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在曠野里,封琛牽著顏布布,不時提醒他注意腳下。只是蔡陶的狼犬總是會四處張望,兩次都突然從地面消失,片刻后又從裂縫里爬出來。</br> 兩個小時后,幾人穿過了曠野,汽燈照亮的范圍內可以看見一些亂石堆,那是在地震中倒塌的民房。</br> 丁宏升看著即時地圖,嘴里道:“這里叫楛達城,以前是一個小城市,不是很繁華,但人口還挺多。這一帶全是懸崖峭壁,所以楛達城是我們的必經之路,沒法繞行。封哥,我們是在這兒休息會兒還是先進城?”</br> “城里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就在這兒休息吧?!狈忤〉?。</br> 四人隨便找了處石頭坐下休息。</br> 黑獅放下行李袋,讓封琛在里面取水。比努努背靠一塊石頭癱坐著,蔡陶目光落在它腿間那個茶杯蓋上,又飛快地移開。</br> 恐貓和狼犬一直對比努努挺好奇,試圖向它靠近。但還沒走兩步,比努努就滿臉兇相地亮出爪子,那兩只量子獸又只得回到主人身旁。</br> 丁宏升和蔡陶拿出各自的行軍水壺喝水,封琛用水壺蓋倒了杯熱水遞給顏布布。</br> “腳疼不疼?”封琛問。</br> 顏布布搖搖頭:“不疼。”</br> 封琛有些遺憾地道:“本來還說你腳要是疼的話,我就背著你走?!?lt;/br> 顏布布皺起眉:“我自己能走,不需要背的,嘶……哎喲,腳底好像起泡了。沒事,我忍忍就行了,我可以自己走,嘶……”</br> 封琛似笑非笑地看著顏布布:“疼嗎?那我看一下。起泡了我就背你,要是沒有泡的話,薩薩卡的行李就由你來背?!?lt;/br> “看就看嘛?!鳖伈疾紡澭ッ约旱哪_,又驚訝地道:“哎,沒事了,奇怪,又不疼了?!?lt;/br> 安靜片刻后,顏布布仰頭看著天空:“這天什么時候才會亮?明明是白天,我總覺得我們是在夜里趕路?!?lt;/br> “不知道,中心城肯定正在找原因,我們回去后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倍『晟?。</br> 蔡陶情緒有些低落:“地震之前,我住在森阿諾島,地震后跟著家里人去了米斯特城的地下安置點。后面又是酷暑,海嘯……地下安置點涌進來成千上萬的老鼠變異種,我們只好去中心城,七八萬人到了中心城后只剩下兩萬人不到。前幾天極寒結束,我就覺得有些不真實,這種苦日子不會那么容易結束,果然,天又黑了……該來的總要來,我看到天黑了,心里反而還踏實了。”</br> 丁宏升轉動著手里的水壺:“我家在西邊一個小鎮,名字說了你們也不知道。那里地震后就遭遇沙塵暴,我們一百多人去最近的地下安置點,最后只有我一個人安全到達……”</br> 沒有人再說什么,氣氛一時有些沉重,直到封琛收起水壺站起身:“走吧,進城后看看情況,如果可以的話,就在城里吃午飯。”</br> 進入楛達城,汽燈照亮的范圍全是殘垣斷壁,遠處則陷入無盡的黑暗。除了幾人的腳步聲和呼吸,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整座城市一片死寂。</br> 顏布布被封琛牽著,旁邊便是黑獅和比努努,雖然很安全,卻也覺得胳膊和背心都有些發涼。</br> “哥哥,憑著我A級向導的敏銳,我覺得這城里可能有問題?!鳖伈疾紝⒎忤≌麠l胳膊都抱在懷里。</br> “什么問題?”</br> “暫時不清楚?!鳖伈疾荚谝欢聰鄩ο驴吹搅藥字臧氤邅砀叩闹参?,便搖了下封琛胳膊:“那是羞羞草嗎?”</br> 封琛轉頭看去:“對,就是羞羞草?!?lt;/br> “羞羞草原來可以長這么高?!鳖伈疾加行@訝,“以前我還以為它們只能長在雪地下面?!?lt;/br> “因為雪層化掉了,它們露出來后看上去就高。”</br> 丁宏升指著右邊墻上的一片爬藤:“封哥,那毒絮沒有飄到城里來,這些植物都好好的?!?lt;/br> “嗯,應該在路上逐漸消失了?!?lt;/br> “你們看,這城里還是有不少建筑沒有垮塌的,地震造成的影響沒有其他城市那么大?!辈烫兆叩脚赃呉粭澬乔?,仰頭看墻上的金屬牌,借著汽燈光辨認著上面的字:“廣場西街62——”</br> “小心?!