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將自己的這個疑問說了出來。</br>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李云深說話的時候朝蘇棠和周千塵瞥了一眼,連龍鳳這種東西都有了,還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br> 注意到李云深的目光,蘇棠突然用力一點頭,然后轉頭看向陸敬淮。</br> 嗯,是的,沒錯,連陸敬淮這種吃自己升級的怪物都有了,還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呢!</br> “對了,大師兄。你還記得李楓眠的腦袋嗎?那脖子上面的傷口似乎有些古怪。”黎逢皺眉回想著。</br> 李云深問,“哪里古怪?”</br> “那個傷口不像是剛剛被割下來的,反而像是很久之前就有的。”</br> 意思就是說這顆腦袋應該不是最近才剛剛掉下來的,而是掉下來很久了。如此一來,李楓眠這個人的嫌疑就更大了。</br> “掉下來很久了?那以前跟我們在一起的李楓眠難道是鬼?”蘇棠一臉驚恐地抱住陸敬淮的胳膊,企圖把自己藏進他懷里。</br> 男人伸手攬住小娘子,修長白皙的手掌捂住她的小耳朵。</br> “小師妹可看到他身上有鬼氣?”黎逢問。</br> 蘇棠露出小耳朵搖頭,“沒有。”</br> “既然沒有,那就不是鬼,而是人。”李云深似乎是想起了某件事,他問眾人,“你們還記得三大家族密地失竊的事情嗎?”</br> 大家自然記得,不過這跟李兆思和李楓眠的死有什么關系嗎?</br> 李云深面色深沉的開口,“我知道李家密地內藏著什么東西,丟失的應該就是這件東西。”</br> 此話一出,眾人的視線皆朝李云深望了過去。</br> 幼時,李云深曾偷溜進密地看過,他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東西。</br> “密地內是一顆腦袋。”</br> 席碧桃曾跟眾人說過那位魔道大能的事,李家保存的恰恰好是那顆精髓腦袋。</br> 李云深抬眸直視眾人,“如果我猜的沒錯,我應該知道李楓眠想干什么了。他可能換上了那顆腦袋。”</br> 此話一出,猶如平地驚雷,眾人臉上的驚駭之色怎么都掩蓋不住。</br> “李楓眠他……換上了那顆魔道大能的腦袋?”黎逢斷斷續續將這句話說出來后立刻吃了一口茶壓驚,并喃喃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br> “現在,我們只要找到李楓眠,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了。”李云深說出最后結論。</br> “可是我們去哪里找他呢?”</br> 李云深摩挲著指腹,沉默半刻,臉上突然露出笑來,“腦袋可以換,身體可以換,靈魂卻換不了。你們可知道席家的水鈴有什么作用?”</br> 不知道為什么又突然扯到席家水鈴了,眾人一臉懵逼。</br> 博學多才的陸敬淮道:“席家水鈴可識魂。”</br> “對,沒錯。”李云深朝陸敬淮投去贊許的目光,然后道:“此事還需席家相助,我去與席家主說,你們在這里等我就行。”</br> 李云深話罷,疾走而去。</br> 黎逢看了一眼天色,伸手打了一個哈欠,“我先去睡了,明日怕是有一場硬仗要打。”說著,他一邊伸懶腰,一邊跟周千塵一起出了屋子。</br> 屋子內只剩下蘇棠和陸敬淮,男人坐在小娘子身邊,面色突然沉靜下來,他開口道:“有時候我總覺得小師姐什么都知道。”</br> 蘇棠一愣,轉頭看向陸敬淮。</br> 男人垂著眉眼,纖細眼睫下滑,遮蓋住了眸中思緒。</br> 蘇棠想,她確實知道一點,不過并非什么都知道。</br> 既然現在兩人是這種關系了,蘇棠決定坦誠相待。