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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九章 直搗黃龍

    曲笑和石凱麗買好了一切所需的東西,下午三點鐘就趕回了宿舍。
    她們很幸運,剛進(jìn)門,外面就下起了冰冷的雨。
    東京的冬天酷似滬海,很少下雪,經(jīng)常下雨,陰冷潮濕。
    她們可都沒帶傘,真要被淋濕了,狼狽不說,以她們瘦弱的身體素質(zhì),很可能會感冒。
    更幸運的是,宿舍里也果然如石凱麗所料,空無一人。
    她們大可以隨心所欲,使用這里唯一的一部電話。
    只可惜,幸運卻未能一直延續(xù)下去。
    在曲笑跟家里通話二十分鐘之后,石凱麗真的拿過電話給皮爾卡頓公司撥打,卻始終沒能找到寧衛(wèi)民。
    寧衛(wèi)民辦公室電話只有盲音,再打給公司前臺,回復(fù)說寧衛(wèi)民今天確實在公司,可半小時前就走了。
    于是想給寧衛(wèi)民一個驚喜,和他聊聊天的愿望落了空,兩個姑娘只能悻悻然掛斷電話。
    她們怎么都沒想到,年末的最后一班崗,寧衛(wèi)民居然溜號了,真是讓人失望……
    不過實話實說,她們還真是誤會了,寧衛(wèi)民在這事上其實很冤枉。
    因為就在半小時前,寧衛(wèi)民還在辦公室事里忙得不可開交呢。
    精心且專注地在為公司勾畫明年的運營計劃。
    不為別的,俗話說,當(dāng)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鐘嘛。
    寧衛(wèi)民雖不是正人君子,卻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以德報德是他做人的基本。
    既然宋華桂如此的器重他,幾乎是無條件的支持他,相信他。
    甚至縱容他可以不遵從公司的安排,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那他怎么也得為公司做出點實際的貢獻(xiàn)來,才能對得起公司,對得起宋華桂呀。
    所以春節(jié)過后,他至少得在上半年讓公司的業(yè)績再上一個臺階,到時候才好把這副擔(dān)子交還給鄒國棟。
    否則的話,要是他連半點成績都沒有,那不就成了尸位素餐,光站著茅坑不拉屎的主兒了?
    又有何臉面再去日本開店呢?
    可就偏偏在他正忙的時候,突如其來的意外情況出現(xiàn)了。
    辦公室電話聲響起,前臺的人告訴寧衛(wèi)民,有客來訪。
    蹊蹺的是,來人不肯透露來歷,卻聲稱有重要之事,指名道姓要馬上見他。
    寧衛(wèi)民當(dāng)時聽了也沒太在意,就讓前臺把人帶過來。
    心思全在工作上的他,可不愿意為這種事再費腦細(xì)胞,覺著見了面,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饒是他已經(jīng)見過許多大風(fēng)大浪,自認(rèn)為不會再有什么事兒是他承受不住的了,結(jié)果還是托大了。
    這次會面竟然讓他嚇了一大跳,徹底慌了神兒。
    應(yīng)該說,被前臺送進(jìn)辦公室的這個人,在寧衛(wèi)民印象里確實從來沒有見過,絕對的陌生人。
    然而其人不到三十歲的年紀(jì),一絲不茍的西裝領(lǐng)帶,鄭重嚴(yán)肅的神情,卻顯示出一種相當(dāng)出眾的氣質(zhì),讓人無法小覷。
    寧衛(wèi)民毫不猶豫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并且主動伸出手來與對方握手。
    對方也對他熱情的招呼,做了禮貌的回應(yīng),熟料之后,此人的表現(xiàn)就很有點不可理喻了。
    根本都沒容寧衛(wèi)民開口,對方居然就自作主張把前臺給轟走了。
    并且緊緊的關(guān)上了門,就好像即將要討論什么重大機(jī)密似的。
    這可是寧衛(wèi)民的地盤啊,尤其他自詡沒干過什么虧心事非要避諱他人。
    自然為對方這樣會引起公司誤會,甚至是流言蜚語的舉動,很不高興。
    可是當(dāng)對方轉(zhuǎn)身自報家門之后,寧衛(wèi)民根本顧不上進(jìn)行指責(zé)了,反而驚得目瞪口呆。
    “我叫彭原,是霍司長的秘書。今天初次見面,有些突兀,請不要介意。”
    “什么什么?霍……霍司長?”
