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見顏布布情緒平復了些,便將他放開，對著兩名站在屋外的哨兵道：“不用找了，直接把喪尸引來吧。”</br> 他拉著顏布布走向左邊一堵墻,背靠墻壁站好。兩名哨兵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過來站著。</br> 封琛抬槍朝著天空扣下扳機，槍聲在這片區域回響。</br> “喪尸出來了！”一名哨兵突然喊道。</br> 只見遠處那些房屋背后的陰影里,水泥塊擋住的墻壁后,飛一般竄出來幾只喪尸，嚎叫著朝著這方撲來。沒有被光束照亮的地方,也出現一些搖晃的身影。</br> 幾只量子獸沖了出去，三名哨兵也朝著它們開火,同時都調出精神力，擊殺那些在黑暗中看不見的喪尸。</br> 顏布布既是第一次為其他哨兵梳理精神域，也是第一次同時給三名哨兵梳理,心里還有些緊張。</br> 封琛的精神域他太熟悉了，不用他調動,精神力便自行開始梳理。只是在進入另外兩名哨兵的精神域時,他微微有些詫異。</br> 他原本以為哨兵的精神域全都是一樣的,但這兩名哨兵的精神域和封琛不太相同。</br> 他早就發現封琛的精神域在不斷擴張。小時候在里面玩時，他經常會碰到一堵透明的墻，讓他的精神力不能再前進，那應該就是精神域邊界。隨著慢慢長大,封琛的精神域像是一個不斷在膨脹的宇宙,他便再沒遇到那種情況了。</br> 但這兩名哨兵的精神域就和封琛十三四歲時的精神域差不多，雖然寬廣,但他奔去遠方梳理那些紛亂的精神力時,竟然可以觸碰到邊界。</br> 顏布布在詫異時,兩名哨兵的心里也在暗自驚訝。</br> 這名小向導跟著他們小隊時，他們內心其實是不太愿意的。雖然小向導長得很漂亮養眼，但戰斗時他們更愿意選擇那些有經驗的向導。</br> 沒有戰斗經驗的向導，會在哨兵精神域里亂竄，忙碌半天也沒梳理好。而具有戰斗經驗的向導就不同了，他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最高效率地替哨兵梳理完畢。</br> 這小向導看著也就十六七歲，一直緊抓著隊長的衣擺不松，看著就沒什么戰斗經驗。所以兩名哨兵在進入戰斗時還是收了一把勁，精神力扣扣搜搜地釋放，怕小向導的梳理會跟不上。</br> 沒想到他在進行梳理時既熟練又迅速，并且沒有任何疏漏，連不被注意到的那些細小精神絲都會被他一一撫平。</br> 這哪里是什么沒有戰斗經驗的新手向導，分明比那些常年在軍隊出任務的士兵向導都要專業。</br> 有了顏布布的梳理，兩名哨兵不再收著，放心大膽地釋放出精神力，刺向黑暗中的喪尸。</br> 因為他們背靠墻壁，不用擔心后背受敵，只對著前方攻擊就行。所以持續了十來分鐘后，再也沒有新的喪尸出現。</br> 最后一聲槍響停下，一名哨兵道：“隊長，沒有新喪尸出現了。”</br> “再用精神力檢查一遍，放遠一些，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br> “是。”</br> 仔仔細細地搜查一遍，確定沒有了喪尸，三人便往回走。</br> 封琛在通話器里問道：“其他小隊怎么樣？”</br> 槍聲伴著回話聲，耳麥里頓時一片嘈雜。</br> 丁宏升：“西北方的喪尸清理得差不多了。”</br> 蔡陶：“我們隊在東南方的小酒館處，這里也快好了。”</br> 陌生哨兵：“南面的豆漿房清理干凈。”</br> 封琛：“再用精神力檢查一遍，回開始的地方集合。”</br> “是。”</br> “是。”</br> 又過去了五分鐘，所有小隊回到巷子里集合。遠處還傳來激烈的槍聲，丁宏升問封琛：“封哥，我們現在去什么地方？”</br> 封琛道：“聽總指揮的調度。”</br> 話音剛落，所有人耳麥里便傳出一道女聲。</br> “這里是B區二租住點，所有喪尸已被清理完畢，請求總指揮下一步指令。”</br> 王穗子喃喃道：“計漪他們速度也這么快嗎？”</br> 顏布布問：“這是計漪的聲音？”</br> “嗯。”王穗子點頭。</br> 一陣沙沙音后，總指揮回道：“安置點的人手已經足夠，暫時不需要增援，所有已經完成任務的學員原地待命。”</br> “是。”計漪回道。</br> 蔡陶拍拍身上的灰土：“總指揮讓我們原地待命，也就表示我們的任務其實已經結束，就等著集合回去了。這里太黑了，去大街上等車接我們吧。”</br> “行，外面等。”所有人都附和。</br> 從巷子里出去時，封琛放緩腳步，牽著顏布布走在最后面。在和前面的人保持了一定距離后，他低聲道：“我們剛才出發時，我看見研究所的兵也都下來一層了。”</br> 顏布布轉頭看向封琛，額頂燈照得他瞇起了眼睛。