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上課時,操場上不斷傳來陣陣歡呼，擴音器里的女聲也時不時響起，聽上去非常熱鬧。</br> 向導學員們個個心猿意馬,在教官背過身去后便開始小聲議論。</br> “哨兵班又在體測了,上次體測我有事沒去看，這次好想去看啊。”</br> “上次體測是對戰,據說這次不是了。”</br> “還有多久下課？誰帶了表？”</br> “還有三十分鐘,好難熬。”</br> ……</br> 顏布布聽到他們的議論，也開始坐立難安。既然哨兵班體測,那封琛肯定也在，他好想去看看。</br> “下面把書打開,翻到十六頁，我們繼續上一課沒有講完的內容，軍事戰爭里的信息戰爭……”</br> 教官開始講課,除了比努努還端坐著，其他學員都在走神,聽著操場上傳來的歡呼聲,一個個心癢難耐。</br> “請第三組學員準備上場,靳巧濡、吳遠寬、王權章……”</br> 當操場上的廣播音傳進教室后，學員們也不顧還在上課，紛紛轉頭朝向右邊坐著的一名女生。</br> “李蕊思，你的哨兵馬上比賽了。”</br> “李蕊思,我聽到靳巧濡準備上場。”</br> “李蕊思……”</br> 顏布布看見那名女生臉蛋兒紅紅地看著教官,目光里全是央求。</br> 教官停下講課，將手上的書丟到課桌上,揮了揮手道：“算了,都去看比賽吧,今天下午放你們假。”</br> “喔！”全班發出歡呼聲，都收拾書本出教室。</br> 顏布布將書本往桌膛里一塞，立即喊王穗子和陳文朝：“走哇，去操場上看哨兵比賽啊。”</br> 王穗子道：“我就不去了，今天下午放假，我正好回家一趟。”</br> 王穗子的父母都沒了，只剩下個還沒度過變異期的姑姑，住在底層的租住點。王穗子住在學院里，吃住不花錢，每個月的信用點也用不光，便三不五時去她姑姑那里一趟，轉一部分信用點接濟她。</br> “好，那你去吧，陳文朝呢？”顏布布問陳文朝。</br> 陳文朝一邊放書本一邊道：“我這周周末沒回去，我爸還以為我出了什么事，天天守在外面的檢查口向人打聽消息。下午不上課，我也得回去一趟。”</br> 陳文朝的母親沒了，父親還在，而且度過變異期成為了普通人，就住在二層居民區。他父親把他看做命根子一樣，只要有點風吹草動就會往學院跑。這片區域不讓進，他就守在檢查口外，和那里的值崗士兵都混熟了。</br> 既然王穗子和陳文朝都不去看比賽，顏布布便帶著黑獅和比努努出了教室。他們班放假的動靜太大，其他向導班也就只能跟著放了，向導們都齊齊涌向了操場。</br> 樓下操場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搭起了一圈階梯看臺，中間圍出了一塊很大的場地，被燈光照得雪亮。</br> 場地中間用隔板隔出很多彎彎曲曲的甬道，就像是一座大型迷宮，頭頂上掛著一個巨大的時鐘，鮮紅的數字在倒計時跳動，顯示還剩下九分十五秒。</br> 周圍的看臺上則站滿了人，不光有哨兵向導，還有很多量子獸。顏布布在那些人群里尋找，沒有找著封琛，便爬上看臺往場地里張望。</br> 比努努和黑獅便也跟了過來，一起站在看臺上。</br> 顏布布看見迷宮里走著十幾名哨兵，在那些甬道里小心前進，每個人左臂上都綁著一條感應束帶。</br> 他視線在那些哨兵身上逐一掠過，看到最遠的那條甬道時，竟然在里面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br> 他看見封琛穿著一身野戰服站在那里，左臂上還綁著一條感應束帶，顯然正在進行體測。</br> 顏布布沒想到剛下樓就撞上封琛考試，便探出頭緊緊盯著他。看臺上很多向導都是剛到，互相詢問著規則。</br> “他們怎么都沒帶著量子獸？”</br> “這是體測，不是精神力測試，所以不準攜帶量子獸，也不準使用精神力和槍支，只允許使用匕首。”</br> “是要在倒計時結束前走出迷宮就算成功了嗎？”</br> “剛才已經比賽過兩組了，是要在這迷宮里呆夠十分鐘不淘汰才算成功。別問了，你接著看就知道了。”</br> ……</br> 迷宮里的哨兵都在小心翼翼地四處轉，不時飛快轉身朝向后方。只有封琛站在原地不動，手握著那把無虞匕首，神情鎮定冷靜，看上去和平常無異。</br> 顏布布還在猜測他們的體測內容是什么，就聽看臺上突然爆出一聲驚呼，而場地中間的某條甬道里也出現了一只野狼變異種，朝著背對他的一名哨兵撲去。</br> 那哨兵后背上貼著個數字七，眼看就要被野狼抓住，他猛地轉身，一刀刺向野狼胸膛。但他的刀拔出后卻沒有撒出半點鮮血，那只被刺中的野狼也沒有倒下，狼尸就那么消失在空氣中。