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布布帶著身后的人往前奔跑。因為距離的原因,他跑過種植園后,就沒法再給封琛梳理精神域,所以也抓緊機會梳理著。</br> 封琛蹲在廢墟旁邊,去抽中間的一塊板材。剛拖動了幾寸,就聽見連接咔嚓幾聲,壓在板房頂上的幾塊巨石往下沉了沉,縫隙里同時傳出一片驚叫聲:“還在降低,還在降低……”</br> 封琛連忙停下手,湊在縫隙處喊道:“你們怎么樣?”</br> “……沒事,蹲在地上的……我們這里有一百多個人……”</br> 封琛仔細查看這片廢墟,發現屋頂全憑面前這堵墻和斜對面的幾塊板材支撐著,這其中任何一塊板材被抽走,巨石就會墜地。</br> 他順著這片廢墟往前,繞到左邊墻壁處蹲下身,小心緩慢地扯動面前一塊板材。</br> 板材之間互相摩擦,發出吱嘎的刺耳聲響。當那塊板材被他抽出后,面前出現了一道縫隙,但壓在板房上的巨石沒有晃動。</br> 封琛緩緩松了口氣。里面人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可以聽見小孩子的哭聲,還有老人的咳嗽聲。</br> “謝謝您,真是太感謝了。您是哨兵吧?是東聯軍還是西聯軍?幸好遇到您了,不然我們這一百來號人就真的要死在這兒了。”一名靠近裂縫的中年人感激地說道,聲音都因為緊張而不停發著抖。</br> 封琛沒有應聲,用精神力殺掉沖來的十幾只喪尸后,又開始尋找下一塊可以移動的板材,極慎重小心地拉住板材一個角往外扯。</br> 中年人也許是太緊張,也許是怕封琛將他們扔下跑了,所以不停說著話。先是一通翻來覆去的感激之詞,接著又開始自我介紹。</br> “我們這些人都是一個地方的,也認識了好多年,之前都住在中心城A區一租住點,到了這兒后也就住在一個板房安置點里。您知道海云城吧?我們都是海云城的人,是多年前乘船到的中心城。當年我們到中心城的人挺多的,恐怕有六七千人,現在總共也就剩下一千多人了……”</br> 封琛聽到海云城三個字后,動作頓了頓,目光也往縫隙處瞟了一眼。但接著又低下頭,繼續往外拖動那塊板材。</br> 可能是因為氣悶,小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尖銳,這人終于停下了說話,只轉頭問小孩家長要不要帶著小孩從地上爬過來,來這口子處透透氣。</br> 顏布布帶著一群人從半山腰往前跑,一路上都有喪尸向他們沖來。雖然兩只量子獸在山腳處就將它們攔截住,但也有少數喪尸偷偷繞到山腰上方,再朝著人群撲,隊伍里的人有兩次差點被咬著。</br> “我們別走山上了,目標太明顯,干脆從種植園里走!”顏布布收住了腳步,帶著人沖向了種植園地。</br> 雖然園地里也有喪尸,但里面到處散著碎石,喪尸似乎更喜歡從邊上的大道上通行,所以地里的喪尸反倒要少一些。而且就算農作物被碎石砸得一片狼藉,但很多玉米還支棱著半截桿子,若是人在里面貓著腰前行,也比在光禿禿的山上來得隱秘一些。</br> 一群人穿行在玉米田里,沒有誰說話,連那小女孩都緊閉著嘴,死死摟住她爸爸脖子,只聽到不遠處喪尸的嚎叫和奔跑聲。</br> 顏布布一刻不停地給封琛梳理著精神域。看來封琛那邊的情況良好,精神力消耗并不大,意識圖像也沒有彈出,讓他安心了不少。</br> “嗷!”一只喪尸突然從旁邊的玉米桿中間鉆了出來,撲向離它最近的人。但就在下一秒,它的嘶吼聲消失,臉上多出幾道深可見骨的抓痕,那凸起的眼球也掉在了眼眶外,兩邊太陽穴分別多出了一個黑洞。</br> 比努努殺掉喪尸后,又迅速退回到隊伍后方,繼續警惕地注意著兩旁的玉米地。</br> 顏布布和兩只量子獸的心神全在這片玉米地里,沒有發現山坡上有三道匆匆行走的身影,和他方向相反地朝著山體崩塌處走去。</br> 這三人都穿著東聯軍的普通士兵軍裝,中間那士兵還提著一個銀白色的小金屬箱。他身形清瘦,個子不算高,帽檐壓得很低,戴了一幅墨鏡擋住了眉眼,口鼻處還包著一條圍巾。</br> 山上有喪尸迎面沖向他們,三人卻不避不擋也不開槍,就朝著喪尸徑直前行。而那只喪尸也沒有對他們進行攻擊,而是視若無睹地擦過他們身旁,繼續往前沖去。</br> 封琛已經從廢墟的中間部分抽出了三塊板材,將那道縫隙擴大至了半尺寬。如果再抽走一塊板材,并刨走下方的石塊,形成的洞口就足以讓人進出。</br> 大量喪尸已經穿過種植園沖到了小營地,那方向傳來激烈的槍炮聲。封琛蹲在廢墟前,屏住呼吸去拖第四塊板材。