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天亮時,產房里才終于傳來了第一聲啼哭。</br> 宮女欣喜不已,雖然皇后受了一些苦,但孩子最終還是平平安安的生下來了。</br> 剛剛出生的嬰兒一般都比較丑,小皇子卻很可愛,他的眼睛沒有睜開,肌膚很嫩很嫩,張著嘴巴啼哭。</br> “是個小皇子!”</br> 聲音自然傳到了外面,李大吉原本站著就要睡著了,聽到這句話,瞬間變得精神起來了。</br> 他道:“陛下,是個小皇子?!?lt;/br> 門被打開,劉肆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br> 房間里一股血腥的氣息,宮女和嬤嬤壓根沒有想到劉肆會突然進來,一時間嘩啦啦都跪了下來。巧蕊懷中抱著小皇子,欣喜得要哭出來了:“陛下,您看看,是個小皇子?!?lt;/br> 方才劉肆就聽到了。</br> 這孩子的哭聲很大,想必狀態極好。</br> 大概孩子不是他生出來的,沒有經歷這個階段,乍然多出了一個孩子,劉肆其實有些不太適應,甚至覺得有些陌生。</br> 這個小東西實在太小了,柔柔弱弱的一團,只知道哭,看著也有些蠢笨,牙齒和眉毛都沒有,也沒有很多頭發,劉肆初見剛出生的嬰兒,第一個念頭其實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美好。</br> 他去看了虞夏。</br> 虞夏已經耗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現在昏睡過去了。她臉上都是汗,宮女還沒有來得及給她擦干凈。</br> 劉肆拿了帕子輕輕給虞夏擦了擦。</br> 虞夏唇瓣蒼白,纖長的眼睫毛覆蓋了她明亮的眸子,整個人看起來都沒有什么生氣。</br> 劉肆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br> 巧蕊道:“娘娘已經睡著了,她太累了,陛下,您還是來看看小皇子?!?lt;/br> 虞夏睡得那么沉,巧蕊也擔心劉肆會打擾她的睡眠,突然把她給叫醒了。</br> 劉肆起身,他再度看了這個小小的嬰兒一眼,心中還是沒有生出多么親密的感覺。</br> 方才就是這孩子一直在折磨虞夏,將虞夏折磨得死去活來。</br> 他不會抱孩子,此時也不愿意抱,怕把這個小東西給抱壞了。他突然就在這一天出來了,帶給劉肆更大的不是欣喜,而是無措感。</br> 這個世界上多了一個流淌著他的血液的嬰兒,喊他為父親,與他有著最親密的血緣。</br> 劉肆覺得很陌生,他看著這孩子:“封為太子,你們都改口?!?lt;/br> 巧蕊哪怕之前知道皇帝肯定會封太子,這段時間皇帝對皇后的寵愛有目共睹,但是乍然聽到,臉上還是堆滿了笑容:“是?!?lt;/br> 明明之前還能夠感覺到他在踹虞夏的肚皮,感覺到他在動。那個時候,虞夏的肚皮被這個小家伙踹了,她總是說,等這小東西長大了,她也要踹一腳上去,讓他嘗嘗滋味。</br> 但是現在,突如其來的做了父親,劉肆心情還是很復雜。</br> 今天的早朝取消了,劉肆一晚上沒有睡,眼下母子平安,他自然也去休息了。</br> 虞夏睡了一個多時辰,奶媽已經給小太子喂奶了。劉肆不讓虞夏給這孩子喂奶。</br> 病態的占有欲是一方面,劉肆只想自己擁有虞夏,這個孩子不是來瓜分虞夏的,而是兩人感情的結晶。另一方面,是虞夏的身體狀況不算太好,她的身體一向虛弱,讓這孩子一直喝奶,他也怕將虞夏的身體給吃空。</br> 虞夏醒來之后,巧蕊趕緊抱來小太子給虞夏看。</br> 小太子被包在襁褓中,皮膚是嫩嫩的粉紅色,虞夏看了也喜歡,他已經睜開了眼睛,眼睛很清澈,黑白分明,瞳孔周圈一點淡淡的藍色,干凈又漂亮。</br> 虞夏喝了點參湯之后,就將小太子抱在了懷中。</br> 她生產過后的身子還很虛,巧蕊時時刻刻在旁邊守著,擔心虞夏手滑將孩子給落在了地上。</br> 虞夏垂眸看著這孩子:“長得很漂亮?!?lt;/br> 巧蕊也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孩子:“應該很像公主,公主就很漂亮。剛剛出生的小家伙這么漂亮的罕見,之前見到的都有些皺皺巴巴,像是剛出生的小耗子?!?lt;/br> 因為還小,所以也看不出究竟是像誰。</br> 虞夏在小太子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br> 巧蕊站在一旁看向他們。</br> 虞夏雖然生過了孩子,但是眉眼之間還是流露著很天真的感覺,她看著就很顯年齡小,肌膚蒼白如紙,淡粉的唇瓣微微抿著,一點也不像這孩子的母親。</br> 倒像是大姐姐。</br> 虞夏道:“陛下見過他沒有?陛下看了之后肯定也歡喜,這么漂亮的小家伙,長大后也會像陛下一樣,長得高大又俊朗?!?lt;/br> “陛下見過了,”巧蕊也不清楚劉肆是喜歡小太子還是不喜歡。大概是看在虞夏的面子上才很喜歡,因為劉肆看著冷冷的,碰都不愿意碰,不過一些父親都是這樣,哪怕有感情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陛下當然喜歡小太子,當場就讓我們改口叫太子。”