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克？”
    正在討論的幾位中醫科的醫生瞬間就像是被人摁了暫停鍵。
    有人還正在分析著，嘴巴微張，就那么不說話了，眼睛看向黑板，看向方樂寫著的劑量。
    “多寫了一個0吧？”
    足足過了好幾秒，有人才輕聲說道。
    200克劑量的附子，對于大多數醫生來說，都是不敢用甚至不敢想的劑量。
    很多人都知道，附子、砒霜也屬于中藥，而且有毒，可實際的現實中，卻很少有人見到有醫生開砒霜，哪怕開附子，劑量也都控制在10克以下，30克劑量的附子都算是比較大的劑量了。
    附子、大黃等這些藥效峻猛的藥物，非大醫不敢用，能把這些藥材用好，用巧的醫生，水平基本上都不會差。
    還好這是九十年代，不少醫生雖然沒怎么用過大劑量的附子，可思維還沒有二三十年后那么謹慎，相對來說醫院中醫科還沒有“養尊處優”到一定程度。
    這個時候，中醫科這邊凡是副高以上職稱的醫生，年齡大都在四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上的醫生，基本上是七幾年就開始行醫，有的人甚至行醫更早。
    越早，一些醫生的見識，思維，膽魄也就更大一些。
    而在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左右，四五十歲的醫生是什么時候開始行醫的，八九十年代，學院派出身的醫生占據的比例更高，受到現代醫學的影響更深。
    雖然有人覺的方樂寫的這個劑量很大，一些人甚至都被嚇住了，可至少沒有人出聲，一些人甚至還在思考。
    方樂一邊講，一邊看著下面一些醫生的反應，心中有些慶幸。
    這個時期真的是比較好的時期，無論是對中醫也好還是對現代醫學也好，他重生帶來的經驗都能改變很多事情。
    后世的很多中醫醫生，真的是被養廢了，亦或者說已經不能稱之為純正的中醫大夫了，只能算是借鑒中醫，大多數專家都是站在現代醫學的立場上，借鑒中醫，彌補自身領域。
    這個方向也不能說不對，可純粹的中醫醫生也必不可少，有些方面的病癥，中醫確實有獨到之處。
    “200克？”
    孫清平也直勾勾的看著方樂在黑板上寫的劑量，孫老都被方樂寫的這個劑量嚇到了。
    上一次方樂提議用90克的附子，孫清平覺的還在范圍之內，可200克，孫清平行醫一生，都沒用過這么大劑量的附子。
    “200克！”
    方樂寫下劑量之后，稍微緩了緩，這才道：“這個劑量是不是很大？”
    沒人吭聲，這個場合，也沒人貿然說什么。
    方樂的發問也不是想讓人回答。
    問過之后，方樂繼續道：“附子有毒，大熱，這么大的劑量，有人或許就要問了，是不是太危險，風險肯定有，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說著話，方樂向門口看了一眼，程云星提著一個袋子，端著酒精燈，程云星身后還跟著兩位護士，有人拿著砂鍋，有人端著托盤。
    “這一陣，我也了解過，在實際的臨床中，使用附子，劑量很少有超過30克的，今天我現場做一個試驗。”
    說著方樂拿過程云星手中的袋子，向眾人展示了一下：“這是50克的附子，不添加任何佐藥，現場煎熬，我現場嘗試，讓大家看看服用50克附子究竟有多大的危險。”
    附子，方樂重生前就嘗試過，也聽父親方寒說過，在燕京醫院的時候，一位外國醫生親自嘗試附子中毒，當時是30克的劑量，不過那是生附子，沒有煎煮，或者說煎煮的時間不夠，正常來說，煎煮半個小時以上，50克附子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50克，現場嘗試？”
    不少人都被方樂的騷操作嚇了一跳，程載明和韓勝學都不知道方樂還有這個安排。
    “方樂！”
    韓勝學低聲喊了一句。
    開什么玩笑？
    50克附子，不管究竟有沒有危險，這玩意能隨便嘗試？
    不出事還好，真要出了事怎么辦？
    明天華商報的頭條：西京醫院實習生現場嘗試附子，中毒不救身亡？
    雖然方樂剛才說了很多，這會兒還打算做實驗，可在韓勝學等很多人看來，這壓根就不用試驗，50克附子，那肯定要中毒，搶救不過來一命嗚呼的概率很高。
    有些事說一說也就完了，還來真的？
    坐在領導席的韓建功都下意識的準備起身。
    學術討論，臨床分析，動動嘴就可以了，怎么還來現場試驗？
    那可是毒藥。
    只是韓建功的屁股才剛剛離開凳子，邊上的孫清平就出聲道：“不急。”
    韓建功又坐了回去：“孫老，您就這么放任方樂胡鬧，那可是50克的附子，不是5克。”
    “我雖然沒有嘗過附子，可也知道，劑量不大，基本上沒什么風險，50克的劑量我不是很清楚，可方樂不是那種冒失的人，先看看。”
    孫清平輕聲道。
    方樂向韓勝學笑了笑，繼續道：“當然，為了以防萬一，我這邊準備了蜂蜜和綠豆湯，用來解毒。”
    說著方樂一指邊上護士端著的托盤。
    “方樂，是不是再考慮一下，或者10克？”
    程載明也忍不住道。
    “謝謝程主任。”
    方樂道了聲謝：“我也不瞞各位，嘗試附子，我還真不是第一次了，有經驗，醫學是一門謹慎的學科，治病救人，我們面對的是鮮活的生命，所以在實際的臨床中，半點馬虎不得......”
