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課時,顏布布算了算日子，八月十號，離封琛的生日只剩下了七天,便琢磨著給他準備件生日禮物。</br> “王穗子,你知道哪兒有交易場嗎？”他問王穗子。</br> 他吃住免費，準備用攢下來的兩百信用點給封琛買生日禮物。</br> 王穗子正在寫作業,頭也不抬地道：“你要買什么？二層居民點有商鋪,賣的都是些日用品，如果要買其他東西的話,就要去一層交易場。”</br> 顏布布坐到她身旁：“我哥哥生日快到了，我要給他買個禮物。”</br> “生日禮物啊……那要去一層的交易場才能選到,總不能在商鋪里買些肥皂牙膏送給他。”王穗子思索道。</br> “一層交易場嗎？行，那我去一層。”</br> 王穗子道：“要不就今天下午去吧？我也正好想去交易場買點東西。下午是理論課，上不上的也沒什么關系。”</br> “好啊,可是要給教官請假嗎？”</br> 王穗子將嘴湊到他耳邊：“教室里缺了這么多人，再少我們兩個,教官不知道的。”</br> 兩人一拍即合,趕緊收拾各自東西。</br> 封琛下午有哨兵能力訓練課,所以黑獅跟著他，比努努自己一個坐在教室后面。顏布布悄悄問它要不要跟自己去一層時，它立馬就跳下座位跟了上去。</br> “你倆去哪兒？”教室門口卻遇到了陳文朝，他端著一杯熱水疑惑地問。</br> 王穗子噓了聲：“我們想去一層交易場,你去嗎？跟我們一起吧。”</br> 陳文朝皺起眉：“去交易場做什么？”</br> 顏布布立即湊近了低聲道：“我哥哥要過生日了,我想去交易場給他買件生日禮物。走吧，一起去。”</br> 陳文朝便將水杯放回教室,跟著兩人一起走。</br> 出了學院,離一層關卡還有很長一段路,這段路又沒有公交車，三人足足走了二十分鐘，也才走到福利院門口。</br> 草坪上有很多孩子在玩耍，顏布布生怕他們又哭喊著哥哥姐姐帶我去一層。好在這些小孩見顏布布他們只有三人，也沒有開車，只看了一眼就扭過了頭。</br> 三人放下心，反倒停下腳步，站在柵欄外看他們玩。</br> “他們好可愛啊。”王穗子瞧著一個卷發小男童，撞了撞顏布布，“看，那個小孩像你小時候。”</br> 比努努聞言便一直盯著那個小男孩，又不斷抬頭去看顏布布的臉。</br> 顏布布見那個小男童看著自己，便笑著對他揮了揮手。</br> “噗！”小男孩卻對他撅起屁股，嘴里還配上了音。</br> 原本沒出聲的陳文朝見到他這個動作，立即肯定地點頭：“這煩人樣一看就很像！”</br> 三人繼續往前走，顏布布見那小男孩又看了過來，也抓住機會撅起屁股：“噗！”</br> 小男孩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顏布布便哈哈大笑。</br> 離開福利院后又走了四十來分鐘，三人一量子獸才終于下到一層，坐上了去往交易場的公交車。</br> 公交車依舊是空空蕩蕩的，街上也沒有什么行人，王穗子對顏布布道：“每個區都有交易場，A區的離我們最近，我們就去那兒。”</br> 公交車到了站，顏布布跟著兩人進入了一條小街。往前走出一段后，便看見了交易場。</br> 交易場是一座面積頗大的庫房，顏布布以為里面必定熱鬧非凡，可以逛他一整下午。沒想到進去后，才發現里面都沒什么人，只稀疏地分布著一些攤位，還不如海云城地下安置點的交易大廳熱鬧。大廳里的燈也壞了不少，光線很是昏暗。</br> “這就是中心城的交易場嗎？”顏布布有些意外。</br> 王穗子知道他的想法：“還趕不上我們海云城地下安置點的交易大廳吧？”</br> “是啊，好冷清。”顏布布道。</br> 陳文朝在旁邊淡淡地開口：“地震后到現在過了多少年了？也沒什么好東西能賣了。”</br> 三人在交易場里逛了一圈，看見那些攤位上都是些諸如搪瓷杯、布匹、絨毯之類的東西。</br> 顏布布沒有選到生日禮物，心里很是失望。王穗子便道：“要不我們去C區的交易場逛逛，聽說那里要熱鬧得多。”</br> 顏布布正要應聲，便聽見旁邊有人問：“要溧石嗎？一克只要三十信用點。”</br> 三人轉頭，看見問話的是旁邊那張空攤位的攤主。</br> 那攤主壓低了音量：“好東西怎么可能擺在攤位上呢？但是你們想要什么我都能搞到。”</br> 陳文朝問道：“都能搞到？”</br> 攤主肯定地道：“如果你們要奶油蛋糕我沒辦法，但只要中心城有的，我就能搞到。”</br> 顏布布眼睛一亮，趕緊道：“那你有什么好東西，給我看看。”</br> “要看東西可以，你有信用點嗎？”攤主問。