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淺曾經無數遍的問自己，她到底何德何能，能得他這樣真心相待。</br> 回憶在淚水和掌聲里落幕，她等他幫她戴好戒指，就從小花童的手里，拿過那一枚男士的鉑金對戒，然后學著他的樣子，將他的無名指溫柔的握在手心，將戒指戴進了他修長而干凈的手指。</br> 從今往后，他們就是夫妻，哪怕只有短短的兩年可以相守，他們也再不會分離。</br> 再也沒有人和事，可以把他們分開了。</br> ......</br> 婚宴過后，姜淺早早回房間休息了。</br> 卸妝，拆頭飾，她不想麻煩傭人，等她一個人弄完的時候，扛不住出了一身的汗。</br> 她準備把身上的婚紗也換下來。</br> 扣子解到一半的時候，門口傳來了敲門聲。</br> 她以為是陸清時，草草的將胸口的扣子扣上，歡喜的走去開門，結果卻是李堯站在門口。</br> 姜淺愣了一下，這里是內院，男眷一般止步，她沒想到李堯會出現在這里。</br> 姜淺連忙背過身，將頸間的扣子也嚴絲合縫的扣好，然后才問，“你有事嗎？”</br> 李堯看著她，神情是溫和的，“抱歉，是不是打擾你了？我看你宴席結束就離場了，怕你不舒服，不放心便想過來看一看你?！?lt;/br> 姜淺其實還不大習慣和李堯的這幾次碰面，他性格突然的轉變，沒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和那些戾氣，倒好像回到了從前他溫文爾雅的樣子。</br> 姜淺想，李堯應該是真的放下了。</br> 她笑了一下，站在門口，那笑多少帶著客氣和疏離，“我沒什么不舒服，就是婚紗太重，穿著高跟鞋又累，后面的酒宴有哥哥應付就可以了，我就先回來躲清閑了?！?lt;/br> 李堯聽出她語氣之中刻意拉開的距離，苦澀的笑了一下，目光卻溫情的落在她身上，“嗯，你做的很對?！?lt;/br> 像是情人之間親昵的夸獎。</br> 可這樣的夸獎卻讓姜淺覺得有些不適，她覺得李堯有些沒有分寸感了。</br> 李堯見她臉色倏爾就有些冷，才意識到了什么，“抱歉，我沒有什么別的意思，淺淺，就算我們沒有緣分，其實我也一直都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剛才的話有讓你覺得被冒犯到，我表示抱歉。”</br> 姜淺本來是有點介意的，但他這么一解釋，她就覺得自己好多了，也覺得是自己想的太多。</br> “沒事，”她笑笑，“時間不早了，過會兒哥哥也該回來了，謝謝你來看我，我想休息了?！?lt;/br> 她溫和的下了逐客令。</br> 李堯點頭，“好，你早點休息。”</br> 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朝著走廊那頭的電梯間走去，可沒走出幾步他又頓住腳步，轉過了身，看向仍舊站在那里禮貌目送著她的姜淺。</br> 李堯喉結滾了滾，像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但既然已經站下，他還是問出了口，“淺淺，老師對你好嗎？”</br> 姜淺不知道李堯問的是什么問題，陸清時怎么可能不對她好呢？</br> 她沒明白，不過也不打算追根究底，只客氣回答，“哥哥當然對我好?！?lt;/br> 李堯深深的看著她。</br> 那眼底的情緒，是姜淺讀不懂的深情和無奈。</br> 不過很快他便收回了視線，那眼底的情緒也跟著一閃而逝，李堯苦澀的笑了一下，“那就好?！?lt;/br> 他頓了一下，似是怕姜淺多想，又補了一句，“淺淺，我希望你永遠開心快樂。”</br> 姜淺站在那里，莫名的覺得李堯很不對勁。</br> 他今天說的這些話，都有些怪，她好像聽懂了，又好像都沒聽懂。</br> 但李堯沒有再跟她多說一句話，身影很快就走進了電梯，電梯門在她的視野里合上了。</br> 姜淺站了一天，也有些疲乏，就關上了門，準備接著把婚紗換下來。</br> 而李堯，走出陸家主院主樓的時候，就已經紅了眼眶。</br> 他在院子里的羅馬柱旁站下，凄清的夜風吹在他臉上，他狠狠從煙盒里捻出一根煙來，快速點燃后猛的吸了一口。</br> 白媛從一旁走了過來。</br> 看著他難過的樣子，嘆息，“難為你了，這大半年陪著淺淺演戲，我們都知道淺淺心里苦，但其實我們這些人之中，最苦的那個人是你才對。”</br> 李堯把煙吐出來，薄薄的煙霧模糊著他的輪廓，他苦笑了一下，“沒事，她高興就好。”</br> 白媛站在他身旁，一時也沒有言語。</br> 后院臨山，夜風是有些冷的，她看向陸清時和姜淺那間亮著燈的主臥，窗簾拉著淺淺的一層薄紗，暖黃的光從薄紗里頭透出來，哪怕白媛看不見，也想象得到定然是一室的溫馨。</br> 良久，她跟著嘆了一聲，“她現在確實應該很高興，畢竟，今晚是她最想要的新婚夜，她嫁給了她這輩子最愛的人。”</br> 李堯沒說話。</br> 白媛的聲音不免多了幾分惋惜，“清時都已經去世半年了，他走之前是那么放不下她，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淺淺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九泉之下該有多難過。”</br> 畢竟那是他一手養大的，捧在手心里疼了一輩子，護了一輩子的小姑娘。</br> 他走了，姜淺接受不了，精神失常，就只能由他們這些活著的人接著來替他守護她。</br> 李堯很少哭。</br> 但今天，他卻多次紅了眼眶。</br> 喉嚨間是香煙晦澀的煙氣，他說，“白院長讓張川調了她的藥量，這段時間她能看到我的次數變多了，我估計，她快醒了?！?lt;/br> 白媛當然知道姜淺在吃什么藥，半年前陸清時已是彌留之際，他放心不下姜淺，死之前想最后再見她一面，就去M國聽了她的學術講座。</br> 白媛后來一直在想，清時應該是很后悔去見她最后一面的沖動，因為見了，曾經那樣的深愛過，難免糾纏，這后來兩人就又見了不止一次面。</br> 哪怕他拒絕她多次，哪怕他規勸她無數次，小姑娘纏人的厲害，陸清時根本沒有招架的能力。</br> 不過好在最后姜淺大約是被拒絕的徹底絕望了，徹底想通了，哭著答應了李堯的求婚。</br> 那陣子白媛也在M國，她親眼看著陸清時是如何在普金斯醫院經歷了一輪又一輪的換血治療，然后強撐著病體，一直堅持到了姜淺和李堯的婚禮現場，看著他們交換戒指的那刻，那瞬間，白媛看見了陸清時臉上苦澀又欣慰的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