</br> “你想知道我瞞著你什么嗎?”</br> 陸敬淮立刻搖頭,“不想。”他側身,深深的將蘇棠擁入懷中,把腦袋埋在蘇棠肩膀處,“只要小師姐一直待在我身邊就好,我什么都不想知道。”</br> 蘇棠無聲地嘆出一口氣。</br> 不想知道也好。</br> 不過事情進行到現在,蘇棠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雖然自帶男主光環,但是走到哪哪里就死人的倒霉小伙子。</br> “唉,自古紅顏多薄命,小師弟,你長得這么漂亮,要多保重身體啊。”小娘子掐著陸敬淮的臉一臉鄭重。</br> 被蹂,躪的陸敬淮:……</br> .</br> 入了夜,天上突兀陰云密布。</br> 原本躺在蘇棠身邊的陸敬淮霍然起身,他透過窗戶,看到那漫天彌漫的魔氣,神色一凜。</br> “小師姐,我出去一下。”</br> 回答陸敬淮的是蘇棠無聲的鼾聲。</br> 陸敬淮:……</br> 男人替蘇棠掖了掖被褥,然后翻身下了床榻。</br> 屋外的魔氣匯聚在天上一角,陸敬淮能很輕易的看到魔氣的源頭方向。他想,那里或許就是李楓眠的藏身之處。</br> 陸敬淮立刻祭出白光劍,朝魔氣源頭而去。</br> 那地方看著不遠,陸敬淮卻飛了許久,等他反應過來之時,天際處已然冒出一層淺淡的魚肚白。</br> 朝陽艷媚,層疊光輝落于陸敬淮眉宇之間,男人突然蹙眉,然后動作一頓,面色大變,“糟了!”</br> 果然,原本盤踞著的魔氣在一瞬消失無蹤。陸敬淮催動白光劍,以最快的速度沖回席家主院,他猛地推開房門,看到空蕩蕩的床榻。</br> “小師姐?小師姐!”</br> .</br> 蘇棠萬萬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紅顏薄命的人是她。</br> 蘇棠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脖子被人用鏈子鎖住了,卡得緊緊的,不管她是拽還是咬,完全無濟于事。</br> 蘇棠想,這個人一定知道她高貴的身份,所以特地做了一條符合她身份的高貴鏈子。她的牙都要咬掉了,這根鏈子居然還如此。</br> 蘇棠猜測,她應該是被栓在了一個古怪的山洞里。</br> 山洞很黑,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不過幸好,她能暗中視物。</br> “啪嗒啪嗒……”有腳步聲由遠而近。</br> 蘇棠抬頭,面前出現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他一身衣服低調奢華,整個人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br> 蘇棠認識這玩意,男主成功路上的絆腳石。她還沒等男人開口,立刻破口大罵,“我詛咒你少穿衣服多喝涼水早日升天,咳咳咳……”</br> 說的太急,嗆到了,等她緩一緩再來安慰你全家。</br> 黑袍男人似是發出一聲極輕極輕蔑的笑,然后聲音清潤道:“放心,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的。”</br> 救她?</br> 蘇棠一臉警惕道:“你想干什么?劫財還是劫色?”</br> 黑袍男人:……</br> 黑袍男人被蘇棠的話噎了一下,他緩了一會,上下打量蘇棠,看到小娘子眉宇間透出的清媚之氣,突兀笑道:“等他死了,財色我都要。”說完,黑袍男人轉身離開,完全不管身后蘇棠的撕心裂肺。</br> “混蛋玩意!有本事你放我出來單挑!我咬死你!啊噢噢噢噢啊噢噢噢噢”</br> 山洞太深,蘇棠每叫一聲就能聽到無數回聲。</br> 太累了,先休息一下。</br> .</br> 蘇棠不見了。</br> 在情勢如此急切的時刻,眾人難免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br> “都找過了嗎?”