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尸都集中在夾縫附近,爬藤將他們帶到沒有喪尸的區域后，暗物質分開，面前出現了一條光明小道。</br> 王穗子三人這段時間在暗物質區域來來去去,這群哨兵向導剛才也走過,所以并不驚奇。林奮雖然聽顏布布講過，但在看到頭頂天空時,依舊感受到了震撼。</br> 那一線天空里遍布繁星,是他多年未見過的景象，便一直仰頭看著天。于苑這些年的記憶很模糊,能記住的實則還是極寒時期，所以看見天空也不覺得驚奇。他只溫柔地注視著林奮,見沒誰注意到他們，便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親。</br> “等到一切平定下來后，就將羞羞草送到適合它生長的地方去,以后每個晚上都能看到這樣的星星。”他在林奮耳側輕聲道。</br> 大家不再互相搭著肩膀，比努努也從顏布布懷里跳下了地,一行人順著小路往前走,到了一處山壁下。</br> 這片山壁也被光線照亮,上方生滿了樹藤變異種。那些樹藤窸窸窣窣地伸展，纏繞上他們的身體，再卷著人往山壁上方爬去。</br> “之前那些士兵在幻象里掉下崖，就是這樣被送上山的。其實我聽著還有些羨慕,想著什么時候被派來執行任務就好了,也體驗一下這種感受。”</br> “剛才下山不就感受過了嗎？”</br> “那是下山，上山還沒感受過。”</br> “……那誰？那藤還是羞羞草？你好,可不可以拜托個事？就是能不能在我身上多纏一條藤。我快兩百斤了,這一條藤的話,會不會不太保險？”</br> ……</br> 隨著藤條慢慢上升，大家已經遠離了喪尸，哨兵向導們不再緊張，都開始興奮議論。</br> “聲音小點，這些喪尸可都是能爬山的，那速度猴子都比不過。”封琛叮囑道。</br> 大家便將聲音放輕了些。</br> 顏布布轉頭去找比努努。他以為比努努應該是自己在爬山，不想它居然也被藤纏著，跟裹粽子似的，全身只露出了個頭。不過雖然瞧不清它的表情，看那倒仰著的姿勢還挺享受的。</br> 顏布布右邊是王穗子，正激動地探出腦袋給林奮和于苑打招呼。</br> “于上校，您還記得我嗎？我是王穗子。就是從海云城來中心城的路上，船沒法再行進了，你抱著在雪地里走了好久的那個小女孩，您記得嗎？”</br> 于苑手扶著樹藤，微微一笑道：“記得，你那時候齊齊一排劉海，穿著一件大人的黑色羽絨服。”</br> “想不到您還記得我，我真高興，我回去就要給我姑姑說，她很惦記你們，經常在念叨……”王穗子說到這里，聲音便有些哽咽。</br> 顏布布瞧見王穗子另一側的陳文朝幾次探出頭，又幾次縮了回去，一臉的欲言又止。他知道陳文朝是想打招呼又不知道怎么開口，便熱心地替他介紹道：“于上校叔叔，這是陳文朝，還記得他嗎？”</br> 陳文朝倏地伸出頭，看向了于林兩人。</br> “陳文朝……”于苑思忖道。</br> “對，陳文朝。他……”</br> 顏布布突然卡住了殼。</br> 他該怎么介紹陳文朝，才能讓于上校和林少將想起他呢？小時候很胖，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豁牙？愛打架，愛搶東西，不講理？</br> 顏布布遲疑地看向王穗子，王穗子便接著開口：“陳文朝他……他……他……”</br> 王穗子顯然也不知道該如何介紹，他了幾聲后，便和顏布布沉默地對視著，計漪在一旁插嘴：“陳文朝小時候很胖，經常和我打架，被我揍。