    “你和霍欣應(yīng)該很熟吧,霍司長是霍欣的父親。”
    “是是,我了解,我知道,那請問……您……的來意是?”
    “霍司長想跟你談?wù)劇H绻奖愕脑挘F(xiàn)在請跟我走一趟吧。霍司長就在樓下車?yán)锏饶恪!?br/>     “什么?就現(xiàn)在?霍司長在樓下?這……這……”
    此時此刻,寧衛(wèi)民心頭真有一萬頭草泥馬狂奔!
    其感受到的震驚、尷尬和手足無措,比起去年除夕他開車送霍欣,在史家胡同51號院門口被霍欣父母撞見那次,還要嚴(yán)重得多。
    要知道,去年的除夕那一面純屬意外,而今年卻是人家直搗黃龍,目的明確的急襲。
    說起來,他和霍司長除了霍欣之外毫無任何連接點。
    霍欣呢,又是因為情感被他拒絕,含恨離開公司的。
    用屁股想都知道,這千斤大小姐的親爹登門傳喚,必定不會是什么好事。
    不管是出于心虛,還是懼怕,反正寧衛(wèi)民額頭出了密密麻麻的一頭細(xì)汗。
    他心里琢磨,就這么下去嗎?
    不,肯定不行啊!
    自己送上門去,坐進(jìn)人家的車?yán)铮歉唤壠庇惺裁磪^(qū)別?
    可事到如今,避而不見也不可行。
    思忖半天,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想出了一個多少能獲取點安全感的主意。
    試圖把見面地點挪到自己的主場,希望能靠公司的排場,外企的屬性,讓對方心存一點顧忌。
    “談?wù)劇務(wù)劗?dāng)然可以,可車?yán)锒嗬浒 ;羲鹃L既然來了,怎么不上來呢?您看是不是請霍司長來我這辦公室里坐坐?我這兒茶和咖啡都有……”
    然而,他就連這點小算計也沒得逞,對方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似笑非笑的說。
    “這兒人多眼雜,霍司長的身份上來多有不便。有些事情嘛,最好能私底下解決。你一定不想人盡皆知,對嗎?”
    彭原這話一說,寧衛(wèi)民立刻暗罵自己愚不可及。
    是啊,他們之間談的問題本就該密議。
    何況霍司長那是一般人嗎?
    人家的職務(wù)和級別太敏感了,來公司非得把宋華桂都驚動了不可。
    哎呀,剛才真是腦進(jìn)水。
    他怎么會認(rèn)為這次憑著皮爾卡頓這塊牌子就能安然無恙呢?怎么就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來?
    這下好了,對方肯定把什么都看透了,一定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是亂了陣腳。
    “對對,是我考慮不周,那……這樣好不好?您先下樓,我隨后就來。”
    總算寧衛(wèi)民還有點急智,他指著自己一桌子的資料,做了最后的拖延戰(zhàn)術(shù)。
    “您看,您來之前我正忙,我桌子上全是公司最緊要的文件。我總得花時間收拾一下,才能安心下樓啊。麻煩您跟霍司長說明一下情況。給我?guī)追昼姡乙欢ūM快。您看可以嗎?”
    這次對方倒是沒有反對,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彭原凝視了寧衛(wèi)民片刻,量他也不可能做出“畏罪潛逃”的愚蠢之舉,便點點頭出去了。
    而寧衛(wèi)民一恢復(fù)獨處狀況,便長吁了一口氣,癱坐在了椅子上。
    真不是他慫,而是他心里清楚,實力懸殊太大了。
    人家要真難為他,他根本沒資格跟人家掰手腕,麻煩大了!