李云深神色凝重。</br> “找過了,沒有找到。”黎逢也是一臉急色。</br> 陸敬淮握著白光劍站在一旁,面色可怕至極。</br> 都是他的錯,是他中了那個惡人的調虎離山之計。</br> 一想到小師姐現在不知生死,陸敬淮真是恨不能狠狠地扇自己一個耳光。</br> 太蠢了,他實在是太蠢了!</br> 正在眾人焦頭爛額之際,突然,一縷魔氣飄到陸敬淮面前。</br> 這股魔氣大家都看不到,只有陸敬淮看到了。</br> 魔氣浮在半空之中,從飄散狀態緩慢聚集,然后變成一行黑色的字。</br> “夜半,席家密地。”</br> 陸敬淮知道,這是獨獨給他看的。他也知道,小師姐一定是被這個人抓走了。</br> .</br> 夜半,陸敬淮出現在席家密地之中。</br> 這是陸敬淮第二次進席家密地,與第一次進來時完全不一樣。</br> 密地內原本明亮的顏色變得灰暗,遍地水池變成了一灘黑黝黝的泥地,看上去腐爛又惡心。泥地中間有一個山洞,極黑,極暗。</br> 山洞前盤旋著絲絲縷縷的魔氣,看到陸敬淮,它們磨磨蹭蹭地湊上來,好奇地繞著他,像是在確認什么。</br> 陸敬淮目不斜視,徑直往山洞去。</br> 他腳上的皂角靴陷入泥地之中,軟綿的像果凍一樣貪婪地吸食他的身體。陸敬淮不得已加快了速度,他踏入山洞口,腳下的泥地變成了堅實的石塊。</br> 山洞門口站著一個人,身披黑袍,半隱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臉。</br> 陸敬淮下意識握緊手里的白光劍,語氣生硬至極,“就是你抓了小師姐?”</br> “你不先問問我是誰嗎?”黑袍人的聲音與他的外形一點都不相符,清潤如竹。</br> “我對你不感興趣。”陸敬淮面上雖不顯,但心中已十分焦躁。</br> 黑袍人輕笑一聲,抬手,取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那張俊美到攝人心魄的臉。</br> 陸敬淮看到面前的臉,微怔愣了一會兒,然后霍然收緊了手里的白光劍。</br> 李楓眠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顯出幾許笑意,“怎么樣,這張臉是不是很好看?”</br> “李楓眠。”陸敬淮說的是肯定句。</br> 李楓眠彎唇淺笑,配上這張臉竟有五分魅力。</br> “確實生得不錯。”陸敬淮面色不變,那雙漆黑眼眸卻死死盯著李楓眠。“你就是黑袍人?”</br> “如你所見。”李楓眠并不狡辯。</br> 陸敬淮雙臂之上的魔氣突然翻滾涌動,他咬牙按住胳膊,“你既已經換了頭,又為何不將剩下的也換了?偏偏將這些斷胳膊斷腿放出來霍亂修真界?”</br> “我若是不將這些斷胳膊斷腿放出來,又怎么能找到你呢?”</br> 黑袍人這張臉與陸敬淮的臉有七分相似,陸敬淮看著李楓眠的時候,有一種在照鏡子的錯覺。</br> 陸敬淮是個聰慧之人,他從這一系列事件之中大概猜出,那位眾人掛在嘴邊的魔道大能,應該就是他的前世……不,或者可以說,就是他。</br> 陸敬淮并沒有自己作為大能時的任何記憶,如果能選擇,他并不想要這些斷胳膊斷腿,他寧可做一個平凡的人,平凡的跟小師姐在一起。</br> 可是上天并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br> 他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因果輪回,上輩子的債,今世的孽。</br> “現在你找到我了,準備怎么辦?”</br> 李楓眠身上的部位比他身上的多,而且占據了頭顱。那顆頭顱讓他成為荒野之地魔族之首,傳說中的魔族主人。</br> 陸敬淮知道,硬拼的話,他根本贏不了。而且小師姐還在他手上,他到底要怎么辦?