倍『晟暣蠼小?lt;/br> 蔡陶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旁就閃過一道人影。</br> 下一秒,封琛便出現在前方那扇敞開的門里,手中匕首對著前方刺去。</br> 手起刀落,一具喪尸尸體從門口緩緩倒了下來,沉重地砸在地上,太陽穴上多了一個深深的刀口。</br> 而蔡陶的狼犬這才發現不對勁,低吼著沖了過去。</br> “我,我剛才,我……”蔡陶結結巴巴的。</br> 封琛收好匕首:“喪尸沒有呼吸,也沒有發出動靜,你察覺不到也是正常的?!?lt;/br> “對對,就是這樣的?!辈烫蘸芨屑し忤〗o的臺階,忙不迭點頭。</br>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只是大家不再那么輕松,也沒有說話,都警覺地打量著四周。</br> “等等。”封琛突然停下腳,</br> 從發現那只喪尸開始,顏布布神經就緊繃著,聞言立即壓低聲音問:“怎么了?發現什么東西了?”</br> “我覺得不對勁,你們等等?!?lt;/br> 封琛放出一絲精神力,向著黑暗中的城市延伸而去。</br> 精神力所經之處見到的場景,皆讓他暗暗心驚。</br> 就像蔡陶說的那樣,這個城市很多建筑沒有垮塌,但那些建筑里站著一些喪尸,或三三兩兩或單獨一個,有些在黑暗中一動不動,有些則漫無目的地緩慢游走。</br> 封琛收回精神力,轉頭看向三人:“不能從這里走,前面全是喪尸?!?lt;/br> “全是喪尸!”蔡陶驚訝道。</br> 封琛點頭:“這個城市的房屋保存得比較完好,估計很多人在度過酷暑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家。因為居住點分散,出現喪尸后軍隊會來不及處理,就發展成了現在這樣?!?lt;/br> 丁宏升一直拿著即時地圖,手指在顯示屏上滑動。</br> “我們可以從左邊繞著走。左邊是一個大廣場,還有一些公司和一間劇院。那里不是住宅區,應該沒有什么喪尸,有那么一些零散的,我們幾個加上量子獸也能對付?!?lt;/br> 封琛想了下:“行,我們就從左邊走,從現在開始,所有人不要大聲說話,汽燈也關掉。量子獸的視力不受影響,哨兵也可以用精神力探路?!?lt;/br> 說完便蹲下身,對顏布布說:“光線不好,上來?!?lt;/br> 顏布布提著關掉的汽燈,再飛快趴在了他背上。</br> “讓量子獸走在最前面。”封琛背起顏布布后低聲吩咐。</br> 恐貓、狼犬和黑獅都走前去了,只有比努努還跟在封琛身旁。</br> 封琛察覺到蔡陶在偷瞟比努努,便道:“你不用將它當做是量子獸?!?lt;/br> 畢竟比努努從來都沒有身為量子獸的自覺。</br> 蔡陶見到比努努黑漆漆的目光看了過來,連忙移開視線:“我知道。”</br> 就當它是個喪尸吧。</br> 顏布布的眼睛逐漸習慣了黑暗,能看清周圍的房屋輪廓。他趴在封琛背上,湊到他耳邊小聲問:“現在可以小聲說話嗎?”</br> “你要說什么?”</br> 顏布布低笑了一聲:“你剛才不背我,現在還是只能背我?!?lt;/br> 封琛沒有理他,他便用手指在封琛肩膀上戳了戳。</br> 封琛就捏了下他膝彎。</br> 顏布布又戳。</br> 封琛再捏。</br> “再不老實我就把你扔下去?!狈忤〉吐暤?。</br> 顏布布戳他一下:“扔?!?lt;/br> 又戳一下:“快扔?!?lt;/br> 封琛果然作勢要扔,顏布布連忙抱緊他:“我老實了,別扔別扔,不然以后誰伺候你,給你捏腳捶背?難道你還能指望比努努嗎?”</br> 封琛沒有理他,只背著他繼續往前。</br> 蔡陶一直走在前面,這時卻加緊腳步追上更前方的丁宏升,湊到他耳邊用氣音道:“我受不了了,我寧愿被一群喪尸追,也不想受這種刺激?!?lt;/br> “人家是兄弟,兄弟,明白嗎?別瞎想?!倍『晟矇旱吐曇?。</br> “就你個傻貓還認為他們是兄弟?!?lt;/br> 丁宏升道:“你個傻狗明明走在他們前面,精神力還往后拐偷看,這他媽不是自找虐嗎?”</br> 蔡陶唏噓:“我也不想看啊,可不受控制啊……”</br> 一行人走過這片廢墟,前面就出現一些樓房。雖然是辦公樓,但指不準曾經有人離開安置點后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干脆就住在辦公樓里,最后也成了喪尸。