    說著方樂的臉色也嚴肅了些許：“我今天之所以當眾嘗試附子，而且是50克的劑量，就是希望所有的中醫醫生看明白，究竟多大的劑量會有危險，小馬過河，自己嘗試了，才是最真切的，而不是道聽途說。”
    “啪!啪!啪!”
    現場突然響起了掌聲，是坐在領導席的孫清平，然后韓建功急忙跟著鼓掌，之后整個示教室的掌聲響成了一片。
    等掌聲落下，孫清平緩緩站起身來。
    韓勝學很是機靈的小跑過去把話筒遞給了孫清平。
    孫清平也沒有試話筒，直接說道：“多少年了，我已經有些記不清了，說實話，已經很少有人能讓我情不自禁的鼓掌了，今天方樂讓我情不自禁。”
    孫清平說話的時候，整個示教室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靜靜的聽著。
    八九十年代，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年代，很多富一代還在打拼，人心還很淳樸，醫生們大都也很純粹。
    “作為醫生，首先要有奉獻精神，方樂說的很不錯，我們醫生是治病救人的，面對的是鮮活的生命，當醫生的自己都不清楚藥效，又如何放心的把藥物使用在患者的身上。”
    “今天方樂的這個舉動，著實讓人動容，我們不少中醫人用藥，都是遵循藥典，遵循經方，就拿附子來說，究竟多少劑量是安全可靠的，在實際的臨床上，30克的附子能不能用，60克能不能用，如何用，很多人都不清楚，只是看到附子，看到劑量，就望而生畏。”
    “有幾個人想過，自己去了解一下，自己去嘗試一下，神農尚且嘗百草，我們呢？”
    “當醫生的都被嚇到了，又如何讓患者放心？”
    說著孫清平頓了頓：“我并非鼓勵大家學習方樂，去嘗試附子，嘗試各種草藥，可最起碼在實際的臨床中，我們這些當醫生的，要切實的了解藥物的藥性，這樣才能掌控劑量。”
    說著，孫清平看向方樂：“我之所以情不自禁的鼓掌，更為重要的是，在患者已經脫離危險，方劑已經見效的情況下，方樂今天當眾嘗試附子，他這個嘗試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今天前來的每一位中醫醫生，甚至更多的對附子望而生畏的中醫醫生。”
    “啪！啪！啪！”
    鄭高峰帶頭鼓掌，現場再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剛才，不少人還真沒明白方樂今天現場嘗試附子的用意。
    甚至一些人還覺的方樂是因為年輕，所以打斷借著這個事賭一把，為自己揚名，給自己鋪路。
    不就是附子嗎？
    雖然風險有，可收獲也大，不說不中毒，哪怕中毒了，只要搶救過來，方樂也就徹底揚名了。
    為了自己的前程，賭一把，又有什么不可以。
    甚至有的青年醫生還想著，自己怎么就沒有人家方樂這個腦子呢，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可孫清平這么一說，大多數人都明白過來了。
    是呀，患者已經脫離危險了，現在的分析其實是總結經驗，人家已經成功了，這個時候還需要再冒險嗎？
    哪怕不嘗試這個附子，就靠今天這個病案，方樂難道沒有揚名嗎？
    這個時候，方樂卻依舊做了準備，現場給大家做實驗，這個實驗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為了說服誰，也不是為了博名氣，正如孫清平說的，方樂是要告訴所有人，50克的附子喝了之后究竟是什么樣，讓所有人心中有個數，以后再遇到需要用到附子的時候，不要被嚇到。
    這附子，方樂不是為了他自己嘗的，是為了今天前來的中醫醫生，亦或者說全院，乃至全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