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今兒有急事趕火車去,沒來得及捉蟲,明天捉吧。大家先湊活著看。
鸞鳳來儀(33)
今日進(jìn)宮,可不是深好日子。
天一亮, 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秋雨下的不疾不徐, 卻帶著一股子濕冷之氣。
太子妃是奉了太子的令, 進(jìn)宮請安的。原先以為是要白跑一趟的,卻不想牌子遞進(jìn)去, 長秋宮就接了。在宮門口等了有小半個時辰, 就有人過來接她進(jìn)宮了。
感覺氣氛不對。以前進(jìn)宮可沒這么麻煩。
結(jié)果剛上了帶著肩輿,就聽到后面有急促的腳步聲。
太子妃扭頭一看,見是個小太監(jiān)急匆匆的跑來, 在濕地上噗通一跪:“太子妃娘娘,我們王妃就在后面, 打發(fā)奴來, 請娘娘稍等……”
王妃?
敢這么行事的王妃除了武安王妃也沒別人了。
太子妃不想搭理,正要走呢,就聽到后面有人喊了一聲:“嫂子, 可叫我好一通攆。”
如此不顧體面的高聲叫嚷, 除了武安王妃也沒別人了。
太子妃微微皺眉, 壓壓手叫肩輿停下。
武安王妃走著進(jìn)來, 將給她撐傘的奴婢推開, 三兩步跑過來, 直接上了給太子妃的肩輿。肩輿上有宮娥撐著大大的傘輿, 她坐上來,將斗篷上的帽子推開,對太子妃展顏一笑:“可是巧了。我也正好要去給母后請安呢。”
太子妃為君, 她為臣。
在君面前,全無臣該有的恭敬。
可這在宮里,對親妯娌擺君君臣臣那一套,卻又不合時宜。
太子妃沒計較,卻也沒給她好臉,只淡淡的哼了一聲,坐在正中間不曾挪動分毫。因此,武安王妃就只能擠在邊上了。雨慢慢大了,雨水漂不到太子妃身上,武安王妃卻濕了半邊的身子。
妯娌兩人各懷心思,到了長秋宮門口。
下了肩輿,秋嬤嬤親自來接太子妃,見了武安王妃卻愣了一下。
太子妃就道:“宮門口碰見弟妹。”
將武安王妃的話一下子給堵在嗓子眼了。
秋嬤嬤笑了笑:“也給王妃請安了。”說著,又道:“您跟丫頭先去側(cè)殿換身衣裳,小心著涼。”
哪里是叫自己換衣裳,分明是不知道這么直接將自己帶去皇后面前皇后會不會不高興。
心里知道的清楚,但卻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揚起笑臉:“還是秋嬤嬤體貼,跟以前一樣疼我。”
皇后的侄女,早年在常在王府和宮里小住。
可如今不一樣啊。
秋嬤嬤帶著笑叫人帶武安王妃,這才親自扶著太子妃去了正殿。
武安王妃看著太子妃的眼神愣愣的,繼而輕笑一聲:這就是有個好兒子的好處啊。
之前,皇后待太子妃是個什么態(tài)度,如今又是個什么態(tài)度?打從太孫回來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秋嬤嬤帶著太子妃進(jìn)了正殿,皇后叫人給太子妃上熱茶,拿手爐, “你今兒不來,我還想著叫人宣你進(jìn)來呢。”
太子妃笑了一下:“太子殿下惦記娘娘,今兒天不亮就催著兒媳婦出門了。”
那邊秋嬤嬤聽著婆媳倆寒暄,然后趁著給皇后添茶的工夫上前,將武安王妃也來了的事,跟皇后說了。
皇后愣了一下,才道:“叫進(jìn)來吧。”
太子妃心里哂笑,就知道會是這樣。她早就習(xí)慣了。于是帶著笑抬起頭,那邊武安王妃真跟受氣的小媳婦似的嘟著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進(jìn)來,滿眼都是小女兒家才有的委屈。
她將頭撇到一邊,不知道皇后受用不受用,她受用不起。
瞧著假的叫人惡心。
皇后只笑了一下,開口卻道:“怎么有工夫到長秋宮了,不是遞牌子要見陳妃嗎?”