</br> “不要說話了,全部安靜?!狈忤〉吐曁嵝?。</br>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不再吭聲,腳下也放得很輕。</br> 顏布布雖然身處黑暗中,但被封琛背著,身旁走著比努努,能看到前方黑獅的模糊背影,所以也沒覺得害怕。</br> 他怕比努努緊張,手指伸出去在身旁摸索,想安慰地輕拍它兩下,讓它安心。</br> 結果手指才碰到比努努腦袋,就被它一爪子粗暴撥開。</br> 顏布布安心了。</br> 走過幾棟大樓,前面就是那個劇院。劇院后半部分已經完全垮塌,只殘留著前廳和大門部分,大門便正對著廣場。</br> 在經過一棟辦公樓后,前方的丁宏升和蔡陶突然停住了腳步,封琛也走到他們身旁停下。</br> “前面廣場上全是喪尸,好多?!倍『晟脦撞豢陕劦穆曇舻?。</br> 蔡陶嘴里輕念:“五,十,十五……”</br> “你他媽還數個屁啊,你數得過來嗎?”</br> 蔡陶問:“那怎么辦?現在回頭另外選路嗎?”</br> “另外也沒得選啊,那些地方也都是喪尸?!?lt;/br> 封琛身旁的比努努突然朝著旁邊一棟辦公樓沖去,在幾人的注視下,它飛快地從外墻爬上二樓,躍到空空的窗架上,爪子刺入一只喪尸的眼眶。</br> 再往前一推,那喪尸就無聲無息地倒在了房間里。</br> “封哥,我們現在怎么辦?”丁宏升問道。</br> 封琛說:“如果換其他路線的話,大街上到處都分散著喪尸,我們怎么走肯定都會被發現。這里廣場上的喪尸雖然多,但它們很集中,我們可以悄悄從劇院門口過去,不驚動他們就行?!?lt;/br> “好,那就悄悄過去?!?lt;/br> 幾人和幾只量子獸都貼著劇院這一側的墻根往前走。</br> 隨著慢慢前移,走過擋住視線的樓,整個廣場便出現在眼里,還有廣場上那些正在緩慢移動的身影。</br> 雖然光線不好,但從那面積也看得出喪尸的數量眾多,不會少于幾千只。</br> 顏布布頭皮發麻,緊摟著封琛的肩,大家都輕手輕腳,生怕踩中小石頭發出動靜,連呼吸的頻率都放得很低。</br> 這次是黑獅和狼犬在最前面,緊跟著蔡陶,中間是背著顏布布的封琛,旁邊走著比努努。再后面便是丁宏升,恐貓在隊伍最后壓陣。</br> 這座劇院不算大,臺階也只有幾級,一行人就順著臺階下方慢慢往前行進。</br> 封琛眼睛看著前方,精神力卻一直注意著廣場。</br> 廣場上的喪尸不光有普通人,還有士兵,估計當時正在集合,結果突然發生了喪尸事件,很多人還來不及逃跑就被咬中。</br> 咔。</br> 蔡陶腳下突然發出一聲輕響,一顆被踩中的石子橫飛了出去。</br> 啪啪啪!</br> 那石子在階梯上一路跳躍向下,和地面發出的每一聲清脆撞擊,都像是一道驚雷,攜著閃電劈中幾人的心臟。</br> 廣場上離他們最近的幾只喪尸被驚動,朝著他們這邊轉身,慢慢地晃來。</br> “別動,都別動,它們還沒發現我們,等它們接近再說?!狈忤〉吐暶?。</br> 所有人都站著沒動,包括幾只量子獸。</br> 過來的喪尸有四只,它們被石子聲響吸引,搖搖晃晃地接近劇院。就在距離大門三十多米遠時,其中一只終于發現了臺階上的幾人,飛快的沖了過來。</br> 封琛一直盯著它,估計著這個距離已經不會驚動其他喪尸,在它還未開口嚎叫時,果斷用精神力刺入了它的顱腦。</br> 那喪尸往前踉蹌幾步后倒在地上,只發出撲通一聲悶響。</br> 這聲音雖然沒有引起廣場上喪尸的注意,但那三只跟在后面的喪尸卻聽見了,都加快腳步向著劇院沖來。</br> 丁宏升和蔡陶如法炮制,盡量讓它們多跑一段路,距離廣場越遠越好,并在它們就要張嘴嘶吼時,發出精神力將它們擊殺。</br> 后面跟著的喪尸連接倒地,一聲未吭,廣場上那些喪尸依舊保持著原樣。</br> 所有人都出了口長氣,轉過身繼續往前。</br> 顏布布緊摟著封琛肩頭,大氣也不敢出,眼見這條臺階就要走出頭,突然感覺到自己后背被碰了下。</br> 他嚇得猛然回頭,但身后并沒有看見喪尸,只有一條長長的空臺階。</br> 而原本走在最后的丁宏升和恐貓不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