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74)
“干什么?”這娘們瘋了!
十爺蹭一下跳起來,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跟自家這福晉直跳腳, “大晚上的你不睡覺這是干嘛呢?爺們累了一天了, 你能不能體諒體諒!”這又是抽什么風呢?想了想趕緊舉起雙手,“行行行!我怕了你了還不行!別跟著八嫂學著作了。我不是八哥, 學不了他那套口是心非。什么我心里你最美啊……啊呸!我說這些你信嗎?真要叫我說這個, 我跟你說,博爾濟吉特氏,你最好給我來的干脆的, 捅我一刀跟叫我說那些違心的話比起來,我還是愿意挨一刀。”
挨一刀?
我看你就是個挨千刀的。
十福晉不跟他在這里絮叨, 只上手擰了他的耳朵往桌子跟前拽, “你過來,你過來瞅瞅,然后再跟我說, 你留著這畫像是個什么意思?”
疼疼疼!
這個敗家娘們, 要不是怕掙扎開了不小心傷了她, 能這么由著她這么揪著。到了跟前瞅了那畫像一眼, 奇怪的問了一聲, “這畫像怎么著你了又?”說著, 又看了畫像一眼, “還別說,這還真是個小白臉。”他嘿嘿怪笑幾聲,“你說九哥叫查這個人是個什么意思?難不成九嫂真跟人家跑了。”
十福晉像是看二傻子似得看著他, “這畫像是九爺給的?”
那可不?
十爺白了她一眼,“怎么的了?爺們在外面的事情也得跟你交代了?”
十福晉看他像是看二傻子,“你瞎了?真認不出來那畫像上的人是誰?”
你才瞎了!
“你知道那是誰?”十爺扭了扭身子,叫耳朵擺脫那份拉扯,斜著眼瞧她,“怎么?我也認識?”
十福晉將畫像舉起來,用手擋住那半個月亮頭,然后再問十爺,“你再看看,這張臉像誰?”
十爺左看看右看看,還別說,這人長的吧,“怎么瞧著跟四嫂有些像呢。這是承恩侯府的人吧?”
傻子!
承恩侯府哪有這樣長相的?那些跟皇后可都不是一個肚子里出來的,就是相像,也有限的很。
十福晉白了對方一眼,“這就是四嫂!”傻子!
十爺一臉的不正經一下子給收起來了,拿著畫像左瞧右瞧,“這要是四嫂,九哥干嘛還叫查?”
跟你一樣白癡唄。長了一雙招子就是為了出氣用的吧。這么一打眼就能看明白的事愣是誰都沒瞧出來。
十爺后知后覺的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他扭臉繼續瞪自家福晉,“你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就算這是皇后的畫像又怎么的了?你至于對爺下狠手嗎?你瞧叫你給潑的,這要是茶杯砸在腦門上,還得了。”
這么的扔了半輩子了,準頭早練好了。幾十年過去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啥時候失手過。
她不回答這個白癡問題,只斜眼看他,“這幅畫真的只是為了找人,不是別的什么?”
別的什么?
瞧著自家福晉似笑非笑的臉,眼里還帶著幾分曖昧之色,十爺驀然變了臉色,“你他娘的是真敢想。還說爺齷齪,我看就你的腦子最齷齪。”
皇后那豈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褻瀆的?
給他們借十個膽子也不敢拿皇后開這樣的玩笑。
況且爺都多大歲數了,半輩子都沒有龍陽之好,半道上就添了新毛病了?
這不是瞎說八道嗎?
本來心里還因為這幅畫畫的是皇后而有點心驚,這會子想想自家福晉那齷齪又骯臟的思想,心里更怕了。這要是叫老四知道了,還偏偏給想偏了,那完蛋了,自己跟老九真得搭進去。
十爺指著十福晉,手指頭都氣的直發顫,“你說你這張破嘴,咋就跟那爛口袋似得,不管是啥東西,說漏你就漏。爺這條命遲早得搭在你這張破嘴上。”
說著話,手里卻沒閑著。卷巴卷巴把那張畫給卷起來了。
十福晉白眼一翻,那誰知道你們干嘛用皇后的臉畫了一張男身的畫呢。怪的著我嗎?怕他揪住一點不對的地方就沒完沒了的嘚吧,她先發制人,“九爺到底什么意思?這可怎么查?”
