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想好好看看這頭黑獅,不想剛跨下地,它就突然從眼前消失了。</br> 既沒有化作一蓬黑煙,也沒有伴著什么音效,就那么無聲無息地憑空消失,不見了蹤影。</br> “少爺。”顏布布在他耳邊小聲喚,因為一直都在狂喊咒語,聲音有些沙啞。</br> 封琛猛地回過神,問道:“你看見那只大黑獅了嗎?”</br> “大黑獅?還有大黑獅在追我們?”顏布布豎起頭,警惕地四處張望。</br> 封琛頓了頓:“我們剛才掉下樓的時候,你沒看見有什么把我們接住,再帶到這兒來了?”</br> “接住?誰把我們接住?”顏布布陡然提高了音量,“不是誰來接的我們,是我們掉下樓的時候,我念了咒語,使用了魔力,然后就飛起來了,一直飛到了這兒。”</br> 封琛愣怔了一瞬,再次追問:“你真的沒有看見黑獅?那我剛才騎的是什么?”</br> 顏布布耐心解釋:“你什么都沒有騎,是我的魔力啊,我從大師父那里學的魔法,然后帶著你在地面上飛,一直飛到了這兒。”</br> 封琛深吸了口氣,面無表情道:“那你再飛一段給我看看?”</br> “啊嗚——”</br> “小聲點。”封琛打斷。</br> 顏布布放低了聲音:“啊嗚嘎嘣阿達烏西亞!”</br> 片刻后,封琛站在原地問:“飛呢?怎么沒有飛起來?”</br> 顏布布沉思道:“可能剛才魔力消耗太多了。”</br> 封琛看看四周,發現黑獅帶著他倆飛奔,現在已經離開工業區,到了大街上。</br> 他知道和顏布布也討論不出個結果,便道:“走吧,我們的身份芯片已經修改過,這下可以通過西聯軍的檢查,現在就可以去地下城。”</br> 他一邊在心里琢磨,一邊無意識往前走,直到顏布布又在耳邊喚:“少爺,少爺。”</br> 封琛思路被打斷,不耐煩地問:“干什么?”</br> 顏布布聲音變得小心起來:“沒什么,我就是想問下,我能不能下地自己走?我怕你太累了。”</br> 封琛這才發現還把顏布布背著,便將他放下了地,再取下背包自己背著。</br> “你剛才真的沒看見——”</br> “都說了是我的魔力!”</br> “……算我沒問。”</br> 西聯軍地下安置點的入口在這城市的另一頭,是東聯軍還在的時候,兩軍一起建造的。</br> 那時候兩軍名義上都服從合眾國總執政官指令,有一群學者提出了末世說,引起了上層重視,總執政官便指定了幾個大城,建造可以避難的地下安置點。</br> 海云城便是其中一個城市。</br> 現在東聯軍撤離了海云城,地下安置點便由西聯軍全盤接手。當初還在建造時,封琛并沒留心過,只知道建造花費金額很大,建成規模應該不小。</br> 從這里步行到地下安置點要好幾個小時,天氣又炎熱,兩人不得不走一段便坐下來休息,免得中暑。</br> 汽燈丟在了研究所里,封琛便打著手電,顏布布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旁邊,嘴里不停說著話。</br> “少爺,開始那些樹里為什么會長蟲子?”</br>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會動的樹藤。”</br> “那樹還會吃人,可嚇死我了。”</br> 顏布布說著說著,便摸著自己胳膊打了個抖。</br> 封琛自動屏蔽掉顏布布的話,他有些神思不屬,還在想黑獅的事。</br> 他不知道黑獅是怎么突然出現,又是怎么消失的,也不知道顏布布為什么會看不見。還有那奇妙的連接感,為什么會讓他產生黑獅就是他自己的篤定感覺?</br> 他想起之前沙灘上那晚,阿戴被那條蛇吊在空中時說的那些話。</br> “你能看見它?你和我是同類,你應該還不知道吧……”</br> 同類……同類的意思是他們都能看到這種形態,還是他們具備召喚這種形態的能力?</br> 封琛試著在腦內召喚黒獅,默念著出來吧,來吧之類的話,卻毫無反應。他嘗試各種方法,甚至連啊嗚……阿西亞都念出來了,依舊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br> 顏布布的聲音一直像是背景音,絮絮嘈嘈,直到兩人找了塊石頭坐下,封琛取出瓶水,才塞住了他的嘴。</br> 顏布布大汗淋淋地喝水,封琛則對著腕表開始低聲記錄身體數據。</br> “今天體溫正常,沒有間斷性發熱,瞬間爆發力還在提升,曾在二十秒內達到了300SJ,快速力量達到了40KS。”</br> 他低語時,顏布布就側頭盯著他,豎起耳朵聽著那些話。</br> “……還有個奇怪的事情。”封琛停頓了下,遲疑著繼續記錄:“在墜空時,出現了一只黑獅——”</br> “你還在說黑獅?”顏布布憤憤地打斷:“都說了是我的魔力,少爺你干嘛老是要說黑獅?”