我去他們小班教室揍他，他就去了蜂巢船的軍部告狀。然后我爸和他爸就在軍部接待室里打了一架，分別被關了一周禁閉……”</br> 隨著計漪的講述，陳文朝的臉越來越黑。于苑看了眼他，體貼地打斷道：“我記得了，陳文朝，那時候小孩子都叫你胖哥，對吧？”</br> 陳文朝有些尷尬地摸著鼻子，含混道：“對，就是我。”</br> “瘦了，帥了，也長大了。”于苑微笑著總結，又問道：“那你爸爸呢？現在還打架嗎？”</br> “年紀大了，也吃了不少虧，再不和人打架了。”陳文朝道。</br> “于上校，于上校。”計漪迫不及待地接著道：“我給您的信您看過了吧？當年您救過我。我是計漪，掉下船那個。”</br> 于苑輕笑了兩聲：“記得。”</br> 計漪一激動，所有話都開始往外倒：“于上校，您當初救了我后，就成了我的夢中情人，我十歲那年的情竇就是為了您初開。我那時候就在想，等我長大了——”</br> “喪尸就在谷底，我們還在懸崖上，都什么時候了還在說這些？你們加入西聯軍多久了？哪個連？連長讓你們在執行任務時也廢話連篇嗎？”</br> 林奮冷冷的訓斥聲響起，計漪頓時不敢做聲了。其他人也都不敢再說話，只沉默地由樹藤卷著往山頂上拖動。</br> 于苑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奮，林奮瞥了他一眼，又平視著自己前方。</br> 上行了一小段后，計漪探出身，越過中間的陳文朝想和王穗子說話。但才剛開口，王穗子就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顏布布方向。</br> “啊……”計漪訕訕地摸了下鼻子，縮回腦袋，聽到陳文朝在旁邊發出了一聲幸災樂禍的嗤笑。</br> 此時，陰硤山的營地里燈火大亮，所有民眾都呆在屋子里沒有出來，緊閉著門窗。半山腰的石林里，那響了很久的槍聲終于停止。</br> 一群西聯軍士兵守在石林的一座大石周圍，手持槍支，警惕地觀察著四周。而大石后的密道里，不斷有士兵鉆出來，再繼續守住密道門。</br> 丁宏升和蔡陶匆匆走在一條甬道里，神情既激動又緊張。</br> 這甬道地面橫七豎八躺滿了尸體，大多是身著作戰服的安伮加打手，也有幾名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西聯軍士兵端著槍，守在每一間房門口，提防屋內有藏著的人沖出來。</br> 兩人身后走著一名年約五十的中年男人，長相和封琛肖似，不過比封琛多了幾分威嚴和上位者的氣勢。他臉色帶著種多年未見過光的蒼白，雖然個子高肩膀寬，但卻非常瘦削，肩上隨便披了件外套，顯得有些空蕩。</br> “封將軍，小心腳下。”丁宏升一腳將躺著甬道中央的尸體踢開，蔡陶已經小跑向前方，拉開了甬道中間的一扇鐵門。</br> 封在平走過鐵門，頭也不側地問道：“你們認識封琛？”</br> “他以前也沒說過您是他父親，剛才您問我們認不認識他，我們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我們豈止認識封琛，他可是我們的好兄弟，好哥們——”蔡陶被丁宏升輕輕碰了下，又連忙改口：“是好戰友，好同窗。”</br> “你們說他和林奮被困在了山上？”封在平頓住腳步，轉頭看向兩人。</br> “我們另外的好兄——好戰友已經去接他們了，您放心，封哥現在已經在回來的路上。”