是呢!到底是個啥意思呢?
十爺被十福晉帶著跳過了那個話題,眉頭卻緊跟著皺起來了,“九哥說九嫂為了生意下江南了,難不成皇后也跑了?”
皇后跑了這種想法本身就很不靠譜,別忘了那邊還有四個小崽子,能離了親媽了?再說了,就老四那性子,能叫自家老婆去?就算有要緊的事,那也是他沖在頭里的,沒道理叫皇后這么千里迢迢的……這邊這么想著,但心里又不得不去考慮另一個問題,就是萬一真有什么大事呢?真要是老四打發皇后辦密實去了呢?
那可不行,得趕緊得給九哥去信。別一頭給撞上去。
這么一想,也顧不得跟福晉掐了,將畫像往咯吱窩里一夾,急急忙忙就往書房而去。
十福晉哼笑一聲,往床上一躺,然后胳膊腿伸開,四仰八叉的,覺得一個人霸占一張床的感覺真爽。
十爺在書房里是奮筆疾書,剛寫好書信,準備叫人的時候,門就被推開了,下面的人來報,“園子里來人了!悄悄來的。”
十爺嚇的不輕,趕緊將人請進來。
來的竟然是蘇培盛,“十爺安。”
你這奴才都來了,我還安個屁啊。
十爺干巴巴的笑了兩聲,“萬歲爺召見?”
“那倒是沒有。”蘇培盛說著就往書桌上一瞧,就笑,“萬歲爺聽說您得了一副好畫,這不,巴巴的打發奴才來,想借過去觀賞觀賞。您看?”
我看啥啊我看!皇上要的東西誰敢不給?
他直接拿起來塞過去,“正想著明兒給萬歲爺送過去呢。”果然什么事都瞞不住老四。
蘇培盛接過畫,往墨跡還沒干的信紙上瞅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在九爺以為這封信也保不住的時候,這奴才一笑,十分恭敬的道:“那老奴就告退了。”
十爺前腳叫人出去送蘇培盛,后腳就又打發人,“從后門出去,趕緊將信給九爺送去。”夜里不宵禁就是好,這進進出出的,都不用盤查了。
不用盤查就真不知道有哪些人進出嗎?
要是這樣,十四爺這九門提督也甭干了。
先是老九出城了,緊跟著又送信給老十。然后蘇培盛從園子里回來了,這邊還沒出城呢,老十的人就急著要出城。
這是有事啊!
好奇心會害死人的道理,十四爺太懂了。在值房合衣躺著,閉著眼聽消息。
心說這是鬧什么呢?煩不煩啊!老九不就在城外嗎?怎么還一趟一趟的送信呢。
他們這些兄弟沒有旨意是不能出京的,因此他壓根就沒想過老九不在城外。
他打發人跟著,半夜了人來回來回稟,說是那送信的出了城沒二里,就碰上了九爺府取信的兩個人。一個人拿了信趕緊送去了,一個人陪著十爺府的信差在城外的酒館喝酒呢。
十四爺猛的就睜開眼睛。這老十果然不靠譜,用的人也十分不靠譜。哪有送信的不見正主半路上就把信給了人呢。萬一這要不是老九府上的人呢?萬一這信落到別人的手里呢?再萬一這信里有別的什么不能叫別人知道的事呢。這不是擎等著把把柄往別人手里送呢嗎?
不行!
這事得給老十提個醒去。
結果還沒出門呢,園子里有人來了,捎了萬歲爺的話,“……守好門戶就行,別的事別多管……”
得!十四心里明白了,老十給老九的那封信被老四的人從中間給截胡了。就連自己知道這事人家也知道了,這不,叫人給自己傳話來了,意思就一個,那就是別多管閑事。
嚇的老十四心肝都亂顫了,這是有大事啊。
所以京城的人就奇怪了,這好好的,九門怎么猛的加強了戒備了?
