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日雪化,石慧親自帶著孩子們去無爭山莊向原莊主和原隨云辭行,繼續他們游歷天下的行程。
這幾個月,孩子們玩的好,也處出了感情。只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他們也不會一直留在太原城。
石慧怕原隨云舍不得他們走,允諾了以后有機會再來太原看他。南宮靈一個勁叮囑原隨云可以通過丐幫給他傳信,他也會寫信來,原隨云卻反而不怎么在意。
原隨云的態度雖然有些奇怪,不過小孩子的心思本來就很難捉摸,石慧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依舊是一輛馬車,一匹老馬一頭驢子,緩緩而行。一直快到五臺山下,才發現原隨云跟在后面,整個人都像小乞丐一樣了,讓人見了好氣又好笑。
“原隨云,厲害了,知道離家出走了!”石慧捏了捏他的臉,到底沒下狠手。
“我以為、我以為出門很容易!”被逮了個正著,原隨云有些不好意思道。
想到他一個小孩子眼睛也看不見,在完全陌生的環境,卻追了他們這許多路,石慧也說不出責備的話。她們還有腳力代步,原隨云卻是一路步行跟來的。
先找了一家客棧落腳,讓傳興領他去洗漱。派了凌云去找附近的丐幫弟子傳信回無爭山莊,石慧拿了一套凌云的衣服收了幾針先給他穿著。
洗完澡,孫傳興就拿出傷藥給他上藥。
任原隨云再聰明,畢竟還是眼睛看不見,年紀也小。這一路為了不讓他們發現,沒有什么準備,就跟著風餐露宿,掌心和腳腕都是一些細小的傷口,腳底都起了血泡。
石慧不由生出幾分懊惱,說到底她還是太缺乏江湖經驗,沒有警惕心。否則怎么會讓人跟了快兩天才發現呢?今日是原隨云,若是他日是敵人跟蹤其后,豈非將陷自己和孩子們于危險之中?
“我來吧!”看著原隨云腳上那些血泡,石慧到底是心軟了。
石慧從小就很喜歡小孩子,小時候是盼著有個弟弟妹妹,不過一直都是獨生子女。讀大學的時候,父母因為一場意外雙雙喪生。曾經有一段時間陷入抑郁之中,后來去實習,每天接觸小朋友卻不知不覺好了。
石慧并非感情充沛之人,可是面對小孩子,心腸就怎么也硬不起來了。點了油燈,石慧用銀針將他腳底血泡挑開,讓血水流干凈,必須消炎包扎才行。
“好痛!”
“知道痛,為什么跟在后面不吱聲?”
“要是剛出來就被發現,你一定會送我回家的!”原隨云振振有詞道,“那我的計劃不久失敗了!”
“熊孩子!”石慧氣得打了他一下,“明天就送你回無爭山莊。”
“我都這么可憐了,你還要送我回去?”原隨云立即可憐巴巴地望著石慧道,“你們出去玩,不帶我玩!”
“嗯~不帶!”
“你就是偏心!”原隨云委委屈屈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瞎子,所以出門不出門也無所謂啊!反正什么繁花如錦,什么海闊天空,我也看不到。”
石慧不由嘆了口氣,果然是個熊孩子。就算不那么壞了,這性子還是那么討人厭。之前明明最討厭別人說他的眼睛看不見,如今倒是拿這個來賣可憐了。
“你這么跑出來,就不怕你爹擔心嗎?”
“我有留書信告訴爹。”原隨云辯解道。
“就算你留了書信,你這么小一個人跑出來,你爹也會擔心。”石慧生氣道。
凌云這邊才通過丐幫將消息送出去,原方就追到了客棧。不過原方不是來接原隨云回家的,而是為原隨云送來了行李。
除了原隨云的行李,還有一封原東園寫給石慧的信件。不外乎犬子頑劣,多有打擾,請石慧擔待一二。只讓原隨云隨南宮靈他們出來玩兩日,等他玩夠了,無爭山莊就會接他回去。
原東園親自寫了信,石慧自不會拒絕。這可讓原隨云高興極了,連腳上的血泡都不覺得痛了。
原東園本以為小孩子沒出過門,好奇心重,在外面玩兩天就哭著要回家了。可是沒想到原隨云的玩夠比原東園預想的久遠多了。春日跟著石慧出門,一路沿著東部從北到南,臘月才和來接他的護衛回太原。
到了次年春日,原隨云又早暗中通過丐幫聯絡了南宮靈,跑到前面候著他們。原東園見兒子出門大半年,很有長進,也就沒有阻止。
如此石慧帶著幾個孩子游遍了大江南北,又過了兩年,孫傳興和凌云先開始獨自闖蕩江湖。短短兩年間,孫傳興就闖出了一個小神醫的名頭,而凌云也躋身江湖少年俠士之列。
從十歲到十六歲,原隨云有大半時間跟著石慧身邊,后來更是在原東園的同意下認了任慈和石慧為義父義母。這些年,無論是人情世故還是文武之道,原隨云都頗有所得。
隨著年歲漸大,原東園的身體一直不大好。原隨云就回了無爭山莊,開始學習接手無爭山莊。
原隨云雖然年少,但是無爭山莊上下對少主極為忠心。不說原隨云的幾個好朋友凌云、孫傳興雖然年輕卻在江湖上聲名鵲起,南宮靈更是被內定為丐幫的繼承人,丐幫幫主是他的義父。原隨云自己也是文武雙全,如今誰又敢拿他目盲之事說話?
