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聽皺眉思索之際,他們身后突然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巨響。巨大的爆破音使得心中那種奇異的直覺得到了應驗,沈聽的心重重一沉。
是爆炸!
巨大爆炸引發(fā)的震動讓整個地面都在簌簌發(fā)抖,一瞬間鳥獸俱驚,無數(shù)鳥雀撲棱著翅膀,從深密的叢林中沖了出來,盤旋出遮天蔽日的一片黑壓壓。
這轟然的巨響與地面強烈的震顫讓楚淮南下意識地握緊了方向盤,爆炸中心離他們有一段距離,茂密的樹林將一切都擋在了可視范圍之外。楚淮南不太清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出于本能地,想要更快地遠離危險地帶。他當然明白剛剛的響動意味著什么,可卻沉默著沒有說話,再次辨別方向后,加大了油門。
而坐在副駕上的沈聽則皺著眉頭回望,可卻也只能看到遠處被朝霞映得火紅如橘的一片天空。
但他清楚地知道這片火燒云絕不會只是夕陽西下所造就的美景。
孫若海電話占線的忙音像把鋼槌一下又一下地把仍抱著僥幸的心敲得愈發(fā)沉下去。
沈聽沉重地意識到,在遠處林木與天空相交的地方,紅色的烈焰正在燃燒。
沉郁的金紅色順著高大的喬木上升起來,將天邊的云都染透了。紅色的火光順著遮天蔽日的枝干蔓延開來,轉眼就燒出一片濃煙。
汽車輪胎卷起的灰塵像是暫時失去了引力,飄灑在森林氧吧清新的空氣中,給清透的傍晚蒙上了一層灰黃的陰霾。
那片煙霧像是一道墻,把他們和人間隔絕開來,把沈聽清亮的眼睛也望得逐漸黯淡下去。
孫若海的電話終于接通了,這位雷厲風行的大領導嗓子更啞了,粗糲的聲音里帶著焦急和一絲微不可察的驚惶:“沈聽,你們怎么樣!”
沈聽說:“剛剛發(fā)生了爆炸,我們沒事,其他人呢?有傷亡嗎?”
孫若海那頭靜了靜,過了幾秒才說:“你先不要管傷亡,爆炸在森林的入口處,有人把雷管連在了廢棄直升機上,只要有人靠近,裝有紅外線探測的引爆器就會立刻引爆。炸彈埋在附近山體里,現(xiàn)在引發(fā)了塌方,武警至少要半個小時才能清理掉路障往里趕。剛剛嚴局發(fā)來通知說他已經(jīng)親自出面調(diào)派了駐扎在附近的陸軍,但最快也要二十分鐘才能到達現(xiàn)場,所以,沈聽”孫若海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在那之前,你一定不能讓對方跑了!”
沈聽知道在剛剛那場爆炸中,傷亡一定不會少。孫若海沒說是不想動搖軍心。他把慕鳴盛車輛移動的路線實時同步給了孫若海。
“在檢查其他幾個所謂的可疑點時,也要務必注意安全!這些地方和對方的行進方向相反,應該都設有陷阱。”
他話音未落,畫面中一直不斷移動的光標突然不動了。慕鳴盛的車驟然停了下來,地圖顯示他們之間的直線距離已經(jīng)只剩下八百多米。
雖然已離得極近,可卻完全不可見,森林公園里層層疊疊的茂密枝葉成了沈聽他們最原始天然的掩護。
黃昏日落,式微的日陽像金色的細沙穿過郁郁蔥蔥的林葉,在楚淮南的臉上透射出斑駁的光點。他打著方向避過一道長在地面上的巨大樹根,問:“他們停下了,我們怎么說,追嗎?”
沈聽沖他點頭,眼睛卻沒從屏幕上移開,皺著眉說:“奇怪,怎么會停在那兒?”