武安王妃臉上僵硬了一瞬:“是啊!安慶公主有些東西叫兒臣捎給陳妃。想著今兒要進(jìn)宮瞧母妃,就先叫人給陳妃娘娘遞了牌子。貿(mào)然求見總歸是不好的。就是陳妃娘娘再慈和,到底是外人,禮數(shù)是要有的。”
言下之意,皇后又不是外人,來了就來了,遞牌子多見外啊。
將話又這么著給圓回來了。
皇后就說:“上官家下一輩的靈氣,真真全跑到你身上了。”
這話聽不出是褒還是貶。不過她也聽出來了,皇后這是對上官家沒答應(yīng)跟東宮聯(lián)姻的事,至今依然耿耿于懷。武安王妃覺得,這生氣的原因,又上官家沒給太子面子的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大概是因為皇后覺得上官家不聽她的話了。
后者的可能性應(yīng)該更大一些吧。
但上官家這個決定,又不是自己授意的。自己一個出嫁女,這一統(tǒng)氣,收的毫無道理。
心里的想法翻涌個不停,面上憨憨的只做聽不懂。不管這事好話還是壞話,只當(dāng)是好話聽了,于是笑道:“母后這是疼兒臣呢。”
皇后笑了笑:“行了!知道你機靈。既然身上還有差事,就先去吧。忙完了,再過來說話也是一樣的。”
這是想跟太子妃說話嫌棄自己礙事了吧。
武安王妃起身,“兒臣去去就來,不多耽擱。”
既然不多耽擱,那等人走了,皇后對太子妃就長話短說了:“……陳閣老是你的父親,有些事還是要你出面的。不管是宮里的陳妃,還是宮外的安慶,都有些不甚妥當(dāng)。”
太子妃皺眉:皇后這是什么意思,是說陳妃跟武安王走的近?
“不是你想的那樣。”皇后的眼里閃過意思憂慮,“陳妃的心似乎是向著華貴妃的。”昨晚上,沒有陳妃對李妃的突然出手,華映雪是不可能奪走李妃身上……“我也不清楚陳妃和安慶對華映雪有什么作用。但有時候,咱們卻不得不防。陳家既然是太孫的外家,就不要輕易卷入這些是是非非中才好……”說著,又是一頓,“回去之后,告訴平章。天慢慢冷了,多在府里將息身子要緊,如今這天,一出門就要著涼的。養(yǎng)一養(yǎng),養(yǎng)上一冬,等春暖花開了,自然就好了。”
對皇后的這些話,太子妃是更不解了。
她是自小在長寧身邊的時候,就接觸皇后的。說是在皇后身邊長大的也不為過。皇后了解她,她也算是了解皇后。這么些年來,皇后可從沒有這么仔細(xì)的交代過關(guān)于太子衣食住行這一類的事。早年太子小的時候都不曾這么啰嗦。后來,哪怕太子的身子不好,她也不說這些啰嗦死人的話。
可勁兒不知道什么愿意,皇后交代的特別仔細(xì)。
她總覺得這是話里有話,但這到底想表達(dá)什么意思,她卻拿不準(zhǔn)。一字一句,包括皇后的語氣神態(tài),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之后,才又寒暄了兩句,準(zhǔn)備起身告辭了。
皇后也不留,看得出來,她的眼睛還帶著紅絲,顯然,也是沒休息好吧。
于是太子妃就起身:“……母妃好好歇息。”
前后沒幾句話,這又出宮了。
“出宮了?”武安王妃看著陳妃:“娘娘是說太子妃?”
陳妃垂眸:“出宮了。”
“說起來,您是太子妃的親姑姑呢。”武安王妃嘆了一聲:“所以說啊,這世事弄人。”
陳妃將手里的茶盞重重的放下:“王妃前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那倒也不是。”武安王妃輕笑一聲,“不過是……安慶她……”
陳妃的手一緊:“安慶如何?”
