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宮內,到處有虎賁衛兵警戒,侍者和侍女低著頭,走路匆匆,沒有人像平時那樣停下交談,也沒有人臉上有笑容。吳王布置華麗的寢宮中,漪姬正在聽藝人昕的小廝匯報達城情況。
“你親耳聽到蔚山君府有人喊公子吐血?”漪姬絞著手中一塊錦帛。
“是的,夫人,小人聽到蔚山君府中有嘈雜聲音,說是藝人昕已死,公子光吐血昏迷,司馬魏慈從府中出來調遣虎賁,小人覺得情況緊急,就趕緊離城往王都送信。”小廝騎馬趕了三天三夜的路,人已經瘦了許多。
“還有一個人呢?”
“小四想探聽到確定情況,讓小人先走。”小廝抬眼看到漪姬臉色似乎不悅,連忙補充:“小四為人硬氣,即使被抓住,他什么都不會說的。”留在達城的小廝在培訓的死士中排行第四。
“做得不錯,過段時間,姜大夫會幫你脫賤籍,會重重賞賜,讓你一生富貴。”漪姬按了按胸口,到現在,她才感覺到大事已定。
“謝夫人!”小廝大喜,跪下朝漪姬重重磕了幾個頭。
等小廝走后,漪姬喚來心腹侍者,讓他去把小廝秘密處決,她才不會像太子昭那樣,留下證據成為禍患。
安排人處置了小廝,漪姬走進了吳王的寢室,寢室中央有張大床,吳王正靜靜躺在上面。
“夫人!”服侍吳王的侍女見漪姬進來,連忙跪倒。
“大王還好嗎?”漪姬冷冷的看著侍女微微顫抖的身體。
“大王還是沒有醒來。”吳王已經昏迷好幾天了,在王都大變之夜前就昏迷了。
“好好服侍大王,以后會有賞賜的。”漪姬走到吳王床前,打量這個骨瘦如柴,不再威風的君王。這個原來輕輕跺下腳,整個吳國就要顫一下的大王,像個普通老人那樣躺著,毫無威懾。
“謝夫人!”侍女跪拜后退出寢室。
“今天什么事都會塵埃落定,大王你可以放心了,大王辦不到的事,妾幫你辦到了,大王最疼愛的兒子以后會繼承王位,成為吳國之主,大王請放心,雍的地位會穩如磐石,妨礙的石頭都被妾搬掉了,妾搬得很干凈,一點都沒留呢!”漪姬用手帕拭去吳王嘴邊流出的涎水。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姜大夫從外面匆匆進來。
“什么大事不好?”漪姬皺著眉頭看著慌慌張張的姜大夫。
“夫人,有好幾個封主帶兵到了城外。”驃騎大將軍從西門離開時,不但焚毀了吊橋,還點燃了烽火,西城門的烽火點燃后,西方向的封主看到狼煙后,帶著兵馬來王都勤王了。
“慌什么,封主來是勤王,是殺亂黨的,這是好事!”漪姬并不驚慌。
姜大夫心里嘀咕,殺亂黨不就是殺我們?難道我們不是亂黨了?
“王庭大臣都請來沒有?”漪姬說的請是帶兵去請。
“都來了,都在議事大廳。”
“帶他們來大王寢宮。”漪姬掏出從太子府搜到的密信,把密信放到吳王枕頭邊。看著這封粘了血的密信,漪姬微微一笑,沒想到滅太子滿門滅出意外收獲,有了這個證據,省了她好多事,也讓她兒子的王位更加名正言順。
王庭的大臣們被侍者和王宮虎賁帶進吳王寢室,寢室的大床旁邊,一身素裝的漪姬正跪在床邊痛哭。
“大王快醒醒啊!大王不能丟下我們母子!”