</br> 封琛不理他,轉過身體:“我能感覺到那黑獅的出現和我有關系。”</br> “沒有黑獅,只有我。”顏布布也湊過來,對著手表小聲糾正。</br> “其他人應該都看不見黑獅,但我可以確定那不是幻覺,而是一種真實形態。”</br> 顏布布的嘴都快貼到腕表上:“少爺看不到我的魔力,但我可以確定那不是幻覺,而是一種真實形態。”</br> 封琛咔噠一聲關掉腕表記錄器,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走吧。”</br> 以往街上還時不時能看到人,要么是騎著摩托車播著搖滾樂四處放火的青年,要么是幾個在廢墟上翻找東西的黑影,再不濟街邊還有那么幾個神神叨叨的人,舉著寫滿各種標語的牌子,念著旁人聽不懂的話。</br> 可今晚一路走來,什么人也沒遇到,整個海云城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空氣中愈加濃重的腐臭味。</br> 悶熱加上惡臭,顏布布終于也不愿意開口,沉默地閉上了嘴。</br> 因為很多樓房都垮塌了,可以直接翻過去,也算是抄了近路。只用了一個小時,遠處便出現了燈光,高高掛在半空,像是明亮的啟明星。</br> 燈光勾勒出周圍建筑的形狀,顏布布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海云塔下方。</br> “少爺,我們是不是快到了?”顏布布扯了扯身上衣服,T恤被汗水浸透,貼著不是很舒服。</br> 封琛回道:“對,再走兩條街,就是地下安置點入口。”</br> 唰!</br> 身后突然亮起大燈,將這片廢墟照得雪亮,顏布布被刺得瞇起眼,和封琛同時轉身向后。</br> 身后不知何時停了一輛懸浮車,逆光走出來幾個人。</br> 為首那人高大健壯,右臂在光照下反出冷金屬的光,顏布布在看到那條手臂的瞬間,就想起了那名叫做礎石的人。</br> “少爺,少爺。”他驚慌地去扯封琛衣角,想提醒他來著。</br> 封琛不動聲色地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br> “封公子,讓我好等啊。”</br> 沙啞的男聲響起,幾人走得近了些,為首的正是礎石。他身后跟著幾名手下,其中還有阿戴。</br> 封琛在看見阿戴的第一反應,便是去瞧她身邊的蛇,不過卻沒有看見。</br> 礎石笑了笑,語氣懶洋洋地道:“我在這地下城入口等了你好多天,本想著你是不是已經遇到了什么意外,正想去別處找找,沒想就等到了。”</br> 封琛緊了緊身上背包,隔著布料摸到了密碼盒的輪廓。</br> 礎石沒有忽略他這個動作,緩緩伸出機械臂:“我也不想為難小孩兒,這樣吧,交出密碼盒,放你進入地下城。”</br> 封琛沉默了一瞬,問道:“我要是不交出來呢?”m.</br> 礎石又笑了起來,用機械臂摸著下巴:“那我就沒辦法,只能欺負小孩兒了。不過要是那樣的話,你不但保不住密碼盒,也再不能進入地下城。封公子在封將軍身邊耳濡目染多年,相信也很會審時度勢,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br> 顏布布一直緊挨著封琛,擰著兩條眉,很兇地瞪著大眼睛。礎石話音剛落,他突然就沖前一步,大聲喊道:“啊嗚嘣嘎——”</br> “別做聲。”封琛趕緊打斷他。</br> 礎石這才注意到顏布布,扯了下嘴角,抬手對他做了個開槍的動作:“砰。”</br> 他顯然是記起了上次顏布布從海灘離開時,對著他砰砰開槍的情景。</br> 顏布布毫不示弱,雙手輪流開槍:“砰砰砰砰砰……”</br> 礎石沒有再理顏布布,視線重新調回封琛身上,問道:“怎么樣?封公子,考慮好了嗎?”</br> 雖然是個問句,他卻并不在意封琛的回答,抬起機械臂勾了勾食指,身后兩名手下便向著封琛走去。</br> “你快跑。”封琛盯著手下,用只有自己和顏布布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br> 顏布布剛開完槍,將兩根大拇指插進背帶褲胸兜,聽到封琛的話后,微微一怔。</br> 但他有著服從封琛命令的本能,大腦在反應過來這句話的瞬間,身體便給出回應,拔腿朝著后方跑去。</br> 兩名手下也是一愣,隨即一名立即追向顏布布,另一名向著封琛撲來。</br> 顏布布覺得自己跑得很快,似乎都要飛起來了,他甚至在奔跑的過程里,腦中還浮現出一個念頭:要是現在還在幼兒園,他肯定能在運動會上跑第一名,拿到小棕熊玩偶獎勵。</br> 然后將獎勵送給少爺。</br> 若是少爺不收的話,就藏到他包包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