“也沒什么大事。”武安王妃呵呵一笑,“安慶……身懷六甲……”
陳妃蹭一下站起來,臉上的血色退了個干凈,起身將正廳的窗直接關(guān)上,渾身都開始顫抖一般的道:“王妃請慎言。安慶再如何,也是金枝玉葉。不容你……”
“是真是假,難道陳妃娘娘您不清楚嗎?”武安王妃好整以暇,“東山的長春觀中,端是春|情無邊呢!”
陳妃眼里就跟淬了毒一般:“是你算計的!”
“娘娘!”武安王妃輕笑一聲:“就像是您說的,安慶她怎么著也是金枝玉葉,我們王爺就是再如何,也做不出這樣齷齪的事來。到底是如何的?您不是比我清楚嗎?”
陳妃的眼睛慢慢的閉上:“你想如何?”
“陳家。”武安王妃說的毫不避諱,“陳閣老是您的兄長,太子妃的娘家可也是您的娘家。這段時間我冷眼瞧著,太子妃跟陳家可是越來越疏遠(yuǎn)了。說起來,這也是咄咄怪事。我這人沒別的,就是好奇心重。”
陳妃的肩膀一松:“就這個啊。”她輕笑一聲:“其實也沒什么……要真想知道,你找我那侄媳婦辛氏去。她那人……你該是知道的,目光并不長遠(yuǎn)。”
武安王妃心里一動:“誰都知道我找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就是再蠢,也不可能跟我……”
陳妃輕笑一聲:“辛氏有二子,長子就不說了,那幼子跟永年縣主,算是年貌相當(dāng)吧。”
武安王妃眼里閃過一絲惱色,永年是她的長女,也是唯一長成的女兒。她嫁給自家表哥這么多年,懷孕坐胎,哪一年沒有一兩次?可要么是生下來就夭折,要么就是根本生不下來就流產(chǎn)了。就是長女,也是磕磕絆絆的才長到十歲上。之所以冊封縣主給的封號是‘永年’,也不過是都知道,這孩子體弱。唯一盼著的就是她長命百歲,得以永年。
什么人都能拿來用,唯有永年,是她的逆鱗。
正要惱了,就見陳妃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她馬上就懂了,永年是自己的逆鱗,安慶又何嘗不是陳妃的逆鱗。誰碰自己的永年,自己會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跟她同歸于盡。
那么陳妃呢?
也是一樣的。
她這是警告自己,別拿安慶的事說事。
同時,她也升起一絲危機來。陳妃對華映雪,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但是,這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自己只是給小姑子傳傳消息而已嘛。
她起身告辭:“您放心,安慶公主……我一定會妥善照顧。”
“不!”陳妃一把拉住武安王妃,“我希望你把收尾給處理干凈。安慶就是安慶,不容絲毫褻瀆,不管什么時候,都是冰清玉潔的。”
武安王妃愣愣的看向陳妃:“您這樣,安慶會恨死您的。”
陳妃反問武安王妃:“假如永年縣主跟安慶易地而處,換做你,你會如何?”
所有母親的心態(tài)都是一樣的。
武安王妃慢慢的垂下眼眸:“臟了我的手……”
“等事情了了,我告訴你一件有意思的事。”陳妃笑了笑,“許是跟東宮有關(guān),跟太孫有關(guān)。如果證實了,那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什么東西就一切都不一樣了?