</br> 虞夏看著小太子,他的眼睫毛長長的,明明這么小,卻有烏黑的睫毛,這一點倒是很像虞夏。</br> 虞夏越看越喜歡,她道:“我是不是應該……應該給太子喂奶?”</br> 巧蕊道:“太子已經吃過了?!?lt;/br> “吃過了啊,”虞夏略有些失望,她把這個小孩子帶到了世上,也不知道該怎么對待他,她還沒有養過孩子,也沒有當過母親,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等下他餓了我喂他?!?lt;/br> “小孩子哭了就是餓了。”巧蕊道,“這么小一點點,吃得很少,餓得也很快?!?lt;/br> 虞夏覺得胸口也有些漲漲的,在生下小太子之前,她就有些漲了,當時衣物也經常被濡濕。</br> 巧蕊將小太子放在了虞夏的身側,小心提醒道:“太子特別小,娘娘,您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要壓到他?!?lt;/br> 虞夏是知道的,她輕輕點了點頭。</br> 小太子的臉頰嫩嫩的,她用手指戳了戳,這孩子就將視線移到了虞夏的身上。</br> 他還不會笑,只會哭,嘴巴輕輕嚅動,看起來特別可愛。虞夏的心都快融化了,生小太子時特別疼痛,她現在還覺得身上很疼,不過能夠看到他,虞夏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br> 這孩子特別乖,不哭也不鬧,等到餓了,他才哭了幾聲,虞夏解開衣襟喂他。</br> 周圍也沒有其他人,虞夏是第一次喂孩子,她還有些不大好意思。</br> 小太子身體軟軟的,嘴巴湊近虞夏,虞夏撫摸著他的肩膀,他吃得很歡,嘴角都泛著白色的奶泡泡。</br> 聽到了腳步聲時,虞夏也來不及放下小太子,劉肆走了進來。</br> 他聽說虞夏醒了,自然來看看虞夏。</br> 虞夏還抱著小太子喂奶,看到劉肆之后,虞夏笑了笑:“陛下?!?lt;/br> 她還有些不好意思。小太子趴在虞夏懷里吃得正香,自然也不會注意劉肆。</br> 劉肆道:“現在身體還疼不疼?”</br> 虞夏搖了搖頭:“不怎么疼了,已經好多了?!?lt;/br> 她也知曉劉肆擔心自己,虞夏低頭看向小太子:“看他,小小的,軟軟的,特別可愛,陛下喜不喜歡?”</br> 劉肆道:“你身體本來就不算太好,宮里有奶媽,不用給他喂奶了?!?lt;/br> 虞夏也知道有奶媽,不過她還是傾向于親自喂養孩子。</br> 劉肆還沒有抱過這孩子,他道:“讓朕抱一下?!?lt;/br> 虞夏小心的讓孩子停止吃,將他包裹好,送到了劉肆的手中。</br> 劉肆身形高大,小太子特別小的一團,被抱在他的懷里看著也有些滑稽。</br> 虞夏忍不住笑了:“這小家伙長大以后也會像陛下這般高大?!?lt;/br> 劉肆看著小太子,他的小臉還是粉粉嫩嫩的,唇邊還有奶痕,似乎不太適應被劉肆抱著,小太子哭了起來。</br> 哇哇的哭聲在宮殿里回蕩,虞夏接了過來,這孩子就停止了啼哭。</br> 小太子一出生就很漂亮,一個月之后,他看起來更加好看了,也會笑了。小太子臉頰軟軟的,皮膚特別白嫩,一對眸子又大又閃,看著就惹人憐愛。</br> 虞夏被這個孩子占據了所有,哪怕有宮人看著,很多時候,虞夏還是傾向于自己帶孩子。她喜歡小太子,就像是喜歡劉肆一般。</br> 天氣一日比一日冷了,漸漸又是一年冬。</br> 小太子已經三個月大了,虞夏前段時間都是自己在喂他,這段時間劉肆讓小太子只吃奶媽的,因為虞夏的身體狀況不算太好。晚上睡覺時,劉肆也不讓虞夏再陪著小太子了,讓奶媽和宮女看著小太子。</br> 他說是孩子太依賴母親不好,小小年紀就該獨立一些,劉肆自己小時候就是這么獨立,</br> 虞夏第一次帶孩子,也不知道劉肆說的是對是錯,她也沒有太多經驗,不過這段時間確實陪伴劉肆很少。</br> 她睡覺之前仍舊想念著小太子,擔心小太子哭了或者餓了,劉肆摸了摸虞夏的臉:“你都瘦了好多?!?lt;/br> 虞夏如今比懷孕之前更加消瘦,臉頰上都少了幾分豐潤感,她道:“等過段時間就好了。”</br> 她這么消瘦,劉肆也不舍得再折騰她,讓她靠在自己懷里睡覺。</br> 半夜的時候,虞夏覺著自己身上酥酥麻麻,略有些疼痛,睜開眼睛才發覺劉肆在欺負自己。</br> 虞夏的衣襟已經濡濕了一片,淡淡的香氣彌漫。</br> 她臉頰頓時紅了:“陛下,你……”</br> 劉肆摟著她的腰:“你方才一直在喊太子的名字?!?lt;/br> 虞夏道:“我做夢夢見小太子在哭?!?lt;/br> “朕不喜歡他了,”劉肆將臉埋在了虞夏的頸窩里,“朕很嫉妒他,他占據了朕的女人?!?lt;/br> 虞夏不知道劉肆居然這么想的,一時間,她也有些不知所措。</br> 她抱住了劉肆:“我一直都在陛下的身邊。”</br> 劉肆知道自己心理有病,可他實在忍不住。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無論他怎樣擺脫,他和太后都是相似的人,同樣的冷酷,同樣排斥自己的孩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