為此十三爺還專門找十四了,說老十四這是怎么了?發現什么不對了?
十四心說,難道老四連十三也瞞著?這得多大的事啊?!于是只打哈哈,敷衍了一把把人給送走了。
十三已經好幾年沒被人這么明顯的敷衍過了,所以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心說難道萬歲爺吩咐的?可是為什么呢?
萬歲爺這些年可從來沒有瞞著自己的時候吧。難道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對?做的不好?沒能體察圣意?
于是越發的肅著一張臉,辦事的時候效率越發高了。
這一變,那處處都會跟著變。別人還罷了,消息滯后,還沒反應過來這變化呢。可這些兄弟們不一樣啊,稍有風吹草動那跟敏感的神經就繃直了。不說是奔走著相互隱晦的打聽消息,其實也差不多。
這事誰清楚?老八看了看走在前面,腿腳不甚利索的老七,這事肯定老七比誰都明白。可老七如今差不多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比之先帝在的時候還沉默訥言。知道的秘密多了,就不敢輕易說話了,言多必失嘛。心里特別理解老七的老八,心里有點憂郁。感覺就是那種悶悶的難受,很想問問皇后,是不是男人也有更年期,要不這點事不至于就經不住吧。不就是老九有事告訴了老十沒告訴自己嗎?多大點事!心里難受啥,是不是?
蘇培盛將畫像和那封信盛給四爺,將這次事件引起的一連串連鎖反應也一并都說了。
四爺只瞧了瞧那副畫,至于信連看都沒看,交代蘇培盛,“收好。等老九回來給他。”私人信件嘛,他沒拆開看的意思。
蘇培盛將信就收起來,放在架子上的一處格子里。
“老十知道了?”四爺又問了一聲。
蘇培盛搖頭,“十爺不知道。只當是信給九爺送過去了。”
十爺當然是不會瞎想,畢竟蘇培盛瞧見信了,要是想要當時就要走了,犯得著半路上給截胡嗎?因此送信的人回來他一句都沒多問,直接就給打發了。
他壓根就沒想到,蘇培盛是不想叫他節外生枝。你想啊,這信要是不叫送,十爺心里不得跟揣了貓兒似得,沒個消停的時候。以他跟九爺的關系,越是不叫送他越是得想方設法的,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敢往出送的。要是那樣,倒不如叫他送,為的不過是安他的心罷了。
要么說奴才像主子呢。這跟著主子身邊天長日久耳融目染的,做事的手法上都是有章可循的。
蘇培盛跟了四爺幾十年,早就練達的很了。
這會子見四爺又在給皇后寫信,就慢慢的退出去,九福晉的事萬歲爺當然知道,不光萬歲爺知道,連他都知道。可這里面牽扯的事大了,不敢叫人知道。至于說為什么不攔著九爺,這就不是他這個奴才能知道的了。
出了門,見高勿庸在門口守著,他下巴往起一揚,就朝后走去。
高勿庸彎著腰賠笑賠的跟三孫子似得,直到這位朝后面去不見了人影才敢直起腰,心里罵了一句,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他是瞧出來了,自己要替代蘇培盛,只怕還遠著呢。萬歲爺對那老東西的信任,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熬吧!慢慢就熬出來了。
熬是什么?熬是放在火上慢燉。
九爺就覺得他的心正在經歷著這么一場能被稱為‘煎熬’的苦難歷程。
一會子覺得福晉不至于那樣,一會子又覺著保不齊,畢竟這女人要是心里都被情愛占滿了,那腦子是不怎么好使。
只要想到一點點可能,九爺心里那真是殺人的心都有。這么顛來倒去的都琢磨這事,慢慢的就開始自我懷疑了。心說,我難道就真這么不好,叫她寧肯找外面那些油頭粉面的小白臉湊活?又想著,爺就是再不濟,也不至于比不上那些人吧。
想想福晉那女人,眼睛是瘸了還是心給鬼迷住了。
這么著一路走,等到了杭州地頭,要下船了,都沒等到老十的回復。
心說,這奸|夫是誰啊,這么不好查?老十出手竟是查不出來來歷?真是見鬼了。
如今千里迢迢的也不好再催促,心說也不用催了。把人逮住一通亂棍揍下來,就不信他不交代他是誰。
周通是地頭蛇,深知這里面的事,安排的極為妥當。轎子一直接到船上的船艙門口,壓根就沒叫九爺露面。不說這事丟人,就只九爺沒有奉旨就離京,就知道不能叫九爺在杭州城露面。
人進了轎子,直接抬著下船就走。
有那認識周通的,見周通高頭大馬的,后面跟著一頂小轎,還開玩笑的道:“周爺,您這是金屋藏嬌啊?從哪踅摸的美人?”