“大王!大王!”太傅一個健步走到床邊,只見吳王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黃白。
“太傅!大王剛才說傳大臣要頒發詔書,說到廢太子,大王忽然激憤昏迷。”漪姬邊說邊把一份已經蓋了玉璽印的詔書遞給太傅。
太傅打開一看,竟然是立公子雍為太子的詔書。
“什么廢太子?大王什么時候廢的太子?”太傅身后的一位大臣責問漪姬,王庭大臣被關在王宮兩天了,還不知道太子已死。
“大王說不能讓不孝子賣國,想廢太子,哪知太子聞訊后,伙同西司馬、文宰和驃騎大將軍帶兵進宮造反,幸虧姜大夫領兵來得及時,跟王宮虎賁一起挫敗了廢太子的陰謀。”漪姬一邊哭一邊把吳王枕邊的密信遞給那個責問的大臣。“廢太子和亂黨已經被宮中虎賁截殺。”
責問的大臣接過密信一看,上面是太子跟趙國國主三座城池的交易內容,落款有趙國國主印章。
密信在大臣手中傳遞,一時間,寢室內聲音嘈雜。
“可是還有二公子蔚山君啊!按宗法,應該蔚山君繼位。”太傅把傳位詔書遞給身邊的大臣,太子私自約定出賣城池,吳王發怒廢掉他很合理,可是按宗法應該立長才對。
“妾看了詔書也是這么勸大王的,可大王說婦人不得干預王庭之事,還說立長不如立賢,早知道太子會做出這等齷齪事,還不如早早廢掉,那樣還可以保全太子一條性命,就不會有前兩天的父子相殘。”漪姬心里嗤笑,公子光即使有資格,也要他有命來享,吃了斷腸草吐血的人,必死無疑。反對雍繼位,去擁立公子光的貴族,注定要失望了。
“大王原來就心心念念要立公子雍!”姜大夫連忙站出來支持。
“對啊!大王喜公子雍聰明,除了立長,還可以立賢啊。”姜大夫的心腹出來幫腔。
寢室內中立的大臣覺得吳王這么做合理,太傅環顧了下大臣,發現持贊同意見的居多,他沉吟了一下做了決定。“我們還是等大王清醒了再說吧。”
“可!”
“對!”
眾大臣紛紛覺得這樣最好,吳王要是醒過來說上一句,那就一點爭議都沒有了。
“可是城外封主被大將軍放的烽火蒙蔽,帶兵來勤王了。”漪姬心中大定,寢宮中已經沒有大臣激烈反對她兒子上位。
“老夫去城外給封主們解說。”太傅現在在王庭內威望最高,這種事理應由他出面。
“有勞太傅!”漪姬滿臉感激。
當天夜里,吳王薨,城外的勤王的封主披了麻衣單獨進城,和大臣們一起為吳王守靈,同時,訃告送達各地,追捕驃騎大將軍的通緝令也跟著訃告一起送去。三天后,吳王入殮,公子雍繼位。公子雍繼位后發出的第一道詔書,就是召各地封主進王都吊殮先王。
漪姬在王都作亂的第二天,信鴿將消息帶回了山谷,楚朝輝用空格信紙蒙住看過紙條后,開始軍事總動員,山谷和南埠的士兵取消假期二十四小時待命,謖平原訓練的騎兵全部召回,步兵留了一百名在謖平原村寨守衛,其他全部撤回南岸。
楚朝輝安排好一切,騎上戰馬到達城去找鄭鈺銘,公子光中毒后,鄭鈺銘和魏慎守在公子光床榻前一步不離,達城的事務現在都是魏仁和楚朝輝打理,魏慈則去了達城兵營鎮守。
“你家大人呢?”
楚朝輝到公子光臥室撲了個空,公子光幾個時辰前醒過一次,喝了點解毒的甘草湯后睡著了,在公子光床前守了三天的魏慎和鄭鈺銘,被魏仁派侍者強行扶到側室休息。楚朝輝找到鄭鈺銘的休息處,只看到霍思中伏在案幾上打瞌睡。
“大人剛才到院子里去了。”霍思中揉了揉眼睛。“大人說去靜一靜。”
楚朝輝皺眉,公子光都從昏迷中醒來了,鄭鈺銘怎么反而心事加重了?
為了防止刺客躲藏,蔚山君府的院子里沒有大樹,只有矮矮的花木,鄭鈺銘坐在一棵桂花樹的石凳上,身邊放著一壇青酒。
“鈺銘,怎么不去睡一會?”楚朝輝靠近鄭鈺銘坐下,一只手扶上鄭鈺銘的肩膀。
“睡不著。”鄭鈺銘輕輕拂開楚朝輝的手,起身站開,神情淡淡。
“怎么了?”楚朝輝心一沉,鄭鈺銘身上有著股酒味,也有著股抗拒。
鄭鈺銘兩手背到身后,抬頭仰望天空,今天是個陰天,風很大。
“我們是不是不太自以為是了?”
