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鈴還在持續,教室的人都沖了出來,向著另一頭的更衣室沖去。陳文朝提步往那邊跑:“還傻站著干什么?快去更衣室換作戰服。”</br> 顏布布被王穗子拉得踉蹌了兩步:“那我哥哥——”</br> “哨兵班都沒有聲音,他們肯定提前行動了,你哥哥也在。”王穗子邊跑邊說。</br> 顏布布神情一凜,跟著王穗子和陳文朝沖向了更衣室。</br> 更衣室分為男女兩間,里面掛著成套的作戰服,教官就站在大門口不停催促,并抬腕看著表:“快點快點,給你們兩分鐘的時間更換著裝。”</br> 向導男更衣室里的人已經在開始脫衣服,陳文朝從墻上取下一套作戰服丟給顏布布,自己也開始換。</br> 向導的作戰服和哨兵的迷彩作戰服不同,是一套深藍色的連體服,這樣行動起來會更加敏捷,穿著時也直接拉好胸前的拉鏈就行。</br> 顏布布飛快地換上作戰服,戴上鋼盔,穿好戰斗靴,時間也只過去了兩分鐘。</br> 他跟著陳文朝跑出男更衣室,王穗子也正好從女更衣室出來:“走,快下樓。”</br> 顏布布邊跑邊再次確認:“我哥哥已經去了嗎?”</br> “肯定去了。”</br> 樓下已經停著六輛綠色的軍用卡車,幾名后勤人員立在車旁,給每名上車的學員都發上一把槍和彈匣。</br> 顏布布也領了把槍,他抱著自己的槍爬上車,坐在右側長凳上。</br> “還有二十秒!”一名教官高聲喝道:“如果還有學員沒有趕上,將記大過一次,并錄入個人信息里。”</br> 這話一出,那些落在后面的向導學員開始朝著卡車沖刺,其中也包括胖胖的翠姐。</br> “二十,十九,十八……十……”</br> 在倒計時結束前一秒,所有學員都成功上車,教官也抓著車框跳上來:“開車!”</br> 學院大門被士兵飛快推開,六輛卡車朝著中心城的一層關卡飛快駛去。</br> “我的親娘哎,跑,跑死我了,要,要斷氣了,我還,還百米沖刺,幸好沒,沒有骨質疏松。”坐在顏布布對面的翠姐喘得像是要斷氣了般,旁邊的向導連忙去拍她背。</br> “沒事,沒事,休息一會兒就行。”</br> 顏布布小心地抱著懷里的槍,又看看彈匣,輕聲問身旁的王穗子:“我們是去打什么?”</br> “我還不知道,教官馬上就會說了。”王穗子回道。</br> “他們哨兵先去了,不會有危險吧?”顏布布心里記掛著封琛。</br> 王穗子安慰道:“你放心,肯定不會有事的,有教官在呢,教官都很厲害的。”</br> 顏布布放心了些,開始打量懷里的槍,用左手擋在嘴邊問王穗子:“打槍的話,直接扣扳機就行了吧?有沒有其他程序?比如打開什么開關之類的。我也沒仔細看過電影里怎么換子彈,你現在教教我?”</br> 王穗子臉色慢慢變了,伸手去他懷里拿槍。但顏布布抱得很死,她拿了兩下沒有拿走。</br> “你先別使槍好嗎?”王穗子問。</br> 顏布布堅定而緩慢地搖頭:“不!”</br> 站在車尾的教官看了過來,發現了顏布布。</br> “顏布布,你會使用槍支嗎?”</br> 顏布布說:“可能會吧。”</br> “可能會?”</br> “我在電影里學過。”</br> 教官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拿來。”</br> 顏布布舍不得交槍,便抱著沒動,一直沉默著的陳文朝用力將槍從他手里奪出來,交還給了教官。</br> “我們現在是去種植園對付沙丘蟲,還是和以前一樣,你們的主要任務是給哨兵梳理精神域,并協助攻擊。