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專挑軟的捏,哪怕是江湖前輩也不例外,陸浮白顯然就是寒梅三人眼中的軟柿子。先不說陸浮白到底是不是軟柿子,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顯然沒有給他們挑選的權利,三人甚至不需要言語已經選定了自己的目標。
孤松三人都不約而同將陸浮白作為對手,可陸浮白的目標唯有寒梅一人。三個人三柄劍幾乎同時出鞘,陸小鳳見過西門吹雪出手,見過葉孤城出手,亦見過陸浮白出手。可今日,三人已經打破了陸小鳳對他們原本的記憶,因為無論哪一個,劍都更快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三個人本是不同的劍法,卻是一般的快。陸浮白的劍宛如一道白練向寒梅刺了過去,寒梅的劍已經刺出,對上她漆黑的眸卻生出了幾分懼意。年輕人的眸中清透而充滿靈氣,更帶著無所畏懼的勇氣。
勇氣?或許在寒梅敗給玉羅剎,成為西域魔教護法后,就已經沒有了。孤松、寒梅、枯竹成名江湖三十年,生平唯一畏懼不過教主玉羅剎一人。玉羅剎有多可怕,江湖人更多是聽其名,難見其人。可孤松、寒梅和枯竹卻親眼見過其可怕,畏之如虎。
三人鮮少入關,在江湖上名聲不顯,在西域卻聲名鵲起,論聲望武功怕是不亞于武當長老木道人。以劍法論,三十年前就可為江湖頂尖人物,卻有傲視天下的底氣。然劍者無畏無懼,一個劍客一旦失去了勇氣,就再也沒有了劍意。
嘆一山更有一山高,應了陸浮白那句長江后浪推前浪。如今的江湖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一個風云備起的新時代,年輕一代的高手不斷涌現。
如金九齡入六扇門不過一年被譽為六扇門百年來第一高手,到陸小鳳在江湖上聲名鵲起,北有劍神西門吹雪,南有劍仙葉孤城,江湖不再是這些年輕人只要用三五年就可以做到前輩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才能達到的成就。
有人或許不平,可這江湖本就不平。天賦是父母給的,氣運是老天爺賞賜的,唯有勤奮可以自己把握。然成就一個人,三者缺一不可,沒有天賦、沒有氣運,再多努力亦是枉然。
寒梅的劍已經脫手,命運與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年輕時屈服于玉羅剎,他告訴自己是因為功力不濟,故此輸了。可今日自己卻敗在了一個不過二十的年輕人手上,所謂年歲不到功力不濟的借口顯得那么蒼白。
枯竹亦輸了,他的劍已經在西門吹雪手上,一個劍客的劍到了敵人手上,也等于將命交到了對方手上。孤松的劍還在手上,可是他也輸了,身上沒有傷口,他卻再也沒有出劍的勇氣。
“我輸了!”陸浮白施施然道,“無情劍道出鞘必見血,騙人!”
陸浮白收了劍,施施然走到了寒梅面前:“玉天寶可是在方玉飛手中?”
聽到陸浮白的話,枯竹和孤松都看向了寒梅,顯然這三人雖然都有些小心思卻不是一伙的。陸浮白再次生出了懷疑玉天寶真的是羅剎教的少教主么?
聽聞少教主是玉羅剎的獨子,派出三位武功高絕的護法保護,確實很重視。可這三人都各懷心思,陸浮白不相信能掌控羅剎教這樣一個地方的人竟然會看不穿屬下的心思。若是知道寒梅三人不可靠,玉羅剎會將獨子交給他們保護嗎?
寒梅沒有回答,可是陸浮白已經得到了答案:“大哥,看來你那位老朋友確實很有問題。”
“我已經猜到了幾分!”陸小鳳搖頭道,“不過我沒想到方玉飛竟然有本事收買羅剎教的護法長老。”
“我們只是合作!”寒梅開口道,“這件事若成了,我就是羅剎教的教主,方玉飛主關內,我主關外,羅剎教與黑虎堂聯手,必將無敵于天下。”
“合作?方玉飛若只求合作,無論誰是教主他都能合作,憑什么要冒著得罪羅剎教的風險選你?”陸浮白輕笑道,“你也是老江湖了,看起來不是會輕易相信這樣的盟約。”
寒梅再次閉口不言。
“這正是我好奇的!”花園中不知何時已經起了霧,濃霧中竟然站著一個人。
這人就宛如幽靈一般,比霧更淡,更虛幻,更不可捉摸。在他出聲前,誰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哪怕就在眼前,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看清楚他的容貌身形。可在場的人卻曉得他不是幽靈亦非鬼魂,而是人,一個看不見,仿佛有隱身術的人。
孤松、寒梅和枯竹卻都愣住了,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寒梅更是微微顫抖。
“我竟不知何時來了兩位貴客,今日可謂是蓬蓽生輝了。”陸浮白笑道。
“兩個人?”濃霧中,那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人有些驚訝。
“我已經聞到了梨花白的酒香,不過我府上并沒有梨花白。”陸浮白道。
“你過去滴酒不沾,如今倒也成了小酒蟲了。”清淡的女聲想起,石慧自亭子后走了出來,“不過晚間小酌了兩杯,竟也被你察覺了。”
葉孤城忙起身道,心下卻暗暗詫異,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石慧的到來:“母親!”Xιèωèи.CoM
霧中人輕“噫”了一聲道:“我竟不知江湖上何時出現了這樣一位人物。”
“江湖之大,本就浩瀚無際,誰又能知天下事?”石慧道,“想必閣下就是西方魔教玉羅剎吧?”
