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渾身冰涼。</br> 轉身就見陸清時不知何時已經走進了房間，正站在她身后不遠處。</br> 男人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手機上，薄唇微抿，步伐沉穩朝她走來。</br> 然后拿過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怎么回事？”</br> 齊嫂聽見陸清時的聲音，簡直熱淚盈眶，“先生，是淺淺，又發燒了，可把我急壞了，丫頭不肯吃藥，也不吃飯，這都好幾個小時了！”</br> “多少度？”陸清時問。</br> “燒的倒是不高，38度，可看著一點精神都沒有，也沒出汗，我就怕要再燒上去……”</br> 齊嫂聲音弱了幾分，試探著問，“太太說您已經休息了，我實在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您看您能不能……”</br> 陸清時蹙眉，淡冷的眸色看了姜羽一眼。</br> 姜羽身體有些僵硬。</br> “我現在回來，給她倒杯熱水，用吸管讓她喝，”陸清時拿了西裝外套，轉身往外走，“先用退熱貼，被子不要蓋太厚。”</br> 他仔細叮囑了幾句，齊嫂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連連答應。</br> 陸清時掛了電話。</br> “清時！”姜羽追著他的腳步，拉住他的小臂，“都這么晚了，你過去干什么？不就是發個燒，吃個藥就好了，沒那么嚴重的！”</br> 陸清時站住腳步。</br> “姜羽，淺淺是你親妹妹。”</br> 房間里氣氛驟然安靜。</br> 陸清時不帶一絲溫度的目光看著她。</br> 頭頂暖黃的燈色漫過男人挺拔如松的身影，在他身后的地板上拖出長長的剪影，他眉目間的冷意讓姜羽心慌。</br> 他平靜的叫她姜羽。</br> 不再是那聲溫和的小羽。</br> 她能聽出他耐心的耗盡。</br> 姜羽一顆心都在發顫，咬牙切齒，“是！可那又怎么樣，親妹妹就可以搶姐姐的愛人嗎？我看她根本就不是發燒，她就是在犯賤！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覬覦自己的姐夫，心思這么齷齪，你為什么還要縱容她？為什么？！”</br> 她言語犀利刻薄，眼睛赤紅，再難維持端莊的風度，陸清時面無表情拂開她的手，自覺已跟她無話可說。</br> 要說她醒來后性情大變，他尚且對她抱有希望是她睡了太久，與人處事生疏的緣故，看著她一次又一次漠視丫頭的親近，毫無理由的斥責，他也總說服自己替她找理由。</br> 可后來變本加厲到給姜淺和李堯下藥，言語的詆毀，愈發狠辣的手段......</br> 陸清時心痛之余，只余失望。</br> 姜羽哭著抱住他，沒有穿胸衣的身子緊緊往他懷里蹭，“你別去好不好？清時，我什么都給你，今晚我就讓你睡，我求你……”</br> 在她的胸口快要挨上他的那刻，陸清時推開了她，“你我之間的婚約是什么情況你自己清楚，希望你自重。”</br> 姜羽全身的血液都是涼的，眼淚凝在眼睫。</br>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查到了什么？</br> 他讓她什么？</br> ……自重？</br> ……</br> 齊嫂在喂了姜淺幾遍水之后，終于等來了陸清時。</br> “先生，您總算來了！”齊嫂急匆匆迎出來。</br> 陸清時快速換了鞋，進來的時候黑色西裝肩頭還帶著初春深涼的雨霧，“燒有沒有起來？”</br> “還是38度，”齊嫂道，“水倒是肯喝，可東西還是不吃！”</br> 齊嫂心疼的要命，姜淺剛回來把自己關進房間的時候，她就應該留個心眼的，她只道是小姑娘又哪里不開心才不吃東西，早知道是身體不舒服，她該早點跟陸清時說的。</br> 房間里燈開著，陸清時看見小姑娘纖瘦的身子縮在被子里，像只孱弱的小貓，醒是醒著的，就是沒什么生氣。</br> 他走過去，掌心覆上她的額頭，姜淺瑟縮了一下，看清是兄長來了，紅著眼睛把腦袋埋進被子里，拒絕和他交流。</br> 陸清時隔著被子拍拍她的腦袋，溫聲詢問，“為什么不吃飯？”</br> 小丫頭當然不會回答他。</br> 心里還生著氣呢。</br> 齊嫂在一旁嘆氣，“我換了好幾樣，淺淺都不吃，也怪我做的不好吃，怎么也做不出您的手藝。”</br> 陸清時嘗試著將她腦袋上的被子往下拉，在毫無疑問的遇到強勁阻力之后，他失笑，“還有力氣跟哥哥生氣，說明病的不是很重。”</br> 他不說還好，一說，被子就突然被拉下，小姑娘氣惱的眉眼露了出來，濕漉漉的眼睛里盡是盈盈的淚意，“誰說我病的不重，我明明快死了，誰要你來看我了，反正沒有人關心我，我死了也沒人管！”</br> 她雖是病著，可聲音軟柔清亮，倒是中氣十足，齊嫂也跟著笑，“先生您看看，就這暴脾氣，您不在，我可還真伺候不了。”</br> “別胡說，你死不了，”陸清時輕拍她的長發，指尖扯住被子，阻止她再蒙著自己，“我不關心你，用得著大半夜不睡覺過來看你？”</br> 小丫頭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奈何被子被兄長拉住，她沒辦法再往上扯，烏黑的小鹿眼滿是委屈和憤怒。</br> “肚子餓不餓？”</br> 姜淺不答，倔強的把腦袋偏到一旁。</br> 清透的淚珠盈在她纖長的睫毛上，要掉不掉，簡直可憐極了。</br> 陸清時看了眼床頭柜上已經微涼的飯菜，也沒指望她能好聲好氣跟他說話，看著她凌亂發絲下通紅的眼睛，“我重新給你去做蛋黃南瓜好不好？”</br> 他好脾氣的哄，顯然對如何哄妹妹高興這樣的事情他已經駕輕就熟，過往兄妹倆朝夕相處的數年間，姜淺不知道生過他多少次氣，不管對的錯的，最后總是要他哄她來收場。</br> 可姜淺還是不說話。</br> 雖然晚飯沒吃，肚子是有點餓。</br> 陸清時自然有他的辦法，抬手將她額頭上已經溫熱的退熱貼輕輕扯了下來，換了新的，嘆息，“不知道是哪個小公主前陣子說想吃碧云軒的香草烤雞，正好家里有食材，想不想吃？”姜淺肚子里的饞蟲不爭氣的被勾了一下。</br> 她抿著唇角，冷著臉翻了個身背對著兄長，默不作聲。</br> 堅決拒絕兄長的誘惑。</br> 她可是有氣節的，餓死事小，丟了尊嚴那才是大事。</br> 才不會允許自己這么輕易的就被哄好。</br> 陸清時看著她，“不是說烤雞要配蜂蜜才好吃？”</br> “咕嚕。”小丫頭肚子率先投降。</br> 陸清時無聲的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