“怎么自以為是?”楚朝輝跟著從石頭上站起,他緊盯著鄭鈺銘的后背,現在的鄭鈺銘渾身散發著疏遠。
“公子光今天的一切就是我們造成的。”鄭鈺銘低頭,垂下眼簾。
“怎么會是我們造成的?不是我們,公子光早在豐收節回程就沒命了!”
鄭鈺銘忽的一下轉過身:“是的,沒有我們,公子回程會沒命,可是如果我們不自以為是的想推公子上位,在王都就揭穿漪姬的陰謀,公子不會有今天的中毒!”
“鈺銘,我們并不知道公子身邊有奸細。”楚朝輝皺眉,鄭鈺銘這是在自責。
“是的,我們不知道,可是只要漪姬被打倒,漪姬的死士就可以查出,公子身邊的奸細會被拔除,他就不會生命垂危!”
鄭鈺銘的聲音里有著后悔,公子光在死亡中掙扎了多久,他的心就煎熬了多久,公子光對他來說,不單單是個古人、封建奴隸貴族,還是他的朋友。
“拔了漪姬讓太子昭成為吳王就相安無事了?太子這人薄涼,誰能保證太子不加害公子?”楚朝輝心里有點發酸,鄭鈺銘對公子光的感情比他想象的重。
“是的,我們分析后覺得這樣對公子最好,就自作主張的行事了,誰都沒有去問下公子本人愿不愿意,我們把公子當什么?不過是以為他好的名義,把他當成一個傀儡!”鄭鈺銘緊閉雙目。
楚朝輝退后一步,兩眼微瞇,聲音開始冷下來:“鄭鈺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鄭鈺銘睜開眼,轉過身體看住楚朝輝。
“我看你忘了你的理想!”楚朝輝的眼睛中只有冷色。
“忘了理想?”鄭鈺銘詫異。
“不錯!第一年夏天的夜晚,你我躺在別墅陽臺上,你說要建一個沒有饑餓,沒有特權,民主、自由的世外桃源。這個你忘了?”楚朝輝記得那時鄭鈺銘臉上閃著光芒,有著天真理想的鄭鈺銘更吸引他。
“我沒忘。”鄭鈺銘有所悟。
“這樣的理想,會和平實現嗎?如果說犧牲一個公子光能實現,你會放棄嗎?”楚朝輝見鄭鈺銘臉色轉變,嘴角微微上揚。
“不會。”鄭鈺銘低頭,是的,公子光和理想放在一個天平上,公子光遠比不上他心中的夢想。
在原來的時空,天朝從秦始皇統一起,開始了長達兩千年多的封建統治,封建宗法統治隨著王朝的更迭,越來來越完善,越來越僵化,元和清的兩次野蠻文化統治,讓整個社會倒退。中華氣節在崖山后缺失,滿清之后沒了民族意識,文/革之后沒了信仰,改革之后沒了道德。鄭鈺銘在二十一世紀是個億萬富翁,是一個成功者,可他只要讀到近代史,心里除了疼再無其他。
如今這個世界,跟原時空同根同源,社會背景跟春秋戰國相似,從周朝開始就有的樸素平等思想還在人們的記憶里,大同思想為人們推崇,各種思想才開始萌芽,儒術沒有一家獨大。鄭鈺銘在了解大秦社會狀況后,第一個念頭就是改變這個社會,讓二十一世紀的民主在這個土地上生根發芽,讓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去見鬼。他在南埠和山谷,一直小心翼翼培植著民主的土壤。
公子光性格淡薄,為人君子,對鄭鈺銘又傾心非常,把公子光推上吳國王位,最有利于鄭鈺銘實現理想,豐收節后,楚朝輝和魏慎制定的扶植公子光上位計劃,鄭鈺銘是最積極,所以公子光遇害,鄭鈺銘也是最內疚。
“鄭鈺銘!沒有什么國家理想能和平實現,和平從來是鮮血澆灌成就,如果你這都熬不住,你的那個理想不覺得太膚淺嗎?”
楚朝輝見鄭鈺銘低頭,非但不上前安慰,反而狠狠刺上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最后一句:
楚朝輝見鄭鈺銘低頭,非但不上前安慰,反而狠狠刺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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