武安王妃笑了笑:“成交。”
從陳妃宮里出來,去了長秋宮。
長秋宮里皇后并沒有歇下,過來就叫進(jìn)來。
武安王妃笑著說起安慶給陳妃捎帶的東西,什么菜干,什么針線活,皇后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全沒往心里去的樣子。一瞧,就知道她對這事并沒有什么興趣。
于是她就笑道:“兒臣也知道母妃生氣。可兒臣跟母妃一樣,都是上官家的出嫁女。如今,娘家的事,咱們那里說的上話呢?不過聽嬸嬸的意思,是覺得永安是頂頂好的……”
不想把閨女嫁給東宮的庶子,卻愿意為家里的兒子求娶東宮的嫡女。
要是如此說,這倒也有理。
皇后的面色緩和了兩份:“這事只在長秋宮說說就罷了,可莫要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提。永安跟太孫一母同胞,身份貴重。如果上官家開這個口,那才是不知深淺了。況且,先有了拒絕臨安的事,如今又攀著永安,這不是挑唆東宮嫡庶之間的關(guān)系嗎?罷了,他們?nèi)缃裥惺率窃桨l(fā)的糊涂了。行了,你回去吧,這些事原本也不與你相干。”
武安王妃渾身都松了:“姑母才是真聲明呢。”
說著,見皇后的眼里有了疲憊之色,就起身告辭。
等秋嬤嬤送人回轉(zhuǎn),皇后才睜開鳳目,眼神有些冰冷:“小秋,本宮是不是越來越仁慈了?”
這話說的?
“娘娘,隨他們鬧去吧。”秋嬤嬤低聲道:“幸而太子仁慈,胸懷寬大,對娘娘又孝順……”
皇后擺擺手:“我能容下他們各懷心思,勾心斗角,卻容不下他們吃里爬外。又是陳妃,又是華映雪,她倒是長袖善舞!”
秋嬤嬤不敢說話,但見皇后的怒意不消,才低聲道:“王妃是瞎胡鬧。到底是沒誕下小王子,到底是底氣不足呢。要是沒點用處,王爺那邊……”
皇后冷笑一聲,緊跟著就搖搖頭:“話不是這么說的。”她慢慢的閉上眼睛,“叫人盯著她。別看她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其實細(xì)想,倒也不算是全無章法。”
秋嬤嬤應(yīng)了一聲是,就給皇后身上蓋上氈子,慢慢的退下去了。她不明白,昨晚發(fā)生了那般的大事,為什么皇后就是不向太子透漏分毫呢。
太子用手不停的摩挲著腰上的玉佩,靜靜的想著皇后叫太子妃捎出來的話:“……等到春暖花開……”念叨了兩句,似乎有些明悟,眼里多了幾分復(fù)雜之色,輕輕的嘆了一聲,看向一邊的林雨桐:“你也聽明白你祖母的意思了吧?”
皇后的意思是說,宣平帝只怕是熬不到明春。
至少皇后有辦法叫他熬不到明春。
這意思還不明白嗎?皇后的意思跟太子的意思是一樣,都是說別急著動。熬過這幾個月什么事都好了。
林雨桐就想起皇后跟華映雪昨晚的對視,這兩個女人之間,絕對有貓膩。
要不然皇后怎么確定平宣帝活不過明春呢。
皇后透漏出來的意思,堅定了太子的決心。
林雨桐沒有說話,但他從不會講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該做的第二手準(zhǔn)備還是得暗中準(zhǔn)備的。
才說要召集幾個人去書肆那邊商量商量呢,恰巧,戚還回來了。
不光人回來了,還非常闊綽了帶了不少東西回來。都是長寧給準(zhǔn)備的。
什么毛皮藥材,都是整車整車的拉的。
也有一些東西,是順帶帶給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包括武安王三皇子還有其余兩位公主的。
長寧哪怕是在涼州,這跟京城的聯(lián)系緊密不緊密,也直接關(guān)系到她在涼州的地位。因為,跟這些京城的至親恢復(fù)往來,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件事。
至少,對長寧是這樣的。
對長寧重要的事,在林雨桐這里自然就是大事。
東西,林雨桐得親自送。
給宣平帝送的時候,人家沒見,只說是怕睹物思人,叫馮千恩出面給收了。
林雨桐沒強求,帶著去了長秋宮。
到了長秋宮,皇后倒是真歡喜。說實話,給皇后的東西也不是頂好的,但皇后拿著又是哭又是笑。問了林雨桐許多涼州的事。