    別說想辦什么事兒都會寸步難行,就是想要出國躲開,都未必能順利成行了。
    弄不好還會連累公司的經(jīng)營,影響壇宮飯莊和天壇公園的日后發(fā)展。
    說真的,他自己怎么樣其實無所謂。
    就是從此沒了任何進(jìn)項,徹底“社死”,也餓不著他,更餓不死他家里的小板凳。
    可他怕對不起相信他的那些人啊,好些人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背一輩子感情債的包袱可太難受了。
    所以事到如今,也只能盡力而為,希望事情別走到最壞的那一步了。
    “與智者言,依于博;與博者言,依于辨;與辨者言,依于要;與貴者言,依于勢;與富者言,依于高;與貧者言,依于利;與賤者言,依于謙;與勇者言,依于敢;與愚者言,依于銳……”
    寧衛(wèi)民仰靠在椅背,小聲默默念著康術(shù)德的告誡。
    于此同時還從煙盒拿起一根煙點燃,深深吸了起來。
    別說,這倒管用。
    溫習(xí)著這些重要交際準(zhǔn)則讓他心里多少有了底,煙草的尼古丁也讓他的情緒穩(wěn)定了下來。
    而一旦恢復(fù)鎮(zhèn)定后,智商好像也回來了,忽然間他就想通透了。
    沒道理啊!我他媽已經(jīng)夠小心翼翼的了。
    不就是跟霍欣沒成嗎?
    可我自問一直恪守道德底線,沒做過任何過分的事兒呀。
    既然碰都沒碰過她啊,連戀愛關(guān)系都沒確定過。
    霍欣他爸憑什么不依不饒的跟我過不去呀?我不當(dāng)你們家女婿還有罪了?
    操,要是這樣都能招災(zāi)惹禍,那他媽簡直就是無妄之災(zāi),怎么都沒老百姓的活路了。
    何況常言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就一爛瓦片,他大司長可是精美的玉器啊。
    身居高位的人,智商是不可能太低的,沒道理非這么明火執(zhí)仗的跟我硬碰硬啊。
    別說勝之不武,他就是把我碰碎了,自己也虧大發(fā)了啊!
    這事兒落人眼里,司長形象不全毀了,他的官聲和名譽還要不要了?
    對對,絕對不能!頂多就是嚇唬嚇唬我,這位霍司長一定另有他意。
    正常情況下,真要給我拿龍,他也不能親自來找我啊。
    咬人的狗不叫,他反而得撇清自己才對嘛。
    靠,丟人丟到家了,太沖動了,居然上當(dāng)了!
    還是缺乏安全感,沒能練出老爺子說的那份鎮(zhèn)定自若,高雅沉著的貴氣啊。
    這要讓師父知道,莪自己就把自己嚇成這樣,非得一怒把我逐出師門不可。
    就這樣,寧衛(wèi)民雖然還很忐忑,可是已經(jīng)不再慌亂,基本上有了面對霍司長的勇氣。
    他站起來,掐滅了手里的煙蒂,盡力整理了一下儀表,把桌上的文件收了起來,終于走出了辦公室。
    而當(dāng)他走下樓梯時,腦子里已經(jīng)在琢磨霍司長究竟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
    去年那一面見的太草率,只覺得是一個高高在上,儀表堂堂,很有氣質(zhì),也很有氣勢的人。
    光看表面,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物。WwW.ΧLwEй.coΜ
    霍欣骨子里的高傲,很大因素應(yīng)該是擁有這樣一個值得羨慕的父親所帶來的。
    今天更見識到了其秘書出色的素質(zhì),能駕馭這樣的手下,就更能說明一些問題。
    那么他除了級別注定身為貴者,還有職務(wù)需求賦予的辯才。
    會不會還身兼智者?又或是博者的屬性呢?
    如果是這樣,接下來的對話將會是一次巨大的考驗。
    想要平穩(wěn)過關(guān),弄清其真正的用意恐怕不易。
    對話的分寸太不好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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