周通跟人打哈哈,一路卻不曾停留,直接帶著九爺進了自家在西湖邊上的一處別院,“這地方是小的偷偷置辦下的,為的也不過談事的時候方便。來過的人沒幾個,小的交代下去了,沒有人的準許,不許任何人靠近。”
希望安排的妥當,能將功贖罪吧。
他指了指西面,“往西走一里路,就是福晉住的客棧……”要想知道對方的消息,也方便的很。
九爺打發周通下去,卻看老狗子,黑著臉道:“打發人盯著,看看到底是不是周通說的那樣……”
九爺在杭州其實是有自己的生意的,也有用得著的自己人。這時候偷偷調派,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打發的人盯了兩天,都沒見到那個所謂的‘四郎’。
“福晉這幾天滿城的轉,好像是在找什么鋪面。”老狗子低聲道,“之前福晉不是說過,要在杭州設一個什么分店,替廠里專門處理南邊的事務。還托過爺,您大概給忘了……”
他說這些就是暗示九爺,福晉未必真就有這事那事的,可能就是正事呢。
九爺皺眉,“只問你是不是有四郎這個人。”
老狗子心里一跳,到底不敢瞞著,只低著頭微微點了點,“客棧里是這么說的,說是院子租給了一對夫妻,男的叫什么還是打探不出來,女眷就更不知道了。只有灑掃的聽過女眷叫男子做四郎。”這么一說,見九爺的臉馬上變了,就趕緊又道,“爺您冷靜點,福晉畢竟一個人在外,一個女人,到底不方便,這個四郎說不得就是找來支應門面的。有個男人,出門辦事到底不一樣。”
這么說,好像是有那么一點道理的。
九爺咬牙切齒,“那什么狗屁四郎呢?”
說的就是啊,“前兩天出門,就再沒見回來。好像從杭州消失了一般。”
“那福晉呢?”就沒急著去找?
老狗子搖頭,“福晉那邊,真沒什么異樣。”所以才懷疑那人就是福晉為了出門方便叫人扮的。
沒哭著鬧著找人,該覺得安慰嗎?
九爺的表情有些奇怪,老狗子低聲問道:“要去接福晉過來嗎?”
那爺我不得憋屈死。
“查,挖地三尺也得把這個四郎我爺找出來。”九爺心里憋著這一口氣。以自己對那婆娘的了解,沒抓住她的痛腳,是被想從她嘴里聽到真話的。他輕哼一聲,“就不信他還能鉆到老鼠洞里去?”
