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姜淺站在門口。</br> 陸清時起身站了起來，見她沒穿鞋子，幾步朝她走來。</br> “怎么又不穿鞋子，”他眉心蹙著，給她拿了拖鞋，“燒才剛退，再著涼怎么辦？”</br> 姜淺乖乖穿了拖鞋，單薄的身子站在他跟前，怯怯開口，“我剛才聽見你在咳嗽，你生病了嗎？”</br> “沒有，”陸清時道，“前段時間咽炎犯了。”</br> 他視線落在她臉上，聲音溫和，“是不是吵到你了？”</br> 姜淺搖頭。</br> 目光看向他左手，手心里的紙團已經不見。</br> 她疑心剛才是自己眼花。</br>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心慌。m.</br> 這種感覺毫無由來。</br> 陸清時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燒暫時沒有再反復，微微放了心。</br> “時間不早了，早點回房去睡，”他說。</br> 可姜淺站在那里沒走。</br> 在他要走向門口送她的那刻，她突然伸手，牽住了他的衣角。</br> 陸清時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她，“怎么了？”</br> 小丫頭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望著他，“哥哥，你今晚能不能陪我睡？”</br> 陸清時看著她。</br> “我沒有別的意思，”她怕他誤會，主動解釋，可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種莫名其妙的害怕念頭，只說了句，“最近老是被噩夢嚇醒，我一個人睡不好，我可不可以睡在你邊上？”</br> 怕他不答應，她眼巴巴又補充一句，“分被子睡就行，我保證不會對你動手動腳，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在中間放碗水......”</br> 她抿著唇，小手垂在身側，娟秀的眉眼低垂著，很是乖巧，看上去確實沒有要向他動手動腳的意思。</br> 自打那晚過去，她連摸他皮帶下方......的事都做了，自覺臉皮早就丟盡，也沒什么不敢說的。</br> 就是怕他不答應而已。</br> 她說完，等了幾秒他的回答沒等到，漆黑的小鹿眼慢慢抬起，目光有些委屈的看著他。</br> 陸清時確實猶豫了一會。</br> 要是以前，他無論如何不會同意。</br> 但現在丫頭病著，本來病就沒完全好，要是晚上再睡不好，對疾病轉歸更加沒有好處。</br> 她怕鬼，膽小，容易做噩夢，他一直都知道。</br> 沉默幾秒后，他終是嘆息，“好。”</br> 姜淺可能沒想到他會直接答應，怔了一下。</br> 心跳不爭氣的就開始加速。</br> 他看著她，“去床上等我，我去給你拿被子和枕頭。”</br> 他轉身走去衣帽間。</br> 姜淺慢吞吞的爬上床，陸清時給她拿了一床蠶絲被，一個天鵝絨的枕頭，她乖乖躺在柔軟蓬松的枕頭上，等兄長給她蓋好被子。</br> 陸清時掖好她的被角，問了她一句要不要喝水。</br> 姜淺紅著臉搖頭。</br> “我還要再辦一會兒公，會不會吵到你？”他又問。</br> 姜淺還是搖頭。</br> 柔美素凈的小臉露在被子外頭，她輕抿著唇，“你在我就不害怕了。”</br> 陸清時撫了撫她細軟的額發，跟她道了晚安，就關了她這一側的壁燈。</br> 房間里的光更昏暗了一些。</br> 姜淺躺在被子里，安心的閉上眼睛。</br> 但她沒有立刻睡著。</br> 她聽著陸清時辦公的聲音，聽著他刻意放輕的紙張翻頁聲，和落筆的聲音，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寧。</br>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她聽見陸清時按滅了書桌上的臺燈。</br> 他起身朝著床邊走來。</br> 姜淺呼吸有些緊張。</br> 她也不知道她在緊張什么，以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真的躺在一張床上，要緊張也該是陸清時緊張，只有她冒犯陸清時的份，陸清時又不可能對她做什么。</br>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內心的緊張，因為她聽見了陸清時脫衣服的聲音。</br> 還有皮帶扣打開的金屬聲。</br> 姜淺手心有點冒汗。</br> 不怪她腦補能力強，實在是要跟喜歡的人同床共枕，她腦子里就跟火星撞了地球，一點都靜不下來。</br> 她從前也不是沒有在陸清時懷里睡過，她生病的時候，只要她哭鬧，陸清時很多時候都會抱著她睡，但無論是哪一次睡，他身上的襯衫和西褲永遠都是完好的。</br> 襯衫的衣扣甚至會一絲不茍系到喉結。</br> 所以姜淺從來沒有見過不穿西褲的他。</br> 一想到他會寬衣解帶和她睡在一張床上，也許她還會因為睡相的差勁，說不定會鉆進他的被子睡在他懷里，她的腿會纏上他的腿......</br> 兩個人同樣都衣不蔽體，身體緊緊相貼......</br> 也許她還能感到他的......</br> 她就覺得身下的床好像已經不是床，而是蒸烤著她的大火爐。</br> 可這樣美好的幻想不過三秒，就被又一聲皮帶扣的聲音完美覆滅。</br> 許是考慮到她在，陸清時把皮帶扣了回去。</br> 他選擇不脫西褲睡。</br> 姜淺，“......”</br> 她有這么可怕嗎？</br> 他至于這么防著她......</br> 床墊的另一側傳來塌陷感，陸清時上了床，在她身側的被子里。</br> 男人身上清冽干凈的氣息若有似無的傳進她的鼻息。</br> 她想念他懷抱的溫暖了。</br> 姜淺愈發的沒有睡意。</br> 可陸清時一動不動，她也不敢動。</br> 怕自己不老實，陸清時立馬把她趕走。</br> 她輕輕睜開眼，整個房間是一片漆黑，她腦子里天馬行空的想，床上明明睡著身嬌體軟美貌如仙的姑娘，陸清時到底是怎么做到清心寡欲無動于衷的。</br> 要不是那天她親手驗證過，她幾乎都要懷疑是不是他不行。</br> 趕走腦子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對著天花板的暗影開始數羊，企圖那樣能讓自己成功睡著。</br> 在數到快六百只的時候，她腦子里還是這些少兒不宜的畫面，于是挫敗的放棄了。</br> 沉沉的嘆了一口氣。</br> 然后翻了個身，面對著兄長，用著極小聲的聲音，委委屈屈的開腔，“陸清時，我睡不著......”</br> 陸清時沒有回應她。</br> 她才不信陸清時會這么快睡著，只當他是不想理她，她將身子往他那側挪了挪，厚著臉皮湊近他一點，“我睡不著，你跟我聊聊天嘛好不好？”</br> 陸清時還是沒理她。</br> 姜淺抿了抿唇，正要再求他，小爪子剛不安分的伸出被子，忽然就頓住了。</br> 她聽見了陸清時均勻清淺的呼吸聲。</br> 人醒著和睡著的時候呼吸的聲音并不一樣，這種呼吸聲是睡著的人才會有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