</br> 顏布布給他展示了自己的信用點余額，攤主放心了，蹲身去攤位下拖一個大行李袋。這大廳里光線昏暗，他剛才沒有看清，蹲下后才發現三人穿的都是軍裝，嚇得趕緊直起身：“你們，你們……”</br> “怕什么？我們是來買東西的，又不是來抓倒賣黑貨的。”陳文朝不耐煩地道。</br> 攤主看清了他們軍裝和正式軍人的細微差別，知道這是學員，神情也鎮定了許多：“原來三位是哨兵向導啊，那眼光肯定好，我這里的東西真的可以說是應有盡有。你們想要什么？”</br> 王穗子拉著顏布布往攤位里走：“我們自己來看。”</br> 攤主退到一旁，顏布布兩人便蹲在了行李袋前挑選，比努努也過去，擠在了他們身邊。</br> 行李袋里的確也算得上各種東西都有，除了現在已經很難找的鉗子扳手之類的成套工具，還有發卡項鏈之類的首飾。</br> “這個發卡好漂亮。”王穗子拿起一個水晶發卡問攤主：“這個多少錢？”</br> “你是哨兵向導，我也不騙你，這個價格很貴的。現在中心城已經買不到這種水晶發卡了，一個要一百信用點或者一百埃幣。”</br> “一百啊……”王穗子遲疑起來。</br> 攤主又拿起旁邊一個紅色的發卡：“這個只要十個信用點，要不你看這個？小姑娘戴著很好看的。”</br> 那是個紅色的塑料發卡，末端還有朵黃色的花。王穗子搖頭：“這不是我這種大姑娘戴的，這是十歲以下的小姑娘戴的。”</br> 顏布布在行李袋里扒拉，將那堆繁雜小零碎翻來翻去，最后扯出來一根黑色的皮繩，上面還有塊菱形的烏黑色金屬吊墜。</br> “這是什么項鏈？”他覺得那個小吊墜的材質有些眼熟，便舉起項鏈問攤主。</br> 攤主看了一眼，又對著他搖頭：“這個你買不起的，要四百信用點。”</br> “什么東西要四百信用點？”這下別說王穗子，就連陳文朝也走了過來，俯下身皺起眉看。</br> 攤主左右瞧瞧，壓低聲音道：“這是鉅金屬吊墜。”</br> 王穗子看看腳下，驚訝出聲：“我們腳下就踩著鉅金屬，你這個玩意兒居然要四百信用點？”</br> 攤主嘿嘿一笑：“那你們能把鉅金屬搞成項鏈墜子嗎？”</br> “這……”</br> 鉅金屬非常堅硬，只有在專門的極溫爐里融成鉅水后才能澆筑成各種形狀，比如鉅金屬板或是鉅金屬網。而在它冷凝成形后，也只有軍部的專用器械才能切割開。</br> 但軍部是絕對不會將鉅金屬切割成這樣的項鏈墜子的。</br> 攤主面露得意：“告訴你們，這條鏈子不僅僅是貴在鉅金屬做成的吊墜，還因為我能給它刻上你想要的字。”</br> “刻上想要的字？”顏布布問道。</br> “對，你想刻什么字都可以，只是圖案不行。倒不是因為刻不上去，而是我連畫兒都畫不好，圖案也就搞不成。”</br> 陳文朝嗤笑一聲：“你還能在鉅金屬上面刻字？”</br> 攤主見他不信，語氣就不太好：“我說能刻就能刻，不然為什么這條鏈子這么貴？你沒見過不代表就沒有。”</br> “如果你刻不出來怎么說？”陳文朝也較上了勁。</br> 攤主說：“如果我刻不出來，那就把這條鏈子送給你們。可要是我刻出來了，你們就得將它買下，四百信用點一分也不能少。”</br> 王穗子正想去拉拉陳文朝，他卻拍板道：“好，如果你能刻出來字，我們就買下，四百信用點一分也不會少你的。”</br> “成交。”</br> 攤主取回顏布布手里的項鏈，又從攤位下方拖出一個木箱，開始在里面翻找。顏布布有些心慌地問陳文朝：“我沒有四百信用點。”</br> 陳文朝篤定道：“你放心，他刻不出來的。”</br> “……萬一呢？”</br> “沒有萬一。”</br> 顏布布神情忐忑：“萬一出現萬一呢？”</br> 陳文朝便道：“那我就給你添上兩百。”</br> “真的嗎？”</br> “你還真信他能做出來？”陳文朝不屑地搖頭，“只要他能做出來，我就給你補上剩下的兩百。”</br> 顏布布眼睛一亮：“成交。”</br> 攤主問顏布布：“你要刻什么字？”</br> 顏布布開始思索，片刻后道：“刻上我最愛的哥哥生日快樂，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還有比努努和薩薩卡。”</br> 攤主：“……最多只能三個字。”</br> “三個字啊……生日快，連個樂都放不進去。”顏布布有些茫然，“可是三個字怎么能講完呢？”</br> 王穗子便在旁邊出主意：“刻上你哥哥的名字？”</br> “那才兩個字，不合算。”顏布布道。</br> “那你的名字？顏布布，三個字，很合算了。”</br> 顏布布搖頭：“可是顏布布三個字不能完整表達出我的想法啊。”