不過短短兩年間,原隨云就順利接受了無爭山莊所有勢力。
“娘,我的新衣服好看嗎?”南宮靈穿上新衣服,頗為精神道。
“好看!”石慧微笑道。
這幾年,總是四處東奔西走,石慧已經很少有功夫親自給孩子們做衣服了。今日是南宮靈十六歲生辰,身上的衣服卻是石慧三個月之前就開始動手縫制的。
“娘,你怎么好像不是很高興啊?”
“今日是靈兒生日,娘怎么會不高興呢?”石慧道,“你看,連小云不能來,都派人送了禮物給你呢!”
無論是司徒不是、孫傳興還是凌云都是滿十六歲后,才能得到允許獨自闖蕩江湖。對于南宮靈來說,十六歲生日是很重要的。過了十六歲生日就是大人了,以后父母不會再給他遮風擋雨,自己必須為自己做的任何事情負責任了。
南宮靈的十六歲生辰,不說任慈和石慧,司徒不是、孫傳興和凌云幾個年長的師弟也紛紛趕回濟南,最小的楊月都給他準備了禮物。
“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和四師兄都回來了。”南宮靈正和石慧說話,卻見一個白白胖胖的湯圓一溜煙跑了進來,正是小師弟楊月。
自凌云出去闖蕩江湖之后,楊月的家人也不再看的那么牢了。雖然是任慈的弟子,不過除卻武功,楊月最喜歡的卻是一些商賈之事。所以這幾年,楊月都跟在石慧身邊學習商賈之道。
丐幫弟子眾多,若是楊月能夠出師,想來能夠解決很多底層弟子的生計。
只是楊月練功最是偷懶又貪吃,遠遠看起像個大湯圓,又白又胖。石慧倒是費過一些心思想讓他瘦下來,然而并沒有用,卻追著他練出了一身好輕功。
“娘,那我先去找師弟們了!”
“去吧!”
一家人齊聚一堂,為自己過生日,南宮靈自然很高興。被師弟們拉著說話,倒也很快忘記了此事。
只是不僅南宮靈發現了石慧情緒有異,任慈也發現了。不過今天是南宮靈的好日子,任慈白日也就沒有說出口。
“阿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xしēωēй.coΜ
“任大哥,明日我們就將靈兒的身世告訴他吧!”石慧嘆了口氣道,“這些年因為刻意回避,無花都沒有見到靈兒,不過以那人的性格,是決不能看著靈兒清清靜靜過日子的。”
任慈沉默了片刻,才道:“一定要說嗎?”
“我們說,總比他日,靈兒從別人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好。”
突然門外傳來“啪”一聲響,任慈起身,推開門就看到房門前摔著幾塊西瓜。
“是靈兒?”石慧臉色微變。
任慈無奈地點了點頭:“我去看看!”
“還是一起去吧,不管發生什么,一家人都應該一起面對。”石慧挽起他的手臂道。
夫妻二人走到南宮靈的房間,就看到南宮靈縮在床上,蚊帳已經放下。
“靈兒?”
“爹、娘,我已經睡了。”南宮靈道。
任慈伸手點燃了桌上的油燈,石慧伸手掛起了蚊帳:“你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沒聽到,我是爹娘的孩子。”
“傻孩子!”石慧不覺莞爾,卻有些心酸。
這是她和任慈一手帶大的孩子,什么石觀音天楓十四郎,就算是南宮靈的親生父母又如何?生而不養,他們有什么資格來搶?
“娘,我不想知道他們是誰,我就知道你和爹就是我的父母就夠了!”南宮靈坐起身,撲倒石慧懷里哽咽道。
“都是大人了,怎么還撒嬌?”
“我不管!”南宮靈嚷道,“是娘教導的,什么血緣都是空的,唯有發自內心的感情才是真正的親情。這不是娘親告訴我的嗎?”
“小靈,若是可以,爹娘也想一輩子不將此事告訴你。可是這件事我們不說,就會有人來說。與其讓別人告訴你一個半真半假的真相,不如我們一五一十的告訴你。”任慈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