衣物攏在了她的身上。她唇瓣上的胭脂暈染在了邊緣處，將她整張臉都暈染得十分曖昧，帶有幾分媚態，眼妝也完全花了，眼睫毛濕漉漉的，還帶著未干的水痕，她掌心到指尖泛著一點白色，手腕上的首飾全掉了下來。</br> 方才種種，大概是讓她忘了從前。</br> 劉肆也不懂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不想趁人之危，卻一次又一次，通過這種方式來滿足自己，讓她痛苦。</br> 他心里也清楚，虞夏說的沒有錯，他和太后很像。她看到太后那張陰沉冷酷的面孔回想起他的冷酷，太后的一舉一動，和劉肆有著莫大的關聯。</br> 劉肆其實也厭惡太后。</br> 他親眼見過太后將墮胎藥灌入另一位妃嬪的口中，太后捏著那名妃嬪的下巴，藥汁順著妃嬪的下巴淌在了衣物上，然后太后冷眼看著那名妃嬪身下涌現血跡，鮮血彌漫沾濕了妃嬪的裙琚，殿中也是一片血腥。</br> 太后冷冷的嘲諷了這個狐媚子，睥睨著這名可憐的妃嬪，一轉眼，看到柱子后的劉肆，劉肆過來向母后請安，宮女太監也忘了通報。</br> 劉肆看得面不改色，太后也面不改色。</br> 太后都忘了還有這個插曲，在太后的眼里，她自己備受恩寵，無需爭斗，她想要什么，皇帝都會給她奉上。</br> 但有些回憶其實是被她自己美化過的了?；实圩鴵硖煜?，后宮佳麗無數，太后再美，也會衰老，進宮的女子一個比一個年輕，二十歲三十歲的太后還是不如豆蔻年華的秀女活潑有靈氣，她怎么可能不需要爭斗？</br> 一個又一個血淋淋的生命在太后手中消失，劉肆在一旁看著，只覺得太后令他作嘔。</br> 那時劉肆五歲，倒也沒有覺得血腥。他覺得母后殺人理所當然，但他也厭惡看到這些。劉肆殺人不喜歡自己動手，不想臟了他自己。</br> 齊太后灌人喝藥的那只手，在他眼中丑陋至極。</br> 他回去后，太子還在教訓一名宮人，因為這名宮人欺負一名剛入宮的小太監。太子心地善良，嫉惡如仇，齊太后知道這件事情，還特地把太子叫過去夸獎，她夸太子仁厚，將來一定是至圣至明的君王。</br> 至于劉肆，劉肆從小就冷著一張臉，身份又不像太子這么尊貴，向來難以操縱，太后只想等太子登基，打發劉肆到一個偏遠的地方去當王爺。</br> 虞夏在劉肆眼中，和其他人不同。</br> 他泯滅人性，她卻單純又美好，就像他一直渴求的一場夢境。</br> 但他卻一次又一次的玷污她。</br> 最可悲的是，劉肆迷戀上了這種感覺，他想一直索求，一直索求，忘記其他事情。</br> 虞夏睡得很熟，她鬢發散亂，金簪銀釵步搖都落在了地上，滾落了一地，劉肆將臉埋在了虞夏的身上，緊緊擁抱著她。</br> 淡淡的睡蓮香氣在殿中彌漫，遮掩了其他曖昧氣息。</br> 殿中沒有宮人，完全暗了下來，劉肆撿了地上的鈴鐺，將虞夏抱了起來，叮鈴鈴的聲音在紫宸殿內回蕩。</br> 男人的聲音低沉動聽，極有磁性，仿佛能讓人沉浸在他的聲音里。</br> 回到寢殿時，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劉肆月白的龍袍下擺處染了一抹血紅，他將衣服換了，將虞夏泡在了溫熱的水中。</br> 他擰了帕子，給虞夏擦干凈了臉。</br> 她耳上還戴著一對耳珰，劉肆抬手去給她摘下來，摘了一只，虞夏驀然抬了眼睛。</br> 她迷迷糊糊的看了劉肆一眼:“陛下……”</br> 劉肆“嗯”了一聲。</br> 燈光昏暗，他的面容隱隱約約，虞夏覺得口渴，她道:“我想喝茶。”