</br> 封在平沉默幾秒后，輕聲說了句：“謝謝你們來救我們夫婦，還救了我們的兒子。”</br> “不用謝，不客氣。封，封將軍，我們能見到傳說中的封將軍，這，這是我們的榮幸，能幫助貴公子——不，幫我們兄弟，不是，幫封哥，那也是我們應該做的。”兩人結結巴巴地胡亂答道。</br> 遠處山頭上已經響起了槍聲，還夾雜著隆隆炮火。西聯軍陳大校站在密道外，滿臉都是槍火熏的黑煙。</br> 他正拿一條毛巾擦著，就見密道里鉆出來了三人，連忙將毛巾扔到旁邊士兵手上，行了個軍禮：“西聯軍校官陳黎，見過封將軍。”其他士兵也跟著紛紛行禮。</br> 封在平點了下頭，目光打量四周，陳大校連忙道：“夫人比您先出來，這里離營地太近，我們怕有危險，已經將她送到山上的臨時指揮所里去了。”</br> “謝謝。”封在平也不啰嗦，直接問道：“現在那些山頭上正在開戰的是東西聯軍？”</br> “對！他們在陳思澤的命令下和我們直接開戰了，我們這邊拿著擴音器喊，讓他們別上當受騙，可他們不相信，只有您親自去才行。冉政首正在指揮戰斗，不然他就要自己來接您了。”陳大校回道。</br> 封在平指了下前方：“走，帶我去最近的戰場。”</br> “是！”陳大校提步去前面引路，封在平被一群士兵護衛著跟了上去。</br> 他走了幾步后又停步，轉頭對站著沒動的丁宏升和蔡陶道：“你倆現在是我的副手，跟著我一起去。”</br> 丁宏升和蔡陶精神一振，聲音洪亮地應聲，接著就追了上去。</br> 兩人走在封在平身后，開始小聲嘀咕：“……要不要把我們簽了文件的事告訴封將軍？”</br> 蔡陶縮了下脖子：“我不敢，要說你去說。”</br> 丁宏升：“……就算不敢也要說啊，不然怎么辦？”</br> 蔡陶遲疑道：“等這事結束后再說好了。”</br> 丁宏升：“行吧。”</br> “什么文件？什么事不敢告訴我？”走在前面的封在平，突然側頭淡淡地問了句。</br> 蔡陶兩人沒想到居然被他聽見了，都嚇得不敢做聲。直到封在平又問了句，丁宏升才走前幾步，硬著頭皮將那事小聲講給了他。</br> 封在平聽完后卻沒有什么反應，只問道：“冉政首讓你們代表東聯軍，答應了他的條件？”</br> 丁宏升點頭：“主要是那時那種情況嘛，我也沒辦法，所以這事……我也不知道我答應的算不算數。”</br> 封在平拍拍他的肩：“沒事，你們當時既然是東聯軍的最高長官，那你們說了算。”</br> “哦……是的，好，好的……啊！我們說了算？那文件能算？”</br> 顏布布一行人終于上到了山頂，那些原本隱約的槍炮聲和槍聲也變得響亮清晰起來。他們順著光明小道走出了暗黑區域，在淌過那片沼澤后，便紛紛放出了量子獸。</br> 薩薩卡也出現在封琛身旁，比努努一下就躍到它背上，抱緊了它的脖頸。</br> 大家順著山路下山，當繞過一座小山頭時，前方無遮無擋，整個營地出現在視野里。</br> 于苑停下了腳步，握緊身旁林奮的手。兩人都靜靜注視著營地，眼里跳躍著那片閃爍的燈火。</br> “那就是我們的營地，已經歷過進化變異的就住在左邊，沒有經歷過進化變異的就住在右邊，中間隔著種植園。”王穗子給林奮和于苑兩人簡單地介紹著。</br> 林奮和于苑沒動，其他人也不打擾，只安靜地陪在旁邊。片刻后，林奮長長舒了口氣，低聲道：“走吧，都下山。”</br> 各處山頭上都響著槍炮聲，大家嘴上沒提，但下山的腳步邁得飛快。封琛和顏布布急切地想知道封在平夫婦的情況，腳下更是快捷，走在了整個隊伍的前頭。</br> “等等。”于苑突然停下腳步，所有人也跟著停下。