</br> 封琛抬手將他頭上的燈關掉，又繼續道：“他們是去支援安置點，不會像我們這樣快結束。”</br> 顏布布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去？”</br> 封琛在黑暗中捏了捏他的手：“對，現在是個難得的好機會。”</br> 因為電線被燒了一段，這帶的路燈都跟著熄滅，周圍光線很暗。他倆出了巷子，看見先出來的學員都聚在街邊交談，便直接右拐，向著通往二層的關卡方向走去。</br> 兩人的身影迅速隱沒在黑暗里，黑獅和比努努也悄無聲息地跟在身旁。</br> 顏布布低聲說：“沒人發現我們。”</br> 封琛沒回話，卻微微嘆了口氣。</br> “我發現你們了。”身后突然響起王穗子的聲音。</br> 顏布布嚇了跳，立即轉過身，封琛則站在原地，依舊注視著前方。</br> “你們什么時候跟上來的？”顏布布大驚失色。</br> “一直跟著的。”王穗子和陳文朝走前兩步，停在他面前，“封哥知道我們跟著的，他的黑獅子回頭看了一眼。”</br> 陳文朝看向封琛：“封哥。”</br> 封琛這才轉回身，平靜地問：“你們也要去？”</br> “對，蘇校長已經給我和陳文朝講過了，只要你們行動，我們就要全力配合。”王穗子既緊張又激動，語速很快地道：“陳文朝說你們可能今晚就會行動，所以我倆就一直注意著，我現在已經完全準備好了，隨時可以沖鋒。”</br> 封琛頓了下：“我們并不是要去打仗。”</br> “我明白，去研究所偷東西，為了找到林奮將軍。”王穗子聲音都在發抖，“放心，我和陳文朝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去偷。”</br> 陳文朝也道：“封哥，讓我倆也去吧。我們幾個都是從海云城出來的。如果沒有林少將的話，我們肯定活不到現在。他和于上校失蹤了這么久，我們也想找到他倆的下落。”</br> 封琛沉默著沒說話，王穗子就拉了下顏布布的衣袖：“布布……”</br> 顏布布便去搖晃封琛胳膊，輕聲央求：“哥哥……”</br> 封琛看了他一眼，便道：“那就一起吧。”</br> “好。”王穗子興奮地和陳文朝對視一眼。</br> 話音剛落，旁邊的漆黑屋子里便傳出當啷一聲，像是有人碰翻了什么東西。</br> “誰？”陳文朝喝問。</br> 屋子里沒人回應，但也沒有再發出動靜，明顯不是喪尸。</br> 顏布布仗著封琛在身旁，便語氣兇狠地威脅：“再不說話就殺了。”</br> 比努努立即就往屋里沖，被他手疾眼快地抱住：“噓……”</br> 封琛很配合地放出精神力，從大敞的房門沖了進去，準備先將人給制住，結果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屋內響起：“別別別，別殺，是我。”</br> “蔡陶！”</br> “蔡陶，你怎么在這兒？”顏布布和王穗子震驚。</br> 封琛及時撤回精神力，蔡陶從屋內走了出來，身后竟然還跟著丁宏升。</br> “哎……我。”蔡陶咳嗽一聲后，硬著頭皮解釋：“我們倆準備將街道兩邊的房子也清一下，不是故意躲在這里偷聽你們談話的。”</br> 丁宏升也滿臉尷尬：“主要是……主要是你們說話的速度太快了，我想阻止都來不及。當然，我們什么都沒聽見。”</br> “對對對，什么都沒聽見。”蔡陶急忙應聲。</br> 封琛也沒說什么，只轉身道：“我們走吧。”</br> “好，走吧。”顏布布三人趕緊跟上。</br> 還沒走出幾步，蔡陶又追了上來：“封哥，我想解釋一下。”</br> “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你們是無心的。”封琛腳下不停。</br> “不是，我倆已經將你們的對話都聽見了。”封琛看了蔡陶一眼，他又連忙改口，“其實聽了一點點，就一點點。”m.</br> 丁宏升也追了上來，他也沒有迂回，直截了當地道：“封哥，我不知道你們想去研究所做什么，也不會刨根問底，但我知道你們一定有充分的理由，也不會做對中心城有害的事。我想告訴你的是，研究所就算沒有了士兵守衛，里面也是戒備森嚴，就憑你們幾個一定進不去。”</br> “是嗎？”陳文朝發出聲冷笑。</br> “是的。研究所圍墻上就安裝了四個空氣震動和精神力監測器，任何人從墻頭上翻過去，立馬就會被察覺，包括量子獸。研究所內部的話，院內有三個，每一層樓的通道和各個房間也都裝上了監測器，一共七十八個。整棟樓沒有一個死角，從各個方位識別闖入者和量子獸。”</br> 封琛停下腳步：“七十八個？你怎么知道？”</br> 丁宏升道：“研究所去年檢修監測器的時候，讓我去工作了一段時間。”</br> “哇……”顏布布肅然起敬，問道：“您是科學家？”