</br> 顏布布明白了，他之前上能力提升課時，教官會放出光效形成的對手和學員們進行格斗。現在這野狼變異種應該也是光效，只不過做得更加栩栩如生而已。</br> 看臺上掌聲響起，七號哨兵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抬起雙臂原地轉了圈，向看臺上的人點頭致意。</br> 可掌聲還沒消失，那些將場地隔成一條條甬道的隔板突然在快速移動。七號哨兵背后原本是隔板，現在那隔板移開，猛然竄出來一條粗大的蟒蛇，昂起上半身，對著他張開了猩紅巨口。</br> “啊！后面！后面！”看臺上的人在大喊提示。</br> 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七號哨兵還沒反應過來，臉上的笑容都還未斂起，頭顱就被那條巨蟒含入口中。</br> 雖然知道這是三維圖像，但場景太過于真實，依舊有人在驚叫。比努努站在顏布布身旁，身體緊繃，喉嚨里發出呼嚕嚕的威脅聲。就連顏布布也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摟住黑獅的脖子。</br> “七號考生考試結束，請立即離開場地。”</br> 伴著女聲提示，那條巨蟒消失，哨兵還站在原地。面前的隔板都往兩邊移開，露出一條通往場地邊緣的通道。</br> 七號哨兵滿臉懊惱，一邊搖頭，一邊解掉手臂上的感應束帶往外走。</br> “啊！小心啊。”看臺上又是一陣驚呼。</br> 只見另一條甬道的隔板飛速移動，從空隙里竄出來一只喪尸，撲向面前的三號哨兵。</br> 三號哨兵匕首剛刺進它顱腦，光影都還沒有消失，身后再次出現兩只喪尸，照著他后腦咬去。</br> 三號哨兵從看臺上人的反應察覺出不對勁，也沒轉身，下意識就使出了精神力進行攻擊。身后兩只喪尸還沒撲到，就消失在了空氣中。</br> “三號考生犯規，考試結束，請立即離開場地。”</br> 三號哨兵滿臉不服：“我正在對付剛剛刷出來的喪尸，誰知道后面又來兩只？我是哨兵，使用精神力攻擊又怎么了？”</br> “噓——”看臺上的人開始噓他，“明明是體測，你要用精神力，那就是犯規啊。”</br> “快點下去，被咬死了就下去。”</br> 三號哨兵道：“我哪里被咬死了？我明明好好站著的。”</br> “你已經死了，不要詐尸，快捂住嘴弄下去。”</br> ……</br> 看臺上的人都在嘻笑，三號哨兵也跟著笑起來，搖頭嘆氣地從面前出現的通道走了出去。</br> 顏布布看見時鐘上跳動的數字，顯示還有八分鐘倒計時結束。其他哨兵都在甬道里穿行，只有封琛還站在場地的另一頭沒有動。</br> 封琛那里離這兒很遠，顏布布干脆跳下看臺，邊跑邊招呼兩只量子獸：“走啊，我們去那邊看哥哥。”</br> 黑獅立即叼起身旁的比努努跟上。</br> “十一號考生考試結束，請立即離開場地。”</br> “七號考生考試結束，請立即離開場地。”</br> 看臺上歡呼聲和驚叫聲不斷，顏布布也不知道封琛是幾號，一邊聽著廣播音，一邊飛快地往場地另一頭跑。</br> 封琛處在最左，這邊看臺上人要少一些，沒那么擠，顏布布直接跳上看臺，還沒來得及看清人便開始高喊：“哥哥加油，哥哥加油！”</br> 封琛原本站在甬道里沒動，這時飛快地往看臺方瞥了眼，接著又轉回視線。</br> 黑獅也叼著比努努跳上看臺。比努努個子矮，黑獅將它放在自己頭頂坐著，顏布布便牽起它的爪子一起揮舞，嘴里還嘶聲高喊，為封琛加油鼓勁。</br> 看臺上掌聲雷動，驚呼和加油聲此起彼伏，但顏布布的聲音竟然能蓋住他們，讓走在迷宮里的好幾名哨兵都看向了這方向。</br> 顏布布見到封琛也看向他時，連聲發出尖叫：“我在這兒，哥哥加油！”</br> 封琛朝著顏布布做了個雙手下壓的動作，再指了下自己耳朵，示意顏布布聲音可以小點，他聽得見。</br> “哥哥加油……”顏布布剛放低音量輕喊了聲，接著就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后面！”</br> 只見封琛身后突然閃現出一只喪尸，對著他后頸張開了大嘴。而他還在看著顏布布，絲毫沒有感覺到身后的危險。</br> “啊啊啊！”在顏布布一連串的驚叫聲中，比努努倏地跳下黑獅頭，朝著場地沖去，被黑獅將它一口叼住。</br> 封琛雖然沒回頭，但他握著匕首反手刺向左肩上方，匕首尖深深扎入喪尸眼眶，它便瞬間消失在空中。</br> “太棒了！”顏布布在原地跳了起來。</br> 隨著比賽進行，甬道壁移動得更加頻繁，憑空出現的喪尸和變異種也越來越多。