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白看他一步步走近,腦子一片空白。后退了兩步轉身就跑,身影嗖得便消失在原地。
背后響起他的喊聲:“你跑什么?”
她飛快得跑過花園,穿過池塘上的石橋,然而還是在連廊里被他逮住了。
“可累死爺了。”他一只手撐著膝蓋喘氣,一只手揪著夏知白的后衣領,“哈,跑···跑得可真快。”
夏知白還是不死心得掙扎了兩下,奈何被扼住了命運的脖頸。被揪著領子一步都動不得。
“呵!夏知白。”溫以漸氣得笑了出來,心想著這家伙到底是什么毛病,見了他竟然和見了鬼一般得跑,“你以為你換了身衣服爺真就不認得你了?”
“呃······你認錯了,我······”她還想辯解幾句。仰頭,卻看見他一臉無動于衷,只能無奈得放棄了掙扎,一副要殺要剮隨便你的咸魚樣子:“你想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他有些警惕得左右看了看,將她拉到了假山后面,“在你心里難道覺得我會出賣你?夏知白啊夏知白,你膽子還真是大啊!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夏知白低下頭去,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處境。顧家是乘著改朝換代的東風扶搖直上的新權貴。陸家,江浙財閥之首,是南京政府的錢袋子。雖然現在他們待她還不錯,可那是因為她現在是“顧允蘅”,自己這樣膽大包天得騙他們,一旦真實身份被他們發現······在這個道德法律混亂的年代,碾死她就和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連灰都不剩。
可她別無選擇,她需要白夢洲給的報酬,她要在這個亂世里給自己掙一份前途。
“當初,學校里出了那件事以后,我托了許多關系找你,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這段時間你究竟去了哪里?怎么會變成了什么······什么顧允蘅?”他回憶起剛才的情形,似乎后知后覺得明白了些什么事情,語氣里帶著更多的疑惑,“還有陸奚,沒想到他竟然是陸維楨的兒子。你們······你們結婚了?你怎么又和他攪和到一起了?難道你忘了嗎,那廝端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實際上吃人不吐骨頭。”
“這些事情,說來話長,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現在,我實在無法給你一個解釋······當初那件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沒有人能救我。”夏知白只能懇求他,“總之,求你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去。”
溫以漸看著她的神情,帶了絲憂慮,他想起曾經的學生時代里,他們之間也曾經爭鋒相對,也曾一笑泯恩仇。
陸懷瑾見夏知白這么久還未回來,擔心是老爺子那十幾房姨太太太過難纏,便想過去看看。他走過連廊,微風從池面上掠過,忽然,地上一塊帕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將帕子握在手里,覺得圖案甚是眼熟。
他余光瞥見假山那處的灌木枝葉抖了抖。目光又落到帕子上,眼神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不知是否察覺到了假山后面兩個人影正緊張得注視著他一步步靠近的步伐。
“喵。”忽然,一聲貓叫從假山后面傳來。
陸懷瑾頓了頓腳步,深深望了假山石一眼,轉過來身。
假山后面的人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終于喘了一口氣。若是被他發現,總是免不了尷尬,夏知白心想著。
“你為何如此緊張,”溫以漸看了她一眼,“就算被他看見了又如何。”
許久不見,夏知白覺得溫以漸囂張的個性依舊沒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溫以漸想了想,似乎覺得有些道理,抱著胸,居高臨下的睨了她一眼“放心吧,我會幫你保密的,只是你如果有需要,請一定要來找我,如果你把我當朋友的話。能幫你的地方我一定盡力。”
“那就,謝謝你了。”夏知白道,忽然肚子有點痛,胃里泛起一陣惡心,她想著糟了,許是早上的茶糕不太對勁,吃壞了肚子。
“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我先走了。”
上了一趟茅房以后,夏知白覺得肚子疼好了些,于是裝作若無其事得趕到正堂,看到陸懷瑾正忙著接待來吊唁的賓客,只是淡淡得看了夏知白一眼。