</br> 丁宏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是的，只是在協助檢修監測器。研究所人手不足，來哨向學院抽調了幾名對這方面比較擅長的學員幫忙。”</br> “那也很了不起啊，這種叫做工程師，很有文化的。”顏布布滿臉折服。</br> 丁宏升：“也不算工程師，只是調整下監測器的線路，找出一些潛在的隱患進行改進。”</br> “那就是——”</br> “那就是電工。”陳文朝旁邊打斷了顏布布的猜測。</br> 丁宏升：“……對，就是電工，不過也不完全算是電工，畢竟要檢修監測器的話，還需要很多的基礎知識——”</br> “你可以找到每一個監測器？”封琛打斷了丁宏升的話。</br> “可以。”</br> 封琛頓了下：“那你能和我們一起去嗎？”</br> 丁宏升果斷回道：“沒問題。”</br> 封琛看向遠方安置點，聽著那邊的槍聲：“那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跑吧。”</br> 一行人帶著群量子獸開始飛奔，蔡陶邊跑邊說：“放心，我和老丁只去偷東西，不會將這事告訴其他人。”</br> “不是偷東西，只是找樣物品看一下，過兩天就會還回去。”陳文朝道。</br> “對，偷出來還會還回去。”蔡陶道。</br> 陳文朝低吼：“說了不是偷！”</br> “明白，偷出來借看，借看一下。”</br> 從這里到去往上層的卡口還很遠，大約要跑半個小時。就算幾名哨兵已經降低了速度，但向導們的體力稍遜一籌，也還是開始氣喘吁吁。</br> 封琛慢下腳步，等顏布布上前后正要開口，顏布布就猜到他要說什么：“不要背，我要，我要自己跑。”封琛瞥了眼旁邊的黑獅，顏布布又道：“也不用，不用薩薩卡背。”</br> 封琛明白他是見著王穗子和陳文朝都在跑，便不好意思要背，也就沒有再說什么，只牽著他，配合著他的速度邁步。</br> 身后突然響起汽車聲，兩道燈光照了過來。一行人立即停下奔跑，不緊不慢地往前走。</br> 一輛軍用卡車越過他們，卻又在前方不遠處停下，司機從車窗探出頭，響起一道低啞的女聲：“嗨，這是在遠足嗎？”</br> “計漪，怎么是你？”王穗子問道。</br> 計漪反問：“為什么不能是我？”</br> 王穗子便道：“你開的車？那快點，送我們去二層。”</br> “二層哪里？”</br> “回學院。”</br> 計漪翹起一邊嘴角，又拍了下車門：“那來一個小可愛向導坐在副駕駛才行。”</br> 陳文朝垂著眼皮走到車頭副駕駛那邊，拉開車門跳上去，再砰一聲關上車門。</br> 計漪：“……換一個行不行？”</br> 陳文朝往椅背上一靠，耷拉著眼皮：“我不可愛？”</br> 計漪：“……可愛。”</br> 兩人還在對話，后車廂的擋板也沒有放下來，其他人就已經開始在往車上爬，量子獸們也都在往里跳，只有封琛還站在原地沒動。</br> 顏布布也抓著后車擋板往上翻，黑獅用腦袋將他頂上去，又叼著比努努躍進了車廂。</br> “封哥，快來，快上車。”丁宏升和蔡陶探出身，開始拉還在車下的王穗子。</br> 封琛看了眼遠方，注意到槍聲沒有開始密集，暗自嘆了口氣，無奈地走到車后，抓住車架躍了進去。</br> 顏布布已經在長椅上坐好，左邊坐著比努努，面前蹲著黑獅。他連忙拍著自己右邊：“哥哥快來坐，挨著我坐。”</br> 封琛也沒說什么，走到他身旁坐好。</br> 卡車轟一聲啟動，王穗子剛喘口氣，又突然起身急敲駕駛室的擋板：“等等等等，先別，先別開車。”</br> “寶貝兒，怎么了？”計漪在前面問。</br> “我的量子獸還沒上車啊。”王穗子急道。</br> 眾人從車后看出去，只見遠遠的人行道上慢悠悠地走著一團小黑影，顯然就是王穗子的那只考拉。</br> 它走了幾步后竟然又在原地坐下，爪子還扶著一根電線桿，像是走累了在歇息。</br> 蔡陶忙道：“收回去，把它收回你精神域里。”</br> 王穗子說：“那等會兒放出來會很慢的。”</br> 蔡陶：“還放什么啊？我們去研究所偷東西，講的就是要速戰速決，把它放出來不就等于留給別人一個活生生的罪證嗎？”</br> “……好吧，那我收起來。”</br> “什么？你們要去研究所偷東西？”卡車不隔音，駕駛室方向傳來計漪驚訝的聲音。</br> 幾人頓時收聲，互相面面相覷。封琛閉著眼，用手指捏著眉心。</br> 丁宏升錘了車身一下：“快點，廢話什么？我們要趕時間。”</br> “不說我就不開——啊！陳文朝，讓你的鱷魚不準咬我——行行行，我開車。”</br> 卡車發出轟響，陡然加大速度往前沖出，后面還站著的蔡陶和丁宏升一個踉蹌，差點從車內被甩出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