</br> 劉肆將她抱了起來，用一塊毯子裹著她，給她擰干頭發:“好?！?lt;/br> 虞夏被放在了床上，她還記得方才在殿中種種，現在頭不疼了，她才覺得下面撕裂的疼痛。</br> 虞夏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抓著毯子玩。</br> 劉肆讓太監準備了茶水，親手給她端來了，送到虞夏的唇邊。</br> 虞夏的耳根都紅了，她輕輕抿了抿唇瓣，湊過去喝了一口茶水。</br> 茶是玫瑰花茶，現在是晚上了，喝點花茶也能讓她睡得更好，茶水甘甜可口，帶著淡淡的香氣，虞夏攏了攏毯子，又湊了上去，一口一口的將茶水飲盡，等解了渴，她才點了點頭:“好了?！?lt;/br> 劉肆眸中漾過一絲笑意，他將茶盞放在了一旁，揉了揉虞夏的小腦袋，把她按在了自己的腰上。</br> 虞夏摟住了劉肆:“太后不喜歡你，為什么？”</br> 劉肆撫摸著她的頭發:“厭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她從小不喜歡朕，朕也厭煩她。”</br> 虞夏下意識的反感太后，想起太后，她只覺得太后看起來很兇，一臉兇狠的模樣，讓她心底不舒服。</br> 劉肆卻和太后不一樣，他對待她一向溫柔。</br> 虞夏乖巧的讓劉肆撫摸她的頭發，她道:“我喜歡陛下。”</br> 劉肆唇角微微上揚，眸中一片漆黑，沉沉不見底:“一直喜歡？”</br> “一直喜歡?！?lt;/br> 他自己都不喜歡自己，更是厭惡和自己同樣殘忍的太后，又怎么奢望別人喜歡他。</br> 即便是假的，劉肆也要:“公主可要記得這句話，以后不準不喜歡朕?！?lt;/br> 虞夏點了點頭。</br> 他拿去虞夏身上的毯子，將她推入了床帳中:“過來，朕看看的傷處?！?lt;/br> 虞夏進了被子里，堅決拒絕劉肆的靠近:“不、不要，沒有受傷?！?lt;/br> 劉肆挑了挑眉:“嗯？公主害怕朕了？你從前就不喜歡這件事，這次情到深處，朕控制不住自己，你恨上朕了？”</br> 虞夏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她一直捏著被角，捏了片刻，虞夏閉上眼睛裝睡:“公主睡著了，不給看。”</br> 想起那些片段，虞夏就覺得臉紅心跳，她心跳怦怦，似乎要跳出胸口。</br> 她沒有原先的記憶，這次就像第一次經歷一般，疼痛難忍。</br> 劉肆哪怕是皇帝，某些方面也是一個粗人，虞夏格外脆弱。</br> 可是對方是劉肆，劉肆對她做什么，她也是愿意的，就是事后不愿讓他再看罷了。</br> 虞夏畢竟女孩子，臉皮薄，現在想想，還是應該吹滅了燈盞，一片漆黑中才好，看不見彼此的神色才不會覺得難堪。</br> 在那張寶座上，之后虞夏都沒臉去看那張寶座了。</br> 劉肆也沒有強迫她，他拿了一瓶藥，放在了虞夏的掌心:“傻公主，自己上藥吧?！?lt;/br> 他離開了床帳，應該是去沐浴了。</br> 虞夏頭發半干，她好奇的看了看手中的羊脂白玉瓶，看了半晌，虞夏才打開了，里面是雪白的藥膏，她好奇的聞了聞，淡淡的藥香氣息，并不覺得太熏人，藥香并不難聞。</br> 虞夏靠在枕上，濕潤的長發散在了身上，她將藥膏塞到了一邊，拿了布巾擦了擦頭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