</br> 于苑側耳聽著什么，接著道：“你們聽，有一處山頭的炮火聲停下了，就在左邊八點鐘方向。”</br> 大家都仔細去聽，片刻后有人驚喜地道：“真的，那里的炮火聲沒了。”</br> “對對對，沒了，哎你們聽，好像12點鐘方向的炮火聲也停下了。”</br> “一定是封將軍去了，只有封將軍才能命令東聯軍停火！”</br> 槍炮聲越來越稀疏，顏布布難掩心頭歡喜，小聲對封琛道：“聽到了嗎？槍聲停了，先生馬上就要回來了。”</br> 封琛微笑著點點頭。</br> “太太總不會跟著先生在打仗吧？太太肯定在營地，我們下山就能去看她。”</br> 封琛卻道：“母親肯定不會在營地，現在將她留在那里太危險，應該是跟隨軍隊藏在了某個安全的地方。”</br> “唔，那等所有槍聲停止，我們就能見到先生太太了。”顏布布往前竄了兩步，又趕緊回頭牽封琛的手，“快點快點。”</br> 計漪道：“等會冉政首看見林少將和于上校還不定得有多高興，上次我們拿著林少將寫的信給他的時候，我看見他眼淚都快出來了。”</br> 王穗子道：“蘇上校哭得鼻涕都流了出來，我正在掏衛生紙，就看見他蹭在了自己袖子上。</br> “嘶……”</br> ……</br> 眾人的心情都非常好，有說有笑地往山下走。前方是一條溝塹，顏布布正要助跑兩步再跳過去，就被封琛摟住腰夾在腋下。</br> 顏布布的臉朝著下方，看著封琛邁動長腿一個躍身，雙腳穩穩落地。但他的腳卻踏出了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大地劇烈震顫，溝塹兩旁的泥土都在往下掉落。</br> 顏布布這瞬間有些懵，第一想法是封琛的力量又增強了嗎？但馬上就反應過來，抬頭看向了聲音來源處。</br> 其他還在說笑的人也都站定，齊齊看向了那方向。</br> 顏布布的視線越過軍部所在的營地，越過種植園和大營地，看向遙遠的地方。</br> 那里是整塊營地和曠野的交界處，也是燈光和黑暗的分隔點。</br> 最邊上那盞高壓鈉燈照亮的區域內，沒看出什么異常，只慢慢騰起灰色煙霧，像是路過的風帶來了一小捧沙漠里的塵土。</br> “是什么聲音？”王穗子有些緊張地問：“是地震嗎？但是不像啊。”</br> “我覺得聽上去好像爆炸聲。”陳文朝遲疑道。</br> “爆炸聲？是那邊營地里嗎？但是看上去沒有異常。”</br> ……</br> 封琛將顏布布放下地，臉色越來越沉，他轉頭去看林奮和于苑，看見他兩人神情也非常難看。</br> “E26型爆破彈，可以埋在地下實施遙控爆破。其炸藥的裝填系數大于殺傷彈和殺傷爆破彈，一顆爆破彈的爆轟力和沖擊波，可以摧毀一棟樓房。”</br> 于苑的話音剛落，就見那片曠野緊靠的大山開始往下垮塌山石。巨石和泥土滾落到曠野上，發出轟隆隆的聲響。</br> “是誰要炸那座山？炸那座山做什么？東西聯軍打到那兒去了嗎？”王穗子喃喃地問。</br> 她剛問完，便見身旁已經沖出去了幾道人影，分別是林奮于苑和封琛。</br> 顏布布和其他哨兵向導也緊跟著沖了出去，陳文朝邊跑邊吼道：“肯定是陳思澤炸的！那山背后就是中心城！”</br> 計漪拉著王穗子也一并跟著跑，但卻依舊沒有反應過來：“中心城怎么了？他們是要打到中心城——”</br> 她的話突然頓住，接著便發出一聲怒吼：“陳思澤那個老畜生！他是要把中心城里的喪尸放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