</br> 可他的手剛握住板材一角,便像是聽到了什么,轉頭看向了山上。</br> 大營地和小營地雖然都緊靠著陰硤山,但小營地后的山坡平緩,可以直接上山。而大營地只有山腳一段是緩坡,再往上就是陡峭的懸崖。因為無法上行,所以大營地的民眾要先撤去小營地,再從小營地去往山頂。</br> 只見這片懸崖下的山坡上,一塊比水缸還大的石頭正往下滾落,和山體撞擊出隆隆聲響。如果任由它往下的話,最終目標正好是眼前這片板房。</br> 而這片板房已經經受不住任何沖撞,這塊石頭若是撞上去的話,板材散落,最上面的幾塊巨石就會墜下,那么里面的百余號人就再也沒有生還的余地。</br> 封琛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起身向著山上跑去。十幾只營地中央的喪尸聽到動靜后也發現了他,嘶吼著追了上去。</br> 雖然是上坡,但封琛奔跑的速度極快,如同獵豹般縱躍向前,在山腰靠下的地方和大石相遇。</br> 他沒有從下方直接迎上,而且沖到石頭旁側,用盡全力橫向推了出去。他如今的力量和瞬間爆發力都非同尋常,大石雖然只被推得微微往旁移動,但徑直向下的速度也跟著減緩了一些。</br> 封琛迅速轉身,跟著它一起往山下跑,并再次橫著推出。</br> 那十幾只喪尸也到達山腳,嚎叫著往山上沖,封琛一邊推動大石,一邊調動精神力將它們殺死。</br> 大石被他這樣連接推了好幾下,速度一次次滯緩,封琛也就可以從微微偏下的角度繼續往斜上方推。待到快要到達山腳時,他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承受大石的沖力,便倏地沖到大石前方,一邊繼續往山下奔跑,一邊慢慢用后背靠上去頂著。</br> 封琛逐漸減緩自己的速度,在快到達山腳時,用盡全力將大石頂住,而他的雙腳也深陷入地面碎石里,整個靴面都被蓋住。</br> 大石終于停下,微微傾斜地靠在封琛肩背上。雖然它的重量基本都壓在地面上,但封琛卻起著支撐的作用,不敢輕易挪開,不然它又會往前滾動,砸在不遠處的板房上。</br> 封琛喘著氣,轉著頭打量四周。他看見不遠處有幾塊稍大的石頭,可以搬來卡住大石。但他現在沒法移動,只能先用腳把身周的碎石撥過來,壘成石堆將大石暫時擋住才行。</br> 只要他能騰出十幾秒的時間,就可以將不遠處的石頭搬來,將大石卡穩。</br> 裂口處的精神屏障時間越來越短,他必須要趕緊將那群人救出來。不然喪尸們若是能長驅直入,他就算救出那些人也沒法安全送走。</br> 封琛正伸出腳要去撥動身旁的碎石,突然就聽身后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br> “封琛,大家都在逃命,你在這兒背著石頭做什么?”</br> 這聲音對于封琛來說再熟悉不過,他頓時神情一凜,腳下也停住了動作。</br> 是陳思澤!</br> 陳思澤的聲音就和他平常說話時那般平和,語速不緊不慢,不像置身在遍地喪尸的地方,而像是坐在他的辦公室里。</br> 封琛極快地轉頭去看,但視線卻被后背的大石給擋住,只看見三道長長的人影投注在旁邊山坡上。</br> 陳思澤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是在躲逃追捕?他是一名普通人,卻只帶著兩名手下,難道不怕這里的喪尸?</br> 封琛腦中瞬間已經閃過多個念頭,但他卻來不及深想。因為他背后還頂著大石,而面前的廢墟里還埋著一百來號人。</br> 他聽到了腳步聲,看見旁邊的一道人影往前移動,知道陳思澤正向他走來。</br> “小琛,你不是和林奮一起在庫阿拉研究所嗎?在那山頂上呆得好好的,干嘛又要下來呢?”</br> 陳思澤繞過石頭站到了封琛對面,那雙藏在墨鏡后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搖搖頭嘆氣:“我本來還打算過段時間上山去接你,你說你下山來干什么?這營地多不安全啊。”</br> 陳思澤就像在教導封琛處理軍務似的,聽上去頗為語重心長。</br> 封琛冷冷看著他,目光從他那裹得嚴嚴實實的臉上下滑,落到他提著的那只銀白色小皮箱上,又收回了視線。</br> 他知道陳思澤這是準備逃跑,皮箱里無非是一些逃跑必備的物品,所以具體是什么并不重要。</br> 陳思澤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將皮箱往上拎了下,又湊近他意味深長地道:“等會兒我走之前,會讓你看看里面是什么。”