老鼠洞里倒是沒去,說起來這里可比老鼠洞要好多了。
林雨桐一身道姑的打扮,正一腳踏進莫家的大門。
前幾天從客棧出來消失,杭州就出了一個醫術了得的道姑。這道姑很是治好了幾個人的疑難雜癥,這消息迅速的就傳到了莫文龍的府邸。
按理說以如今的信息傳播途徑,又沒有報紙電視,更沒有網絡,它是傳播不了那么快的。但架不住林雨桐選的人和地方極好。一個是杭州將軍的嫡子,常年臥床,雙腿無法站立,一劑藥下去,人扶著能在院子里轉圈圈了。這人怎么著也跟莫文龍在同一個圈子里。這位杭州將軍喜得當天就大宴賓客,杭州的官場就那么大,莫文龍也在道賀的人里,該知道的都知道的挺詳細。原本以為有這么一個成功的例子,莫文龍怎么著也得請自己去他府上瞧瞧的,能瞧好自然是好,要是瞧不好,那也不妨礙什么不是。結果等了一天,沒等到這位請人的信。唯一的收獲就是遠遠的看見了莫文龍是哪一位。
說起來兩人還真有一面之緣,那天晚上去溪客居的時候,她自己先上了花船,緊跟著她的有個中年文士,林雨桐當時還注意到,迎客的人給了載他過去的船夫一個荷包作為打賞,而他跟那個三娘也尤其熟悉,一瞧就知道是熟客的人。
林雨桐是沒想到他就是莫文龍,想到他出入的地方,她又給幾艘花船上的人瞧好了病。有花船上的船娘的,這些人常年跟水打交道,個個身上都有寒癥。又都是女人,一遇到那幾天,個個都跟受了酷刑一樣,男人是很難理解這種痛苦的。又有幾個當紅的姑娘,身上這樣那樣的毛病,不論什么身份的都給瞧好了。
誰也沒想到,這邊才罷手,那邊莫家就有動靜了,打發人到處找她的消息,拿著重金上門求醫。
這就十分有意思了。
這邊治好了官員嫡子的病癥,你那邊沒消息。可這邊治好的以現在的標準看,就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人,可沒想到他倒是求上門來了。
林雨桐本來不過是想利用莫文龍喜歡到這樣的地方來,將更多的消息叫他知道罷了。誰知道會有如此意外的收獲。
不細想也不會覺得怎樣,可想的多了,難免叫人覺得這主張求醫之人心里的傾向。這人對于官家心里是鄙夷的。可能覺得給官家的看診的大夫也就那樣的,不過是些趨炎附勢之輩,不求也罷。對于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人’,她心里是同情的。甚至不能說是同情,她很可能將她跟這些人看成是一樣的人,有幾分感同身受的意思。
而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莫文龍。
想到莫文龍后院的事,林雨桐對著白姨娘的興趣倒是濃了兩分。
畢竟以鄭甲的本事,竟然沒查出來這白姨娘到底是莫文龍從什么地方找來的。
心里一邊想著,一邊往里面走。身后跟著的不是鄭甲也不是王甲,而是王甲調來的一個年紀不大的丫頭,剛好扮作林雨桐的弟子寸步不離的跟著。這丫頭別的都罷了,只功夫相當了得,以林雨桐的看,竟是跟王甲也不分上下,因此一路走來,非常的放心。
從側門進來,一進入二門,就有個二十來歲一身素色衣裙的婦人迎過來,“仙姑駕臨,蓬蓽生輝!”
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林雨桐點點頭,透著幾分矜持,“不知道怎么稱呼?”