不要沖在最前面,牢記一點,首先要保護自身安全……”</br> 在教官的叮囑聲中,一只只量子獸出現在卡車中間的空地上。鼷鹿、羚羊、海龜、刺猬,中間還有一只家養的那種大白鵝,都規規矩矩地蹲在各自主人身前,只有顏布布和王穗子兩人面前空空。</br> 王穗子瞥了眼顏布布身前,低聲問:“你的量子獸呢?”</br> “不知道啊,它應該跟著我哥哥先去種植園了吧。”</br> 王穗子有些茫然:“量子獸還愿意跟著別人走嗎?”</br> 顏布布奇怪地道:“我哥哥又不是別人。”</br> 王穗子還在怔愣,顏布布問道:“那你的呢?你量子獸也跟人走了嗎?”</br> 王穗子回過神,搖搖頭小聲道:“我的量子獸沒走,但是它出來得特別慢。”</br> “特別慢?”</br> 王穗子說:“還要再等兩三分鐘。”</br> 教官這時也發現了顏布布沒有量子獸:“顏布布,你的量子獸呢?現在要執行任務,可以提前放出來了。”</br> “……我的量子獸已經執行任務去了。”顏布布回道。</br> “什么?”</br> 顏布布說:“我的量子獸已經跟著我哥哥走了。”</br> 全車的人都一臉茫然,教官都忍不住問道:“你的量子獸愿意跟著別人走?”</br> “可我哥哥不是別人啊。”</br> “……行吧。”教官沉默兩秒,“那等會兒戰斗時你得把它收回來。”</br> “哦。”</br> 顏布布收回視線,卻發現王穗子腳邊浮現出一團灰色物體的形狀,并以緩慢的速度逐漸變得清晰。</br> 漸漸的,一只滿臉呆滯的灰色小動物出現在顏布布眼里。</br> “哇,這是你的量子獸嗎?好可愛啊,它是什么老鼠嗎?”顏布布有些稀奇地打量著。</br> “不是,它是考拉,平常喜歡在我精神域里睡覺,出來時比其他的精神體要慢一些。”王穗子解釋。</br> “哦,考拉啊。對了,我在電視里也見過。”</br> 陳文朝坐在兩人對面,腳邊則蹲著一條短吻鱷,小而凸起的眼睛注視著車外。</br> 卡車通過升降板下到一層,顏布布瞥見王穗子腳邊的那只考拉對他搖了搖頭。</br> 顏布布問王穗子:“它在干嘛?”</br> 王穗子解釋:“它在回答你開始的問題。”</br> 顏布布:……</br> 卡車駛出中心城,翻過山頭往下,隆隆的槍炮聲越來越近。車內沒有人再議論說話,只沉默地整理自己的裝備。</br> 顏布布從車尾看出去,偶爾能看到天上劃過炮火的光亮,想到封琛此刻就在炮火處戰斗,一顆心又開始揪緊。</br> 種植園前的沙地里,封琛開槍擊向那些沖到近處的沙丘蟲,精神力不斷刺入起伏的沙地。</br> 黑獅和比努努則一直在殺那些在地下潛行的沙丘蟲。</br> 它倆跟著起伏的地面奔跑,在沙丘蟲鉆出沙地的瞬間進行攻擊。跟著高高昂起起的蟲身躍向空中,將那剛探出的蟲頭抓得稀爛。</br> 哨兵士兵加上哨兵學員組成的防線,一直抵擋著沙丘蟲進攻。向導們則一邊配合攻擊,一邊梳理著哨兵們的精神域。</br> 原本這里的哨兵士兵就比向導士兵多出了不少,現在又來了三百多名哨兵學員,向導們應對得很是吃力。</br> “撐一下,再撐一下。向導優先梳理精神力消耗過多的哨兵,能堅持的就自己再堅持會兒,向導學員們也快到了。”</br> 在總指揮沙啞的命令聲中,一名剛從學院畢業不久的向導士兵,在將精神力探入第三名哨兵學員的精神域時,遇到了個不小的麻煩。</br> 這是名她從未見過的哨兵新學員,背影高大挺拔,眼睛雖然被鋼盔沿投下的陰影擋住,露出的下巴和嘴唇線條卻趨近完美,不用看全臉就知道長相非常英俊。