楚淮南聞言也看了眼導航,也跟著微微擰起了眉。他們所在的位置的周圍都標記著密集的森林標志,往前一公里處并沒有開闊的空地,慕鳴盛的車停在那兒確實很反常。
一般來說,叢林撤離的最佳交通工具是直升飛機,其次才是適合漂流的皮劃艇。盡管這片森林中也有通往外河的水道,但慕鳴盛顯然不會選擇速度慢、限制又多的水路通行。因此,沈聽推斷他們的撤離工具大概率是直升飛機。
可直升飛機的起飛條件相對比較高。不僅需要場地沒有障礙,還需要所處環(huán)境有足夠好的能見度。因此任誰看來,慕鳴盛在被密林覆蓋的山路中驟然停車的舉動也都十分異常。
難道他們發(fā)現(xiàn)被人跟蹤所以換了車?
這么一想,沈聽不由催促楚淮南盡量再開得更快一些。
五六分鐘以后,他們看到了慕鳴盛先前乘坐的那輛黑色轎車的尾燈。汽車已經(jīng)熄了火,尾燈的反光片在楚淮南遠光燈的照射下發(fā)出暗紅色的光亮。車里沒人。
趁楚淮南停下車,隔著不足百米的距離,謹慎觀察前車情況的當口,沈聽已經(jīng)把他用拉法換來的游牧人翻了個遍,還算有點收獲。
天色漸晚,森林的夜幕比城市中的來得更快。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天就已經(jīng)從擦著胭脂紅的青灰色徹底變成了濃黑的墨色。
沈聽掂了掂從右車門側邊的儲物格里搜刮出的一只狼眼手電筒,在確定還能正常使用后,把它遞給了楚淮南,“你在車里等著。”
這一次,他用的是不容商榷的祈使句。
不等楚淮南回應,自認對編外隊員下了最正確指令的沈警督又動作利索地把槍上了膛,戒備地端著上了膛的手槍,毫不猶豫地下了車。
對方有五個人,楚淮南哪肯放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地去,他無視沈聽的指令,緊跟其后下了車,動作甚至比沈聽還要更快。
鞋子在枯葉上踩出“沙沙”的聲響,這細小的摩擦聲在這寂靜的傍晚顯得格外清晰。
用不著回頭,沈聽都能知道那個自由散漫、無視指揮的編外成員并沒有聽話,他怒喝道,“楚淮南!你給我老實在車里待著!”
楚淮南腳步?jīng)]停,眼睛盯著沈聽額角凝固的血跡,心情復雜。
他知道沈聽吃軟不吃硬,因此不想跟他比嗓門,放軟的聲音里還有些委屈:“剛剛才發(fā)生過爆炸,在明知道附近有犯罪分子出沒的情況下,你怎么能讓我一個普通市民就這么待在車里?”
論強詞奪理、偷換概念,資本家敢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我不是給你槍了嗎?”
百步穿楊的資本家繼續(xù)示弱:“可我是業(yè)余的啊,你就不怕我一緊張就不會用了?”
沒時間跟他打辯論的沈警督只猶豫了一秒,似乎是真怕他一個人留在原地反倒更危險,最終猶豫著松口:“那你跟緊點兒。”
鑒于有炸彈陷阱在前,這一次,他們花了幾分鐘初步確認了車輛的周邊情況,才敢繼續(xù)靠近。
車輛周圍并沒有設置其他陷阱,而慕鳴盛一行人之所以會棄車是因為遇到了突發(fā)情況。這輛被改裝得牛出天際的防彈車居然被卡住了。
慕鳴盛的防彈座駕的前身是輛奔馳的sguard。比起楚淮南的拉法,它的底盤其實并不算太低,但作為轎車想要在山地叢林飛速行駛,難免顯得力不從心。
車輛的防彈輪胎雖然并沒有因沈聽先前的那一槍而立刻爆胎,卻在此后出現(xiàn)了慢漏氣的情況。
在復雜的森林地形之中,想要安全地駕駛這輛車身很沉、底盤不高又胎壓不足的金屬堡壘,本身就已經(jīng)非常吃力。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由于情況緊急,通過此路段時,司機并沒有太多的減速。整輛車被參天巨木盤錯粗大的地面根支狠狠地絆了一記,高速通過的車輛像個被拋向空中的沙包騰空足有十幾公分,落地時車身不穩(wěn),司機盡力補救,他們幸運地沒有翻車,但車輛的左前輪卻死死地卡在了地面的坑洞里,一時進退兩難。
車胎卡坑,昏睡中的李世川也因這突如其來的一顛而發(fā)出一聲痛哼。慕鳴盛的臉色頓時陰郁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
所謂禍不單行,壞的運氣總接踵而至。
在林有匪和路星河跳窗逃離后,慕鳴盛覺得那種事事不順的感覺又回來了。
其實在知道兩人逃走后,他也曾第一時間命令屬下四處搜查。本來是吃定看起來似乎也“心懷鬼胎”并不純良的林有匪絕不敢報警,誰知那個該死的路星河居然給他鬧了一出大新聞。他利用自己的名人效應,在第一時間召開了新聞發(fā)布會。
不愧是戲子出身,還戴著頸部術后固定器的年輕演員說起謊話來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故事也是經(jīng)過了仔細編排的,許是害怕暴露出林有匪亦并非善類,路星河在對外說明受傷原因時,說這是他和林有匪結伴出行時出了意外所致。而林有匪由于傷情過重,截至發(fā)布會召開時,人也仍在icu里,生死未卜。
“從今天起,我將暫停一切工作,陪在有匪身邊,直到他能度過難關,最終醒過來......”