這女人面色微微僵硬了一瞬,神色就平和了下來。她身邊的丫頭臉上露出幾分不高興來,“這是我們白姨娘,主持府里的中饋。”
林雨桐臉上的笑意收斂了起來,只微微點頭,“莫夫人在哪,前面帶路吧。”
那小丫頭手叉到腰里,就要發作。
那白姨娘一個冷眼過去,這小丫頭就嘟著嘴縮回一邊去了。
林雨桐只作不見,往前走了兩步等著白姨娘。
這會子這女人跟剛才見面時已經瞧不出來有什么不一樣的,走在林雨桐前面半個身位,一路往前領著,好像是知道林雨桐瞧不上她姨娘的身份,也不多言語,只做好領路的差事。
一進正院,只打眼一瞧,就知道這白姨娘應該確實是有兩下的。伺候的一個個規矩的很,這可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進了正堂,林雨桐一愣,正堂里坐著的可不正是莫文龍。
她打了一個稽首禮,“莫大人有禮了。”
“仙姑乃方外之人,不需多禮。”莫文龍抬手,請林雨桐落座。這才看向白姨娘,“你安排午飯,我帶仙姑進去即可。”
白姨娘嗔了一眼,“仙姑到底是女人,您這樣,太失禮了。”
莫文龍皺眉,“那你在外間伺候吧。”
竟是不叫白姨娘去內室看莫夫人。
這就很有意思了。
林雨桐一副不摻和人家家務事的樣子,只等著主人家安排。
莫文龍沒等白姨娘說話,就請林雨桐往里間去。
一進里間,林雨桐就感覺到了,這里一點也不像是病人的房間,收拾的極為妥當。不管陳設還是布置,都透著一股子素雅的味道。就連鼻尖也有一股子極為清淡的香味,跟著素雅的布置,真可謂是相得益彰。
只不過……林雨桐瞧了莫文龍一眼,只不過不知道這位莫大人知不知道,她夫人房里的熏香味道,跟他那位白姨娘身上的事同一種。不叫人到里面有什么用,這位白姨娘的蹤影簡直無所不在。
帳幔撩開,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婦人,嘴唇泛著青色。
莫文龍走到床前,坐在床側,握著那只白的絲毫不見血色手,“夫人……”
林雨桐就瞧見那只手掙扎了一下,不知道是沒有掙扎開而放棄了,還是本身沒有力氣掙扎了,只由著對方就那么握著。她的視線落在握在一起的手上,唯一注意到的就是那手上的金戒指和從袖子里滑出來的半截金鐲子。
這金戒指和金鐲子都是極為厚重的光面戒指,要樣子沒樣子,唯一的好處就是沉,就是重,還有就是俗氣!跟這房間的素雅壓根就不搭。
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眼神太專注,那邊的莫夫人私有所覺,猛的睜開眼睛朝林雨桐看過來,開口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是……他請來給我瞧病的?”
林雨桐不知道這個他(她)指代的是誰。
要是說莫文龍,當著人家的面說他是不是有些不合適,何況這個人還是她的丈夫。因此,林雨桐覺得,她說的這個她,其實是指外面的女人。
不是他,應該是她才對。
林雨桐笑笑,“我是來瞧病的,不管誰請來的,有什么差別。”
莫夫人自嘲的一笑,“那你看,我這病能好嗎?”
“好不了了。”林雨桐直言道,“病不在身而在心。所以我說,您這病好不了了。”
莫文龍皺眉看向林雨桐,“請仙姑名言。”
“呵!”莫夫人冷笑了一聲,又閉上眼睛,似乎不想跟莫文龍說話一樣。
莫文龍對此卻沒表現出任何不滿,反而追問林雨桐,“請問仙姑的話何解?”
何解?
林雨桐搖搖頭,只道:“我能把脈了嗎?”
莫文龍瞧了瞧躺在床上的莫夫人,到底讓出了位置。只是看著林雨桐的眼神沉了沉。
林雨桐坐過去,沒急著診脈,只欣賞的看莫夫人手上的戒指和鐲子,“……一看就是老物件了,這有些人帶著金飾,那是越帶越光亮。都說這樣的人是有福氣的人,夫人可不就是這樣的人。”
莫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又睜開了,臉上的神色也緩和起來,“嗯!這東西是我十三歲的時候表哥送我的。”
這個表哥,說的應該就是莫文龍了。
莫文龍臉上一紅,有幾分訕訕的,“那時候不懂事……跟你說了不要帶了,這些年給你買的好物也不少,從不見你怎么愛。就這樣的東西卻又舍不得丟下……平白叫人笑話……”
莫夫人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了,眼睛又閉上了,再不言語。
林雨桐打發莫文龍出去,“……不要留人了,我要退了夫人的衣衫給瞧瞧……”
莫文龍愣了一下,對下人擺擺手,臨出門前只道:“那就拜托了。”
瞧著毫不猶豫走出去的背影,林雨桐收回視線,“……男人就是那樣,永遠都不知道女人喜歡的是什么……就跟這金鐲子似得,比這貴重的多的是,可誰在乎,要緊的不過是一份真心罷了。”
莫夫人這才睜開眼,嘴角又翹起來,“那是他中了秀才之后,給我打的,這可是他給人家抄書,給人家店里題字寫對聯賺回來的。”隨即,眼里帶著幾分嘲諷,“可惜了……”
可惜時間無情,那么好的年歲就這么眨眼過去了。
可惜人比時間還無情,那么好的人就在這時間里走丟了。
“那夫人還留戀什么?”林雨桐一邊號脈一邊道:“夫人有兒有女,回老家只管過含飴弄孫的日子去。”
莫夫人手掌一翻,拽住林雨桐正在給她號脈的手,“你有辦法送我回老家?”