林雨桐一一跟她說了,涼州的行宮是什么樣的,哪里是三國的交界處,平日里有多繁華等等,等等。
越說皇后就越是歡喜,還試探著問林雨桐:“你說,她會覺得孤單。其實,要是覺得孤單了,再嫁也無妨……只要她高興就好,人倒是不挑的……”
林雨桐就笑:“我跟祖母的心思是一樣的。要是能碰上合適的人選,姑姑能再走一步,我是舉雙手贊成的。將來有個孩子,一輩子也不孤單……”
句句都說到皇后的心坎上了,“還是你明白我的心思。”
可林雨桐沒說的是,長寧是死活不會再走一步的。有些傷痕一旦造成了,就沒辦法愈合。伺候了父子二人,這就是長寧心里永遠(yuǎn)也邁不出的坎。只要權(quán)利和自由,能慢慢的撫平這些傷口。
說著話,林雨桐笑了一下,低聲問皇后:“姑姑還給華貴妃捎了禮物……”說著,她就眨了眨眼睛,似有促狹之意,“不知道孫兒能不能轉(zhuǎn)交……”
“是個什么玩意?”皇后猜不是什么好東西。長寧的性子,有些烈。吃了虧,不找回來,晚上都會睡不好的。
林雨桐呵呵的笑,招手就叫添福捧過來了:是一個匣子,打開之后,里面赫然放著一個能托在手掌上的鳥籠子。純金打造的,手藝也不錯,輕巧也是有的。但這樣一個東西……能關(guān)什么鳥?
是說華映雪不過是被人攥在股掌之間的玩物嗎?
讀不懂是什么意思,但顯然不是什么好話。
皇后笑了一下:“那你去吧。”
沒攔著自己見華貴妃。
可事實上,林雨桐知道是見不到華貴妃的。果不其然,東西收了,人沒見到。
這也就說明,皇后不管是對太子還是對自己,都沒那么坦誠。
因此,她就更不可能把所有的東西都寄托在皇后身上。
出了皇宮,沒有直接回東宮,而是去了武安王府。武安王不在府里,只說是去了城外的馬場,林雨桐也沒心思追究其真假。就說拜見王妃是一樣的,結(jié)果人家長史出來說了,王妃也不在。
東西收了,主人一個沒見到。
出了門,明凡就低聲道:“武安王應(yīng)該是去了馬場了,那馬場離鎮(zhèn)北司最近。”
是說,在馬場可能是去接觸鎮(zhèn)北司的。
林雨桐‘嗯’了一聲,又道:“王妃……去了東山……”
東山,長春觀,這里最特殊的地方就是靠近后山的一處院子,名為落鳳院。
安慶公主就住在這里。
在這里,全無半點出家人該有的東西。里面的擺設(shè)之奢華,比宮里更甚。
她屬于道觀的異類,誰也管不到她身上。
披著道家的外衣,后山卻成了她的后花園。日子好的時候,在這里悠游嬉戲,好不自在。
這里,如今是東山的禁地,絕對不許外人靠近的。
此時的安慶,坐在石凳上,手里拈著棋子,靜靜的看著坐在對面的人。
此人膚若凝脂,瓊鼻紅唇,細(xì)看,還有幾分陰家人的品格。
是極為出色的長相了。可要是說年紀(jì),這么一副長相,真還就看不出年紀(jì)。不過應(yīng)該不是少年了。
安慶的專注,叫此人面色有些微微泛紅:“真人為何這么看著我?”
“好看?”安慶隨意的放在棋子,手伸了出去,輕輕的挑起了對方的下巴,“別叫我真人,叫我安慶,可好?”
“怎敢?”此人慢慢的低頭:“奴卑賤。”
安慶的面色就有些不愉,“卑賤不卑賤的,我說了算。這樣一幅長相,莫做出一幅女兒之態(tài)。”
此人微微低頭:“奴知道……公主心里惦記著……”
安慶的面色再次沉了下來,“不該說的不要說,要是記不住……”
此人猛地抬頭:“奴明白。”他也伸出手去,放在安慶的脖子上,然后不安分的從領(lǐng)口往下滑,“不過是一幅皮囊,男女之間……不外乎如是……他給不了你的,奴能給你……”說著,就湊過去深,嘴唇貼著嘴唇,四目相對,安慶只覺得渾身都灼熱了起來。
她輕笑一聲:“也是怪了……不通曉男女之事……只覺得非他不行……可……”
“可一旦明白這里面的妙處……”男人的聲音帶著魅惑,“便覺得,只要能給予這樣的快樂,誰都行。”
安慶伸手捂住他的嘴:“也不是誰都行。你該慶幸,你這副長相,是占了便宜了。”說著,她就抓住他四處搗亂的手,呵呵的笑了起來,“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人……總該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放在我身邊的……”
這男人清了清安慶的手心:“是誰真的有關(guān)系嗎?您不高興嗎?不……舒服嗎?”