</br> 封琛開始專心對付那些突然刷出來的目標，沒有再看顏布布。</br> “一號考生考試結束，請立即離開場地。”</br> “九號考生考試結束，請立即離開場地。”</br> ……</br> 廣播女聲不斷響起，迷宮里的哨兵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了七八名。</br> 其中便包括了封琛。</br> 封琛一直站在場地邊緣處，開始并沒有引起人的注意，現在只剩下幾名哨兵后，就有不少人發現了他，并轉移到這邊看臺來。</br> 顏布布身旁逐漸多了好些人，還有些不認識的向導在輕聲議論。盡管他們壓低了聲音，但顏布布還而耳尖地捕捉到了一些句子。</br> “他是誰啊？之前怎么沒有見過？”</br> “好像是新來不久的，就在我們樓下一層的哨兵二班。”</br> “……他好像在看我們？往這邊看了好幾眼了。”</br> “真的，他又在看我們。啊，我今天頭發好像都沒有梳好，怎么辦？”</br> ……</br> 顏布布聽著這些對封琛的夸贊，開始還很高興，可聽著聽著，心里漸漸就不是滋味兒了起來。</br> 封琛正在同時對付四只喪尸。他已經解決掉三只，最后一只沖來時，被他一個肘擊撞在墻上，接著便一刀刺入頭顱。整個動作干凈利索，引起了看臺上的陣陣驚嘆。</br> 燈光將整個迷宮照得雪亮，在這樣的光照下，那些哨兵的五官都分外明晰，臉上的缺陷也被放大凸顯。</br> 但封琛看上去依舊那么俊美，眼角眉梢又透出凌厲冷意，整個人構成柔與剛的沖撞，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氣質。</br> 顏布布看著這樣的封琛，慢慢停下了加油聲，突然就想找快黑布將看臺一圈圍住，將他遮擋在里面，誰也不讓看。</br> “他有沒有向導的？你們誰知道？”</br> “不清楚，但是我在哨兵二班有個熟人，等會兒去打聽下就行了。”</br> “還沒匹配過吧，畢竟剛來學院，肯定沒有向導的。”</br> ……</br> 幾名向導正在興奮議論，便聽旁邊突然有人道：“你們說的那哨兵是我的哨兵。”</br> 向導們轉過頭，這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一名長相漂亮的卷發小向導，一臉不高興地瞪著他們。</br> “你的哨兵？”向導們先是有點尷尬，畢竟口里正在議論的人，結果他的向導就在旁邊。但他們在看清顏布布的臉后，個個又面露狐疑，不住上下打量著他。</br> “是的，他有向導的，我就是他的向導。”顏布布道。</br> “你多大了？”一名向導問。</br> 顏布布猜到他們的想法，便微微昂起下巴：“不算太大，可也快結合熱了，只要我一出現結合熱，我們就要結合。”</br> 他說完這句話后，旁邊的黑獅轉頭看了他一眼。而正在迷宮中往左邊移動的封琛也停下了腳，停滯兩秒后才繼續往左走。</br> 雖然大家都知道結合熱，但這個話題卻是隱秘的，向導們就算會談起，也是私下里悄悄交流。</br> 他們從沒遇到過顏布布這樣的人，竟然就這樣滿臉坦然地說出來，一時都被哽住，互相面面相覷。</br> 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場上掛著的時鐘顯示倒計時為零，這場比賽已經結束，場內只剩下三名哨兵還沒有被淘汰，其中就有封琛。</br> 掌聲雷動中，其他兩名哨兵舉起手轉圈，向著看臺上的人微笑致意。只有封琛就這么離開了場地，徑直朝著顏布布方向走來。</br> “我的哨兵可喜歡我了，天天都盼著和我結合熱。我也有些犯愁，為什么還沒結合熱呢？我就安慰他，你別著急啊，快了，真的快了，可能后天，可能明天，可能就是現在……”</br> 為了撲滅這些向導對封琛的想法，顏布布越說越順溜，但那些向導卻不理會他的滔滔不絕，突然都轉身離開了。</br> 顏布布看著他們的背影，滿意地松了口氣，接著就聽到身后傳來封琛的聲音：“走吧，人家都走了，你也可以回去了。”</br> 顏布布身體一抖，慢慢轉回頭：“哥哥，你，你什么時候在這兒的？”</br> 封琛道：“比賽結束后我就在這兒了。”</br> “啊，結束了嗎？我都不知道，這是結束了嗎？”</br> “對。”封琛摟住他的肩頭往回家的方向走。</br> 顏布布結結巴巴地問：“我們現在回去啊，不看別人比賽了嗎？”</br> “不看了，你現在就要結合熱，我已經等不及了。”封琛注視著前方，語氣平靜地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