</br> “你把顏布布送給他，不就表達出你完整的想法了嗎？”</br> 顏布布還在猶豫，陳文朝不耐煩地道：“我愛你。”</br> 王穗子哈哈笑：“太土了吧……還不如直接來個情哥哥。”</br> 顏布布沒有回答，攤主便問道：“怎么樣啊？是不是定了我愛你或者情哥哥？”</br> “的確有些太土了。”顏布布臉蛋兒泛紅，眼睛卻閃著蒙蒙碎光：“算了，反正也想不出來更好的字，就勉強用這三個字吧。”</br> “情哥哥？”王穗子震驚地問。</br> “不是，那個，我愛你那個。”</br> “……嘶。”</br> 定下字體后，攤主卻沒有現場刻字，只讓三人去其他地方轉轉，半個小時后回來取貨，并要求顏布布先支付三十信用點的定金。</br> 陳文朝也不擔心他到時候會抵賴，便讓顏布布給他支付定金，并冷笑道：“行，我們去轉轉，半個小時后再回來。”</br> 三人離開之前，王穗子終于還是將那個水晶發卡買下來，別在了耳后。顏布布贊美一番后，發現比努努卻沒有跟著走，站在那個大袋子前不動。</br> “怎么了？”顏布布走過去低聲問它，“是看上了什么東西嗎？”</br> 比努努伸出手，小爪子上躺著兩個塑料發卡，一個是紅底黃花，一個是黃底綠花。</br> 顏布布從它爪子里拿起兩枚發卡，心里有些犯難。</br> 原本他就只有兩百信用點，等會兒要是攤主把那個項鏈做出來，剩下兩百還需要陳文朝補，已經沒法買發卡。但比努努既然看上了這兩個發卡，如果不給它買到手，他們今天是別想輕松離開交易場了。</br> 好在攤主道：“喜歡那發卡？喜歡就送給你了。”</br> 反正他今天狠狠地大賺了一筆，這兩個發卡就當贈送品。</br> “謝謝。”</br> 比努努拿著發卡，心滿意足地跟著三人出了交易場，陳文朝卻在門口停下了腳步：“我想知道那攤主到底怎么弄的。”</br> 王穗子笑道：“剛才你還說他肯定弄不出來，現在心慌了？”</br> 陳文朝道：“我倒不是心慌，是想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招。”</br> 王穗子想了想，“行，反正他是普通人，我們就讓量子獸去偷看。”</br> 一只短尾鱷出現在陳文朝腳邊，飛快地進了交易場。</br> “我們就在這兒等吧。”陳文朝在交易場外的長椅上坐了下來。</br> 顏布布也帶著比努努坐下，接過比努努遞給他的那個紅底黃花的發卡，別在它頭頂的一片葉子上。</br> “好看。”顏布布滿意地端詳著比努努，“另一個呢？也別上吧。”</br> 比努努搖頭，顏布布問道：“那個是送給薩薩卡的？”</br> 比努努沒回應，這是默認的意思。</br> 過了會兒，一直沉默的陳文朝突然咦了一聲坐直身體，神情也變得有些古怪。</br> 顏布布兩人都看向他，王穗子問道：“怎么了？難道他還真的能在鉅金屬上刻字？”</br> “等等，我再看看。”</br> 又過去了幾分鐘，陳文朝才喃喃道：“居然真的刻上字了……”</br> “怎么弄的？你快說啊，別自己一個人看啊。”王穗子搖晃他胳膊。</br> 陳文朝道：“他在吊墜上放了一只很小的甲蟲，綠色的。那甲蟲在吊墜上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爬過的地方就像軟化的蠟燭似的，那攤主就可以在吊墜上刻字了。”</br> 王穗子驚訝道：“這么神奇？你看清了真的是鉅金屬嗎？”</br> 陳文朝點頭：“看清了，真的是鉅金屬。”</br> “可那是什么甲蟲呢？連鉅金屬都可以軟化掉。”</br> 陳文朝說：“我也不知道，從來沒見過，是一種綠油油的小甲蟲，身上還有黑色的小點。”</br> 顏布布啊了一聲：“對了，我昨天在礦場見過一個綠色的小甲蟲，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種，像是顆小指甲蓋大小的綠玻璃。”</br> “對，看上去晶瑩剔透的，應該就是這蟲子。”</br> 那攤主很快就將吊墜上的字刻好。剛收拾好工具，顏布布三人就進來了。</br> “好巧，我這里剛做完。”攤主并不知道剛才做吊墜時一直被量子獸旁觀，只以為時間趕巧趕上。</br> 他將那個吊墜遞給顏布布：“看看怎么樣。”</br> 顏布布提起細繩，辨認著上面的字：“我……愛……你。”</br> “哎呀，真的好土啊，哈哈哈……”他笑得嘴都合不攏，將項鏈看了又看，再小心放回盒子，飛快地裝進衣兜，“都有些不好意思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