路星河本身就人氣頗高,他和林有匪的關系本也一直廣受粉絲矚目。這番說辭理所當然地獲得了巨大的關注,一時間所有媒體頭條都被有關兩人的新聞占據(jù)了。
眾目睽睽之下,慕鳴盛反倒不好立刻下手了。
而在此之后不久,李世川又傷痕累累地出現(xiàn)在了直播中,這直接攪黃了慕鳴盛和宋辭的談判,他不得已抽身出來,親自出馬把獨屬于自己的東西搶了回來。
此刻,無論再怎么踩油門,這倒霉的輪胎都像被鬼附身了一般不停地在泥坑里原地打轉,在多次嘗試無果之后,滿額是汗的司機小心翼翼地提議道:“慕先生,這車一時半會兒動不了,這兒離目的地不遠,咱們下車步行或許還更快些。”
慕鳴盛垂眼看了看趴在他腿上的李世川。
臉色慘白的男人閉著眼睛,呼吸淺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斷,一丁點兒轉醒的跡象都沒有。
“慕先生,走吧。”
前排的梁碩也跟著勸,剛剛的那一聲巨響,顯然是專程為警察們設置的“幌子”被觸動點爆了。
這意味著那些對他們窮追不舍的條子們會死傷慘重,但同時也意味著那些“獵狗”已經(jīng)知道停留在相反方向的飛行器只是陷阱。
無論如何,梁碩都不贊成他們再繼續(xù)在原地逗留。
慕鳴盛只猶豫了片刻,就立刻點頭。
一行人拿上武器,果斷棄車而去。
十幾分鐘后,戴著嵌有金剛石拳套的沈聽走到車前,伸手摸了摸引擎蓋,還是熱的。
他三下五除二地給資本家演了出略微遲到的“切頭如切瓜”。只兩下重拳,號稱刀槍不入、能擋實用機槍掃射的防彈玻璃便出現(xiàn)了裂痕。
得益于防彈玻璃極高的表面應力,車窗并未真的碎裂。沈聽沿著裂紋的痕跡,用拳套頂端被打磨得如同刻字刀片般尖又薄的金剛石,輕而易舉地卸掉了整塊玻璃。
楚淮南全程都在一旁幫他舉著手電,沈聽匆匆翻查了一遍車內(nèi)。儲物空間被改裝過,容量足夠大的空間內(nèi)卻只留下了幾個手雷和兩把沒有裝彈的手槍。
沈聽面色凝重:“車里幾乎沒剩什么。”
光線很暗,從楚淮南的角度看過去,他連輪廓都有些模糊,聲音卻清晰有力:“我們得慶幸他們的車壞在了半道上。”沈聽把暗格里最后一個手雷拿出來放到了副駕駛座上,才直起身說:“這簡直就是個小型的武器庫!”
這話并沒有夸張,除了暗格里零零散散的手雷和槍支外,在前后排之間的縫隙中還藏著一架按比例縮小過的單兵火箭炮。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