</br> “怎么辦?你看不出來嗎?我要統領修真界,成為修真界里唯一的王。”李楓眠的臉上帶著一股暢快的興奮。</br> “所以你就殺了李兆思?”</br> “沒錯。”李楓眠承認的很干脆,似乎覺得已經到攤牌的時候了。</br> “那個老家伙總是想把李云深找回來,一天到晚嫡子、嫡子的掛在嘴邊,我真是聽得都惡心了。”</br> 李楓眠越說越激動,一雙眼睛瞪得極大,眼尾撐開到看起來像是要裂開。眼白內泛起猩紅血色,身后升騰起濃郁的魔氣。</br> 陸敬淮下意識神色一凜,身后的魔氣也泛濫出來,張牙舞爪的跟李楓眠的魔氣對峙。</br> 李楓眠看到了陸敬淮的魔氣,他更加興奮,“你猜,我們打起來的話,是你贏還是我贏?”</br> 說話間,李楓眠朝前走出兩步,陸敬淮清楚地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傷痕,凸起的像蚯蚓一樣的肉條。</br> 陸敬淮想,這應該是換頭留下的傷痕。</br> “當初你就沒想過,把腦袋摘下來會死嗎?”陸敬淮轉移話題,語調輕緩,與李楓眠的興奮和激動形成鮮明對比。</br> 李楓眠冷笑一聲,“怕什么,不過就是死。可如果不換,我會生不如死。再說了,我不是成功了嗎?你看看這顆腦袋多適合我。”</br> 李楓眠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將這張俊美無儔的面容形成了一個古怪的扭曲弧度。</br> “它帶給我太多好處了。”李楓眠贊嘆似得微微仰頭,細薄的唇線抿成一條直線,稍稍下壓,透著難以抑制的喜悅。</br> “對了,”李楓眠朝陸敬淮看過去,“讓我想想,你現在有什么?左胳膊和右胳膊,對不對?”</br> 天色昏暗下來,李楓眠的臉隱在暗色之中,只露出漂亮的下顎弧度。他的聲音很輕,甚至還有隱隱的笑意。</br> 陸敬淮聽到他說,“你把你自己的雙臂砍下來,我就放了你小師姐。”</br> 山洞很深,有悠悠蕩蕩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陸敬淮無法分辨。</br> 他看著面前的李楓眠,毫不猶豫地抽出了自己的白光劍,然后,朝自己的左胳膊砍了下去。</br> 白光劍鋒利無比,陸敬淮又用了十成十的力氣。</br> “噗嗤”一聲,白光一閃,男人一劍砍斷了自己的左胳膊。</br> 鮮血噴涌而出,李楓眠的臉在濃郁的血腥氣中綻放出放肆的笑。他看著那只落在地上的斷臂,渾身興奮地顫抖。</br> 失血過多,陸敬淮面色慘白,幾乎站立不住,他掀了掀眼皮,挑釁地問,“還有一只胳膊,你要來幫我砍?”</br> 李楓眠抬頭看他,沒有回答。</br> 陸敬淮嗤笑一聲,“怎么,不敢?”</br> “有什么不敢的,”李楓眠出身不好,長久的積壓和經歷導致他異常容易被激怒。</br> 他朝陸敬淮的方向走去,“可若是由我來砍,我可手下留情。”</br> 只幾步路,說話間,李楓眠走到了陸敬淮面前。他看著面前躬身曲背的男人,臉上露出暢快而得逞的笑。</br> 呵,什么魔道大能,還不是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br> 李楓眠單手按住陸敬淮那只斷臂處的傷口,指尖狠狠掐進去。</br> 男人悶哼一聲,踉蹌了一下后站穩。</br> 李楓眠湊上前,語氣溫柔道:“對了,忘記告訴你了。你太強了,不將你神魂俱滅,我不放心。”</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61122:38:462020061222:51: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安格妮絲。、.2瓶;一到下午就犯困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