安慶剛才還柔情蜜意的眼瞬間就變的冷清,喉嚨間發(fā)出輕輕的一聲嘆,似是帶著無盡的憐憫一般:“現(xiàn)在說,我還能救你一條性命。如若現(xiàn)在不說,你只怕這輩子都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這男人微微愣了一下,認(rèn)真的看向安慶。見安慶的表情不似做偽,他慢慢的收回他的手:“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我腹中壞了孽種,你覺得皇家可丟的起這個人?”安慶摸了摸小腹,露出幾分苦笑之色,“說吧,不說我真護(hù)不住你。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咱們之間……不到海深的情分,但也比百日要厚重。我不想看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男人眼里的情|欲慢慢的退卻了,神情也變的清冷起來:“公主殿下心善啊。”
安慶就看向他:“你跟華映雪是什么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男人的眉頭一挑,“但……我確實是她想辦法安排給公主的。”
安排?
安慶哼笑一聲:“是安排還是謀算?”
“結(jié)果都是一樣。”男人笑了笑,“我出現(xiàn)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公主將我當(dāng)成了他主動求歡……”
“住嘴吧。”安慶緩緩的閉上眼睛,像是平復(fù)此刻的心情。
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帶著幾分蠱惑之色:“……那一晚,對奴來說,也夠回味一生的了。”
“都說了不要再提這事。”安慶的面頰微微泛紅,“跳過這事,你只要告訴我你是誰,華映雪叫你到我身邊究竟為的是什么就行。其他的一句都不要提。”
“這樣啊。”男人的眼里似乎閃過一絲失望和笑意然后才道:“其實……我是誰不要緊,重要的是我要干什么,是吧?”
要這么說,也對。
安慶微微點頭,沒有打斷他。
這男人就輕笑:“我如果告訴公主殿下,我本來就在東山,比公主殿下來的還早,您回怎么想?”
什么?
安慶睜大眼睛:“你在東山做什么?又為什么要來招惹我?”
這男人一笑:“不是我要找公主,是公主您可能看見了不該看見的而不自知。我來,就是想知道,公主殿下您到底知道不知道。還要確保,我們的秘密,不能在發(fā)揮作用以前,就失去意義。”
這話是什么意思?
安慶微微的皺眉,隨即想到什么似的道:“每天夜里,聽到的聲音,根本不是什么山風(fēng)的聲音,你們……在這山腹里……”
“殿下!”這男人一笑,手搭在她的肚子上,“殿下想不想,叫咱們的孩子光明正大的出生……想不想,他有一個你想都不敢想的前程……”
安慶瞇著眼看這男人:“你……你們要做什么?我父皇如何了?”
這男人一笑:“那不是我該關(guān)心的事,也不是殿下該關(guān)系的事。我們要做的就是一個等。耐心的等等,快了……”
什么快了?
還不等安慶問呢,外面就來通報:“武安王妃到了。”
安慶的面色復(fù)雜了起來,怔怔的看向這男人:“要你命的來了。”
這男人絲毫也不慌亂,輕輕的親了親安慶的額頭:“他要不了我的命。對嗎?”