林雨桐奇怪的看莫夫人,“夫人要回去,誰還能攔著不成。做子女的侍奉在床前,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莫夫人連呼吸都急促起來,“我已經有五年沒見到孩子的面了。女兒還罷了,嫁人了,萬事不能由著自己。可是兒子……想的我心口疼啊。”
“這有何難?”林雨桐笑道,“只管跟莫大人說去……”
“不可!”莫夫人緊緊的拽著林雨桐,“不可!”她頭抬起來,吃力的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狠狠的喘了兩口,驀地往枕頭上重重的一落,“仙姑不用將我的話當真,我是睡迷障了,胡說八道呢。”
林雨桐余光早開間門簾無風動了一下。
她眼睛一瞇,莫夫人這是怕了!這府里有叫她畏懼的人。
這個人不是莫文龍,莫夫人對莫文龍只有失望,卻沒有害怕。
難道是那位白姨娘?
剛才明明說到她兒子,也明明說到她老家,明明也不是這么一副態度的。
除非有人用老家的兒子威脅她!
要真是這樣……那此人確實該死。
而這次自己也算是沒白來,至少知道了莫夫人比自己想想的知道的還多。
瞧著莫夫人越攥越緊的手,林雨桐起身,“夫人的病有些麻煩,只怕我得在府上叨擾兩日了。”
莫夫人猛地睜開眼睛,手緊緊的攥住被子,直直的盯著林雨桐。
林雨桐笑了笑,就抬步往外走,眼角的余光瞥見莫夫人的手一松,眉頭都舒展了。
從里間出去,莫文龍沒在大堂,只有白姨娘在廳里指揮著換花瓶里的插花,“就擺水仙就行,別的不要再往里放了,有這幾株盡夠了……”
說著,見林雨桐出來,又忙叫人拿紙筆,“能開方子了吧。仙姑的醫術我是知道的,一劑湯藥下去,夫人的病保證會有起色的。”不等林雨桐說話,她又道,“您這邊完了,還得麻煩您去一趟后院,陳姨娘剛才來了一趟,請了老爺過去,說是三少爺今兒有些發熱,吃了的都吐了,瞧著有些不好。您說著孩子小,這得多遭罪,還請仙姑大發慈悲,過去給瞧瞧……”
林雨桐心道:這是暗示自己,剛才在廳里的除了她還有陳姨娘吧。
因著是孩子病了,不管是真假,林雨桐都沒理由耽擱。方子也不寫了,抬步就走,白姨娘趕緊指了個小丫頭過去帶路。
作者有話要說: 跟在林雨桐身邊的小道姑,也就是那個安排進來的小粘桿,找到空子跟林雨桐道:“九爺來了,四處找四郎呢……”
林雨桐:“……”干嘛?捉|奸啊?!
裹什么亂?!
正要跟小粘桿說話,就聽那邊腳步匆匆,一個女聲問道:“管家這是去哪?”
那管家氣喘吁吁的道:“找老爺,京城里來貴人了,趕緊的……”
林雨桐眼睛一瞇,難道是知道老九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