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抱著我坐了一夜，累不累？”姜淺問。</br> 她問的云淡風輕，發絲擦過他頸間的肌膚，帶起女兒家柔軟好聞的體香。</br> 陸清時眉目沉靜，知道她是在撒嬌，他修長的手臂伸到一半，終是慢慢落在她肩頭，安撫的拍了拍，“不累，你沒事就好。”</br> 姜淺很輕的“嗯”了一聲，小腦袋乖巧的伏在他肩頭，她的唇蹭上他頸側的皮膚，她清晰的感覺到了他手臂的僵硬。</br> “既然燒退了，那自己睡覺好不好？睡一覺，身體會輕松一點。”</br> 他嘗試著放開她。</br> 小丫頭努力沉淀著呼吸。</br> 可眼底淚意洶涌。</br> “你不陪我睡嗎？”她抱著他，在他身體快要離開她的那刻，柔軟的小身子主動的黏過去，更緊的貼著他。</br> 她嗓音嬌嬌柔柔，可問出來的話大膽又直白。</br> 陸清時眉心蹙的更深。</br> 隱隱覺得姜淺的情緒不對。</br> 但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釋。</br> “我回隔壁去睡，”他聲音一貫的溫和，擔心她害怕，他又道，“如果你想要我陪你，我也可以在沙發上坐著陪你到天亮。”</br> 姜淺忍了忍，漣漣的淚水止不住的奪眶而出。</br> 她感到心酸難自抑。</br> 為什么她生病的時候，他就可以一直抱著她，為什么她病好了，他又要和她拉開距離。</br> 為什么他總是這樣清醒而克制？</br> 大約是覺得這樣的擁抱不合適，陸清時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推離了一些，“聽話，離天亮還有時間……”</br> “哥哥，我的裙子濕了……”她含著眼淚開口。</br> 不想聽他說那些她不想聽的話。</br> 陸清時視線沿著她淚痕交錯的精致小臉，緩緩下落。</br> 她身上的睡裙早被汗水濕透，發絲也黏在臉上，陸清時不是沒想過要給她換，只不過她先前睡著，他不方便給她換，想讓女傭過來，可小丫頭又把他纏的很緊，這會兒既已經清醒，他點了點頭，“我去給你拿睡裙。”</br> 他走去她的衣柜前，彎腰拉開抽屜，給她拿了一套長袖的純棉睡衣。</br> 正要交給她讓她自己換，轉身之際，就見身后的床上，小丫頭當著他的面，把身上汗濕的睡裙脫了下來。</br> 女孩兒白嫩的肌膚猝不及防竄進他的視野，暖色燈光下，她跪坐在被子上，幾乎毫無保留。</br> 漂亮烏黑的眼睛被淚水浸濕，就這么直勾勾的望著他，她眼底有著濃烈的委屈，和千萬種復雜到他難以解讀的情緒。</br> 陸清時腦子里的血液一瞬翻涌起來。</br> 他驟然避過視線，英俊的眉目瞬間沉了下來，“做什么？把衣服穿上！”</br> 睡裙迅速朝她兜頭扔下，陸清時臉色沉寒，挺拔的身體下意識背對著她。</br> 姜淺酸澀的抿著唇，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看著他對自己避之不及的樣子，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br> 可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br> 就算他對她避如蛇蝎，她也想努力爭取一次。</br> 如果這段感情是姐姐靠不光彩的手段從她這里得來的，那她為什么不可以搶回去？</br> 如果陸清時本來就是她的……</br> 姜淺是從不敢肖想陸清時，可今時已非昔日之境，她已經做不到再讓自己死心，如果她不爭取，她會遺憾一輩子。</br> 她握住他扔過來的睡衣，淚濕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她沒有把睡衣穿上，而是直接走下了床，赤著腳靠近他，一雙纖細的小手從他的身后抱住了他，“哥哥，你還記得十年前受你威脅不得不幫你剔子彈的那個笨丫頭嗎？”</br> 陸清時身軀僵硬的站在那里，感覺到了她衣不蔽體，他握住她纏在他腰間的小手，眉目冰冷，“把衣服穿上再說話。”</br> 姜淺偏不。</br> 她的側臉貼著他的后背，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的掉落。</br> 自尊，驕傲，矜持，這些東西在這一刻，反正她統統都不想要了。</br> “你先回答我，你到底還記不記得？”</br> 她的手纏著他的腰纏的很緊，陸清時不想傷她，不忍用力，只好暫時妥協，“從哪里聽來的？”</br>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也不氣餒，繼續問，“你是因為救命之恩才會和姐姐在一起的對嗎？你和姐姐根本不是兩情相悅，是不是？”</br> 陸清時不知道她小腦袋瓜里裝的都是什么，明明昨天下午小丫頭一切都很正常，她給他泡茶，笑著祝福他，跟他說了好多兄妹之間的話，他能感覺到她放棄的決心，也欣慰她終于想通，愿意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可僅僅一晚上過去，她現在在他身上的所作所為，讓陸清時不得不懷疑昨天是不是只是他的錯覺。</br> “這是我和你姐姐之間的事，和你沒什么關系，聽話，把衣服穿上。”</br> 姜淺苦澀的笑。</br> 他越是清醒冷靜，她就越不想順他的意，她直接把睡衣丟在了腳下。</br> 當著他的面。</br> 不等陸清時說什么，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姣好的身子，修長筆直的雙腿走到他跟前，與他面對面，迫使他的視線無法再逃避。</br> “如果我告訴你，當年救你的人不是姐姐，而是我呢？”</br> 女孩兒清澈的小鹿眼被淚水洗的格外清透，倔強的站在他面前。</br> 她聲音哽咽的厲害，大約是從未敢在他面前做出這樣出格的舉動，她身子隱隱的顫抖著。</br> 又大概是沉了破釜沉舟的決心，盡管她覺得這樣被兄長看著羞恥至極，可臉上的表情卻是視死如歸。</br> 她呼吸急促，肩頭白皙的肌膚在燈色下泛著瑩潤如玉的光澤，纖細的鎖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漂亮的蝴蝶，脖子上掛著一枚碧綠的玉墜，紅色的繩子串著，他再熟悉不過。</br> 那枚玉墜，他上回就發現不見了，也找過，可惜沒能找到。</br> 他沒想到會在她這里。</br> 陸清時深邃的目光似深海般靜寂，他自然不會再往下看，鎮定的從地上撿起那件被她扔掉的睡衣，面不改色裹在她胸前，“穿好。”</br> 她揮手，打掉。</br> 他沒有防備，睡衣從他手里滑落，又輕飄飄落到了地上。</br> 陸清時清寒的臉色沉的不像話。</br> “陸清時，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br> 小丫頭哭的一抽一抽，見他神色清冷，一點沒有她想象中的那種反應，再一次鼓起勇氣，“我說，十年前你中槍的那次，根本就不是姐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