安慶推開他:“要走快走,我未必就攔得住。”
落鳳院后院門口,就有響亮的聲音傳來:“妹妹若是想攔,自然是攔的住的。”
安慶的面色一白,這男人卻噙著笑意靜靜的看著。
武安王妃就這么從后門出來,順著山間甬道,走了過來。等看到安慶身邊站著的男人的時候,她微微愣神之后,又笑了:“果然是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二嫂。”安慶福福身:“我就知道,二嫂會來的。”
“妹子是個聰明人啊。”武安王妃輕笑一聲,看向那男人的眼里就閃過一絲可惜之色,“我也不想做棒打鴛鴦之人,可惜,我受人之托,必然是要忠人之事的……”
安慶皺眉,才要說話,邊上的男人就拽了安慶一把,出言道:“公主殿下,奴想跟王妃單獨談?wù)劇?br/>
安慶不解,看向這男人的眼神滿是警告。
這男人卻只帶著淺淺的笑,看向武安王妃:“奴這里說不得有王爺需要的東西呢。”
武安王妃面色一變,看向這男人的眼神就更加的危險起來。
“真不要嗎?”這男人輕笑一聲:“就在您的腳下呢。”
安慶和武安王妃同時變了臉色,“什么東西?”
“東山本就是一座礦山。”這男人搖頭,“山腹之中……便是兵器作坊。”
啊?
武安王妃看向安慶:“妹妹,能否給我行個方便。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啊!”
安慶微微的點了點頭,“我在這里等你們。”
于是男人在前,武安王妃在后,往后山更深處而去。
一路往里走,轉(zhuǎn)過不知道幾個岔路口,本是用心記路的她都已經(jīng)記不住了。
“王妃莫要擔(dān)心。您不能按時回去,我們也一樣有危險,犯不上的。”男人淺笑間言談,無端的叫人覺得特別可信。
三兩句閑話下來,不知道怎么就轉(zhuǎn)到一處山洞之中,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是猛的一黑,山門關(guān)上了。
武安王妃不由的驚叫出聲,然后一只干燥溫暖的手就伸了過來,抓住她的手:“您跟緊我。”
豈有此理?!
武安王妃用力的甩了一下,那只手甩掉了,卻傳來一聲男人的輕笑聲,“那您慢點走。”
可這是山洞,地并不平坦,好似一直是往下走的。正想著呢,輕柔的男聲又提醒了一句:“要下臺階了,您可當(dāng)心。”
話音才落,武安王妃一腳踩空,就朝下?lián)淞诉^去,緊跟著,就跌進(jìn)一個滿是男性氣息的懷抱。一只手摟著她的腰,一只手搭在她的胸口,似是有意,又似是無疑的揉搓了一下。
登徒子!
她抬起手一巴掌就甩了過去,男人并沒有避開,而是輕輕的將她放下,“您看,貴人就是這么難以伺候。”
見此人并沒有真的行輕薄之事,武安王妃舒了一口氣,剛才生生嚇出一聲冷汗來。
往前走不遠(yuǎn),便有微光。
男人一腳踏進(jìn)石室,將燈火全都點亮,這才請武安王妃進(jìn)來坐,“您請稍等,在里面干活的男人家衣冠不整……”
這倒也是。
她走了進(jìn)去,見里面整潔一塵不染,香爐里還散發(fā)著淡淡的馨香,就走了進(jìn)去,坐在了石凳上。
男人坐在她的邊上,這叫她不自在了一瞬。男人就解釋:“實在是地方狹窄,委屈王妃了。”
“無礙!”安慶的男人,想來應(yīng)該沒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
這男人倒了一杯熱茶過去,“武安王能有如此王妃,當(dāng)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不是哪個女人都有勇氣赴險的。”這話說的真誠,武安王妃面上閃過一絲動容。
是啊!自己如此,又是為了什么呢?
“您在怕呢?”這男人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憐惜,“您是怕,在王府,以后沒有您立足之地吧。就算是這大好的江山輪到武安王坐,可跟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沒兒子啊!
武安王妃胸口起伏,但還是收斂心神:“我只看我要的東西,跟我說這么做什么?”
“可我這里,不光是有王爺要的東西,說不定,王妃要的東西,我也有呢?”男人轉(zhuǎn)臉,笑意盈盈。
武安王妃不接的看他,冷笑道:“你知道什么,就敢說你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