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空調溫度不要開太低，被子要蓋好，”他免不了叮囑。</br> 姜淺默默聽著，抿著細膩柔軟的鵝肝。</br> 鵝肝綿密酥軟的像豆腐，在她唇齒之間密密化開，她用舌尖舔了一下，回味著濃郁的香氣。</br> 她耳根子有點紅，低聲“嗯”了一聲。“實在踢被子，把枕頭壓在被子上，后半夜氣溫低，被子沒蓋好也容易著涼，”陸清時又道，“明天我讓人再送一床重一點的蠶絲被過來。”</br> 丫頭從小就被他養的身嬌體貴，一般的絲綿被她睡不慣，甚至容易起疹子，所以她的床上從來只有最昂貴也最輕柔的蠶絲被，但就是太輕，她踢起被子來毫不費力。</br> 姜淺將鵝肝咽了下去。</br> 房間里氣氛安寧。</br> 暖黃的壁燈光線從床頭漫過來，光影覆落在他周身，將他線條明晰的五官輪廓氤氳出柔和的色調，好似夢中人一般。</br> 兄長一字一句叮囑，一操心起來就沒完沒了，許是這一刻的他和氣氛都過于溫柔，她默了幾秒，斟酌著開口，“其實不用這么麻煩，如果你怕我踢被子，你可以睡在我身邊監督我，這樣我一踢被子，你就知道。”</br> “別胡說八道。”陸清時輕敲她的腦門，阻止她這些亂七八糟的話。</br> 可他能阻止她亂說，卻不能阻止她這顆深深愛慕著他，也早就淪陷在愛情里兵荒馬亂的心。</br> “你知道我的意思，”她凝視著他，紅唇輕抿，“下午我說的話句句出自我真心，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姜淺算是鼓足了勇氣，才敢說出這番話。</br> 她期期艾艾的望著他，漂亮的眼睛里有著深深的倔強。</br> “陸清時，是我以死相逼讓你碰了我，我不會道德綁架你，我不要你負責，也不要名分，我只要你一點點的憐惜和愛。”</br> “不要名分和負責，你把你自己當什么？”</br> 陸清時眼光平靜的看著她，沒有波瀾。</br> 他沒有再像下午那樣回避她的話題，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想讓我包養你？”</br> 姜淺唇角泛白。</br> 呼吸在隱約顫抖。</br> 臥室里很安靜，安靜到只能聽見窗外嗚嗚的風聲，和她此刻紊亂不堪的呼吸聲，心跳聲。</br> “包養”這個詞像是一記狠辣的耳光扇在她臉上，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恥。</br> 她不是這個意思。</br> 可她現在說出的話，確實和求包養沒什么兩樣。</br> “不是，我沒有......”</br> “我和你姐姐馬上要結婚，你卻要和我在一起，維持一段見不得光的關系，不是包養是什么？”陸清時冷靜的看著她，“你覺得我會允許我辛苦養大的妹妹，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自輕自賤去做一段婚姻里受人唾棄的小三。”</br> 姜淺呼吸急促，小臉脹的通紅，兄長字字擲地有聲，犀利的洞悉了她所有的想法，也一點沒給她留情面，一字一句像把鋒利的刀子，割開她所剩無幾的自尊。</br> 她覺得自己就像被剝光了衣服暴曬在太陽底下，周圍全是圍觀的人群。</br> 到底還只是二十出頭的女孩兒，簡單的幾句話，淚水就不可控制的盈滿了眼眶。</br> 那些岌岌可危的驕傲和自尊瞬間被碾壓的潰不成軍。</br> 她想否認，可她無從辯駁。</br> 因為陸清時沒有說錯。</br> 她確實已經卑微到可以不計較名分，不在乎世俗眼光，只要他偶爾的垂憐和愛，這不是自輕自賤是什么。</br> 她真唾棄這樣的自己。</br> 陸清時看著她哭，氣到氣血在胸腔里肆意翻涌，又開始沉悶的疼痛。</br>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她抹掉淚水，索性承認，清透的小鹿眼彌漫著大片水光，看著他，“你反正已經養了我這么多年了，你處處關心我，處處對我好，我不是非要你和我怎樣，如果你不肯愛我，那我們也可以像以前那樣......”</br> “包養不是養。”陸清時聲音盡可能的溫和。</br> 他目光是清冷的，駐足在執迷不悟的妹妹臉上，“我養你長大，是任何一個兄長該有的擔當和責任，是希望你有前途光明的人生，而不是因為你漂亮，為了滿足男人那一點生理欲望，和你發展不健康不正當的男女關系，明不明白？”他話說的很清楚，姜淺怎么可能不明白。</br> 可她實在太難過了，難過到呼吸都快喘不過來。</br> 淚水肆無忌憚的落下。</br> 她沉默的哭，卷翹的睫毛不停的抖動，蒼白的小臉愈發的看不出血色。</br> 陸清時一向舍不得她難過，等她哭了一會，他就勉力壓下心頭的火氣，微微垂首，好脾氣的同她講道理，“你還小，分不清愛情和親情的依賴很正常，你覺得你愛我，那不過是因為你在我這里長年累月得到的安全感作祟，淺淺，等你以后再長大一點，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你自然就會明白，哥哥和愛人是兩回事。”</br> 姜淺閉了閉泛紅的淚眼。</br> 烏黑的長發凌亂的鋪在她肩頭，她聲音哽咽的厲害，“我已經二十歲了，你少拿哄小孩那套來騙我，我分得清愛情和親情的區別，我就是愛你，每天晚上我都會幻想你抱著我吻著我，把我壓在床上，如果我只是把你當哥哥，我為什么要想你，為什么要幻想和你恩愛纏綿......”</br> 姜淺一向臉皮薄，能說出這樣掘地三尺活埋自己臉皮的話，可見也是被逼到了極致。</br> 她已經管不了兄長會是什么反應。</br> 陸清時腦子里的血沖了一下。</br> 被她氣到難得的失語。</br> 肺部的刺疼愈發明顯。</br> 在他沒有防備的那刻，小丫頭突然從被子里坐了起來，纖細的小臂纏住他的脖頸，她仰頭吻上了他的唇。</br> 她流著淚，唇角的眼淚沾在他的唇上，柔軟的身子緊貼在他懷里，“哥哥，昨天晚上你的呼吸也很亂，你抱著我把我壓在身下的時候，你心里也在想著和我溫存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