</br> 他雖然是名新學員,表現得卻異常冷靜,戰斗力也很強悍。處在他那條戰線上的沙丘蟲,基本上沖不到近處,便會被他的精神力擊殺。</br> 向導估摸著他應該是名B+哨兵,卻又不太敢確定。</br> 現在整個中心城的哨兵約莫有一千多名,大部分都是C級和B級,其中A級哨兵只有十四名。</br> 哨兵在進入第二次分化后,能力會再次提升。C級基本都能夠提升到B級,但若是原本就是B級的話,想要突破到A級會非常難,大部分只會達到一個B+的水平。</br> 這名新學員哨兵分明還沒度過成長期,戰斗力就已經達到了B+,那么他一旦進入第二次分化,中心城應該會出現第十五名A級哨兵。</br> 向導雖然暗暗驚訝,此時倒也顧不上去想太多,因為這名哨兵始終緊閉著精神域,讓她的精神力沒法探入。</br> 封琛剛殺掉一只沖來的沙丘蟲,就聽到身后傳來急促的女聲:“這位哨兵,我是向導,快打開你的精神域,我要為你梳理精神域。”</br> 封琛前方的沙丘蟲尸體已經遍布滿地。</br> 他剛耗費了大量精神力,此時胸口悶漲,腦袋也有些昏沉,的確非常需要向導的梳理。</br> 他能感覺到一股陌生的精神力在自己精神域外徘徊,也清楚是那名向導,可不管他如何努力,精神域也無法順利打開。</br> “你不要排斥我的精神力,快打開精神域,不然你會受不了的。”向導在急聲催促。</br> 前方沙地拱動,有一條沙丘蟲正從地下沖來。封琛剛擊殺兩條沙丘蟲,便調動精神力追蹤而至,破開沙地將那條沙丘蟲刺中。</br> “你怎么不打開精神域?不要防備我,也不要太緊張,讓我精神力進去。”</br> 封琛聽著向導的催促,又試了下,可還是不行。</br> 他的精神域違背他的意志,始終對這股陌生精神力保持著警惕和抗拒,無論他怎么努力,都緊閉得連一絲縫隙都沒有。</br> “你先別管我了,先去給其他哨兵梳理吧。”封琛也不想耽擱這名向導的時間。</br> 向導略一思忖:“行,你要是放松了后再喊我,我就在旁邊。”</br> 此時載著一百多名向導學員的卡車已經到了山下,總指揮的喝令在每輛車內響起:“全體向導學員下車!準備戰斗!”</br> 卡車戛然停下,顏布布跟著其他向導跳下車,在轟天的炮火聲中沖進玉米地,向著前方奔跑。</br> 陳文朝也不清楚他穿什么碼的作戰服,開始丟給他的那套有些大。隨著跑動顛簸,他的鋼盔就前后滑動,時不時擋住眼睛,只能用手按住。</br> 這片玉米地廣袤無邊,玉米桿也擋住了視線,他從周圍的腳步聲里知道其他向導學員也在一起跑。</br> 緊張的奔跑中,對講機里不斷傳出其他向導學員的聲音。</br> “誰在往左邊跑啊,跑錯了方向,回來!”</br> “誰又在往右邊跑?不要帶錯路啊,帶錯了后面就跟上去一串。”</br> “哎喲——”</br> “怎么了?”</br> “沒事,摔了一跤。”</br> “是誰在我前面?穿那件連體服的腰線怎么收得那么好?”</br> ……</br> 教官:“我們學員只一對一進行疏導,每人負責一名哨兵,只要給向導軍人減輕負荷就行。”</br> “是。”</br> 教官:“王晨笛,你帶著你那隊向導往右,劉思遠,你們小隊往左。”</br> “是。”</br> 教官:“李蕊思,你的哨兵在八班,你要不要去八班進行疏導?”</br> “要的,哨兵八班在哪兒?”</br> 教官:“那就跟著王晨笛走,他的方向是八班。”</br> “好的。”</br> 教官:“趙翠,王德財在哨兵三班,你要去三班位置嗎?”