</br> 封琛沒忍住冷笑了一聲:“你以為你走得掉?”</br> 他雖然現在還頂著大石,但陳思澤只是名普通人,哪怕他帶著的那兩名手下是等級很高的哨兵向導,他也有把握讓陳思澤留下。</br> “能不能走掉等會兒就知道了……”陳思澤也不計較他的語氣,只轉頭看向身后的廢墟,聲音依舊和氣:“我來看看這里面到底有什么,讓我們小琛在這里頂著石頭,看著有些好笑。明明很想沖著我動手,卻只能站著不動,也挺有意思的。”</br> 封琛看著他走向廢墟,蹲下身,找到一處縫隙往里面瞧,接著大聲道:“你們都是誰啊……哦,有印象……我是陳思澤啊……對對對,東聯軍執政官陳思澤。你們是被壓在里面了嗎?哦,不能出來……我現在也沒有辦法啊,手邊沒人……你們先等著吧,過會兒就好了……”</br> 里面的人像是又在喊什么,但陳思澤卻徑直站起了身,打量著廢墟上方的那幾塊巨石。</br> “小琛,你總是這么心軟,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是群海云城的人吧?雖然我沒仔細問過你,但我調查過林奮,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當初的事。所以是他們不準你們上船對不對?你們兩名小孩子就在海云城過了這么多年。不容易,真的不容易……”</br> 陳思澤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扶住了一塊支撐廢墟的板材,轉頭看向封琛:“這里面的人就是天下人的縮影。他們自私、骯臟、丑惡、充滿猜忌和謊言。他們不配活著,他們是污點,是罪惡的起源,是雪白毛皮里面藏著的跳蚤。這個世界應該被過濾一遍,恢復它原本的純凈。而這些人只有死亡或是變成喪尸,才能洗清身上的罪惡,讓世界干凈一些。”</br> 封琛看著他沒有應聲,他又搖了搖手下的板材,緩緩問道:“小琛,你說我如果把這塊板材給抽掉,會發生什么事?”</br> 洞里突然傳出來大聲喧嘩,像是很多人在驚呼和質問。封琛看著陳思澤那只扶著板材的手,突然就發出精神力,刺向他的顱腦。</br> 他原本沒打算要陳思澤的命,只想在他逃跑時將人擊傷就行,然后交給軍部審訊并處置。但現在見他竟然想要害死廢墟下的人,干脆將他直接擊殺在這里。</br> 封琛的精神力飛速而出,迅捷如同光電。他提防著身后那兩名看不到的手下,恐怕他們會設出精神力屏障,所以這次攻擊又快又狠。哪怕那是兩名A級哨兵,他也有把握刺破屏障,再擊殺掉陳思澤。</br>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的精神力并沒有遇到任何屏障,就那么直直地刺向陳思澤。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對此疑惑,就遇上了另一個更大的意外。</br> 他的精神力竟然刺不進陳思澤顱腦,而是被什么給擋住了,就如同攻擊那些被改造過的喪尸似的,精神力被生生隔阻在頭顱外。</br> 膜片!</br> 封琛在這瞬間,腦子里只閃過了這兩個字。</br> 陳思澤的頭顱里為什么會有這種膜片?他是喪尸?可他分明有意識!這是怎么回事?</br> 封琛不死心地再次向陳思澤發出精神力,分別攻向他的太陽穴和后腦,但兩道精神力再次被擋在了頭顱外。</br> “別緊張,我沒想殺你,事實上我還準備把這里的事情處理完畢后,就去庫阿拉研究所接你。對了,庫阿拉研究所就是你之前呆那地方。”陳思澤側頭看著旁邊地面,有些遺憾地搖搖頭。“小琛啊,我把你當親兒子,可你卻想要我死。”</br> 封琛的氣息開始急促,雙眼死死地盯著陳思澤。可陳思澤全身上下都被包裹著,沒有一點外露的皮膚,讓他沒法確定自己的猜測。</br> 遠處缺口處傳來了喪尸的嚎叫,哨兵們布下的精神力屏障又被沖破,一大群喪尸涌了進來。</br> 大部分喪尸都直直向前沖去,也有兩只喪尸發現了山腳下的人,朝著他們這方向跑來。</br> 封琛的余光看到了那兩只沖來的喪尸,卻并沒有立即用精神力殺掉它們,眼睛從頭到尾只盯著陳思澤。</br> 陳思澤現在站立的位置比他更靠近喪尸,但那兩只喪尸沖到近處后,卻對陳思澤視而不見,而是徑直越過他身側,撲向了封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