夏知白有些心虛得躲開了他的眼神,沒一會兒,胃里那種惡心的感覺又泛了上來,夏知白撫著胸口。
“允蘅。”
夏知白聽見熟悉的聲音,朝門口望去,是堂哥來了。
“哥!”夏知白小跑過去。
堂哥用手敲了下她的腦悶:“都嫁人了,穩重些。”
夏知白摸著腦門,忽然覺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覺更甚。
“大哥。”
陸懷瑾走過來,顧鶴卿朝他點了點頭。接著,他就看見夏知白一把推開顧鶴卿,跑出門在角落里嘔吐起來。
夏知白吐完剛抬頭,就看到老太太和葉清漪從不遠處走過來,她們看著她,眼神意味深長。
“你是不是早上吃了涼的茶糕?”夏知白感覺到陸懷瑾走到了她的身后。
“嗯。”她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帕。
“你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
夏知白搖搖頭,擺了擺手:“我感覺現在已經好多了。”
“允蘅啊,你還是去休息吧,身子要緊。”老太太拄著拐杖走進來。
“奶奶說得對,你先回房吧。靈堂你以后后還是少來,畢竟開枝散葉是大事,也不算違背孝道的。”葉清漪跟在奶奶身邊,“之后,這些瑣事就交給我吧。”
夏知白總覺得她們的話怪怪的,似乎有哪兒不對勁兒:“難得見到堂哥,我說幾句話。”
“那便隨她吧”葉清漪幫著她和奶奶說,又囑咐她“聊完就去休息。”
“嗯。”夏知白點點頭。
只是顧鶴卿有要事在身,只匆匆停留了一會兒,沒寒暄幾句便要走了,陸懷瑾與夏知白將他送到門口,他將夏知白拉到了一邊:“我特地想來看看你的,你最近過得怎么樣?陸家人待你如何?”
“還···還不錯。”夏知白道,思考了許久,躊躇著開口,“慕笙,他怎么樣了,大伯母還有沒有為難他們?”
這件事情憋在她心口好久了。
“你還沒有忘記那個小倌?”他的表情忽然冷下來,瞧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陸懷瑾,“懷瑾知道那件事情嗎?”
“我沒有······”她擔心慕笙又被她牽連,拼命搖頭,“陸懷瑾不知道這件事情。”
“顧家既然答應了放過他,便不會不守信用,你放心,他現在很好。只要他別再癡心妄想,以后,顧家也不會再找他麻煩······”他語重心長得囑咐道,“事情既然都已經過去了你也該好好向前看,正經得過日子,最好···早點生個孩子。”
“孩子······”夏知白差點咬到舌頭,沒有靈魂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夏知白回到家中,就發現來了郎中,是葉清漪請來的。
夏知白十分疑惑,指了指陸懷瑾,“那不是有現成的嗎?”
“不一樣。”葉清漪只說。
夏知白不懂是哪里不一樣,雖說中醫和西醫是有區別,但看個上吐下瀉的小毛病,也不至于吧。
郎中給夏知白把了個脈,夏知白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她還是第一次看中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玄乎,摸一摸脈搏就能看出得了什么病?那比B超和X光還厲害了。
“少奶奶是不是吃了什么寒涼的食物?”
夏知白點了點頭。
“是否還伴有腹痛?”
“嗯。”
老郎中摸了摸胡子站起來:“只是普通的吃壞了肚子,我開兩副藥就好了。”
“吃壞了肚子?”老太太似乎有些不相信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沒有其他什么了嗎?”葉清漪問。
老郎中被問得一頭霧水。
夏知白看見葉清漪送老郎中出了門,又在門口交談了好一會兒,再回過頭,發現太夫人臉上失望的神色,才意識到,她們或許是誤會什么了。
陸懷瑾拿起老郎中開的藥方,輕笑了一聲,囑咐春亭去抓藥,夏知白覺得陸懷瑾的眼神有些不懷好意,可不就是在看她笑話嘛。
這個大烏龍,鬧得陸家上下都曉得了,連帶那十三房老爺子的小妾。
“嘖嘖嘖,都成親半年了,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呢?”那辛奶奶妖嬈得斜倚在塌上,老太爺活著的時候,數她最受寵,所以也被慣得嬌氣,染了煙霞癖,看上去十分柔弱,“看你這相貌身段也不差啊,難道,咱家小少爺不行?”
夏知白差點嗆到,只得插科打諢得啃蘋果。
“或許是缺些手段。”七奶奶奪過了她手里的蘋果。
那些小妾其實年紀和夏知白也差不了多少,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也算混了個半熟,她們十分仗義得將自己的閨中秘術傾囊相授,搞得夏知白好不尷尬。
其中一人還神秘兮兮得掏出了一本壓箱底的小本子,拍著胸脯:“有了此寶典,保證你一個月內懷上,除非,咳咳,除非咱家小少爺真的不行。”
夏知白揉著太陽穴,覺得有點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