</br> 顏布布從耳麥里聽到了翠姐的聲音,還伴著呼呼喘氣聲:“教官,你們,你們不要撮合我和那個老哨兵,把,把我分去,分去給小哥哥,不管需要我給多少小哥哥疏導,我,我都可以……呼……呼……”</br> 王穗子一直跑在顏布布身后:“顏布布,你是要去找你哥哥嗎?”</br> 顏布布撥開打在臉上的玉米葉:“對,我要去找他,給他疏導。”</br> “你知道你哥哥在哨兵幾班嗎?”</br> 顏布布道:“不知道,反正到了地方我就去找。”</br> 他按住鋼盔仰頭,看見了遠方正探起身的沙丘蟲,便驚駭地問王穗子:“那是什么?蚯蚓變異種?”</br> “不是,是沙丘蟲。”王穗子提醒他道:“等會注意著躲開他嘴里吐的絲,那個玩意兒像小火苗似的,一直貼在你身上燒。”</br> “知道了。”</br> 往前奔跑了約莫十分鐘后,向導學員越過那些正對一只沙丘蟲集火的普通士兵,穿過了這片玉米地,眼前便是哨兵們和大量沙丘蟲戰斗的景象。</br> 他們按照教官分配奔向自己的所屬區域,在奔跑中便放出精神力,探入那些哨兵的精神域。</br> 顏布布也在跟著跑。到處都是沙丘蟲,到處都是正在和那些沙丘蟲戰斗的哨兵,卻沒有看見封琛的身影。</br> 他腳步不停,在槍聲中一邊辨認哨兵,一邊辨認那些爬在沙丘蟲身上的量子獸,希望能看到黑獅和比努努。</br> 左邊沙地突然開始拱動,一條沙丘蟲破開沙土沖向半空,巨大的黑影將他籠罩其中。</br> 顏布布下意識抬頭,只見沙丘蟲正朝他俯下身。那張大的嘴里有著數排尖銳的牙,上面滿布著透明的粘液。</br> 砰砰砰。</br> 顏布布的意識圖像還沒來得及閃現,槍聲就已經響起,子彈射入沙丘蟲的嘴里。那沙丘蟲身體劇顫,搖晃著就要砸下來,他被拽著胳膊拖到了右邊,接著便被擁入一個熟悉的懷抱。</br> “哥哥!”</br> 在沙丘蟲轟然砸倒在沙地上的同時,顏布布也驚喜地叫出了聲。</br> 封琛松開顏布布,迅速給槍支上膛,半瞇眼瞄準另一只沙丘蟲的眼睛,扣下扳機后才厲聲道:“不要東張西望的。”</br> “我是想找你。”顏布布飛快地打量封琛,發現他臉色蒼白,額角還不斷往下淌著汗。</br> 封琛擋在他身前:“站遠一點,站到我后面去,不要讓沙丘蟲吐的絲濺到身上。”</br> “好!</br> 話音剛落,封琛便感覺一道熟悉的精神力直直闖入他的精神域,飛速進行梳理。他胸口越來越重的悶漲感一掃而空,頭痛也跟著瞬間消失。</br> 顏布布看向左右,看見自己的同班學員都在附近,站在哨兵身后約莫十幾米的地方。他便也后退,一邊替封琛疏導,一邊躲著那些在空中飄飛的沙丘蟲絲。</br> 他的左邊不遠處是趙翠,右邊則是陳文朝和王穗子。</br> “媽呀媽呀,我的媽呀!”趙翠不時發出驚叫,“我的親爺,我最怕蟲子了,腳都是軟的……左邊的小哥哥往右躲一下……親娘啊,我這輩子都不想看到蟲子。”</br> 她的量子獸是一只大白鵝,兇狠地扇著翅膀沖出去,在看到扭動身軀的沙丘蟲后又嘎嘎驚叫著沖回來,平復下情緒繼續沖出去,接著再逃回來……</br> 顏布布看見了比努努和薩薩卡。它倆已經殺到沙地很遠的地方,在接近燈光明暗的交界處。</br> 比努努趴在一只沙丘蟲的頭頂撕咬,劇痛中的沙丘蟲扭動著上半身,比努努被甩得在空中飛舞,爪子卻死死摳住蟲眼不松。</br> 薩薩卡則躍向旁邊一只想攻擊比努努的沙丘蟲,在空中時便朝它面部揮出利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