“不錯!”玉羅剎已經下了墻頭,身旁的霧氣散去,露出了真容。須發皆白,卻面如冠玉,宛如少年郎,唯有那雙眼睛透出世事洞達的世故。
“原來是玉教主親臨,晚輩有失遠迎了!”陸浮白開口道,“只晚輩尚有一事不明,不知玉教主可否指點一二?”
“你說?”
“按理說孤松、枯竹和寒梅都是羅剎教元老級長老,應當見過少教主。可看他們的樣子,并不曉得玉天寶非真少教主,這是為什么?”
玉羅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朗聲笑道:“如今已經很少見到你這般聰明的女孩子了。若是你能夠成為我的兒媳婦,定能給我生個聰明的孫子。”
玉羅剎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答案卻已經給了,她倒是想問一問玉羅剎為什么這么做,可已經不需要了。陸浮白曾經擔心玉羅剎此行意在朝廷,可見到玉羅剎后,她這個想法卻打消了。或許玉羅剎這么做要設計的只是羅剎教中不忠心的部眾和自己的敵人而已。
葉孤城聞言,上前一步,將陸浮白擋在了身后:“怕是你兒子沒有這樣的福氣!”
“哦,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玉羅剎道。
“因為她會是我的妻子!”
“小子,這可容不得你做主。”玉羅剎看著陸浮白道,“我的親生兒子在他出世后的第七天,就交給了我最信任的人去管教,如今也是文武雙全的偏偏少年郎了。你若見了他,定會喜歡。”
玉羅剎將他的親生兒子保護的很好,不過少教主遲早都要繼承他的位置。如今教中有異心之人和魔教的敵人他都已經收拾了一遍,自然就該是假貨下臺,真少教主出場了。
“多謝玉教主賞識了,晚輩對相夫教子沒有興趣。”陸浮白忽然有些想笑,“沒想到威名赫赫的玉教主倒是很接地氣,操心了兒子不夠連孫子的心也一并操了。”
“這你就錯了!”石慧忍不住笑道,“只怕玉教主操心的不是子孫,而是舍不得自己一手所創的羅剎教。一個男人若是將兒子送走二三十年不見面,再深的血緣羈絆也是不足維系的。”
石慧見過太多留守兒童,也見過太多為了宗族和所謂家業將親生子女逼上絕路的父母。她相信最初玉羅剎是為了兒子成才故此托付他們撫養。可一個父親若真疼愛兒子,又如何舍得骨頭分離。
那個送走的孩子說到底也只是玉羅剎百年后能夠為他延續羅剎教輝煌的棋子。當然比少教主更可憐的是假少主,可天下可憐人千千萬,玉天寶雖為棋子倒也承受了二三十年不屬于自己的富貴,倒也比許多人幸運了。
且玉羅剎看似對親子愛護有加,為他掃平一切障礙,難道那位少教主真能如其所愿?玉不琢不成器,葉孤城少年時擔起白云城的責任,石慧尚且為了他的劍道將他趕出去游歷江湖增長閱歷。玉羅剎體貼的為兒子掃平一切障礙,真的就是好么?
“羅剎教乃是我一手創立,我自然希望它千秋萬代。”玉羅剎不以為意,“男兒在世若不能立業又有什么出息?”
執著于傳承的人,石慧見過不少,不過武功到了玉羅剎這個地步,還如此執著于血脈相傳的,倒是不多見。玉羅剎的武功已臻化境,那么他遲遲不能領悟破碎虛空的邊緣,可是因這份執。
石慧來京城原是為了葉孤城和陸浮白的事情,聽到葉孤城和陸浮白兩情相悅,她心中還是高興的,卻也不無擔心。葉孤城若注定破碎虛空,那么小白難道要成為他堪破情關的道具不成?
石慧心中期盼葉孤城領悟破碎虛空的奧妙,卻又擔心小白收到傷害,終究在家中待不住跟了過來。只路上又領悟了一事,陸浮白來歷不凡,葉孤城可破碎虛空,難道陸浮白就不能嗎?雖說破碎虛空不是易事,可求道本是逆天而行,何須諸多顧慮。
沒想到會遇到玉羅剎,已經摸到了天道之門,卻沒有找到鑰匙的存在。若能助玉羅剎尋到鑰匙,那么是不是也能給葉孤城他們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