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品夏在余文和楊弦月的細細盤問下才被批準進房間,楊弦月在他起身時說:“沒想到你是和你對象和朋友一起跨年。”
沙發坐的余品夏尾椎疼,下面泛著酸。他用手臂支起身體,隨意嗯了聲,聽見楊弦月道:“那凌晨我給你打電話怎么是宋擬秋接住了?”
余品夏瞪大眼睛,手一軟,慌忙砸回沙發,這個動作激得他無聲驚呼。
余文:“......屁股坐釘子上了?”
余品夏收起猙獰神情,搖頭,“沒。”
被一打岔,夫妻倆忘記了這回事,余品夏終于全須全尾地躺倒在床上。他趴著,閑來無事,點開了那個神秘組織。
是的,余品夏已經很熟練地在論壇里吃了好幾輪瓜了,經過這兩天的潛心研究,他連縮寫都能猜對個七七八八。
【姐妹!fsm發朋友圈了!我磕死!】
【有無截屏選手?】
【別發這里,萬一被舉報】
磕死?余品夏很費解,不就發個朋友圈,至于激動到被磕死?
余品夏發了個【注意安全】后退出論壇,打算在朋友圈逛逛,先收到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
【我不是小明:是兄弟就趕緊給我朋友圈點贊。】
【余: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
【余:怎么還要贊的。】
【我不是小明:最好再來點彩虹屁。】
【余:我得聞聞你在朋友圈放什么味的。】
【我不是小明:那不得是香香的。】
余品夏抽抽嘴角,翻到了一張照片。
猶如陽光般的笑容掛在方思明臉上,方思明的神情是顯而易見的喜悅,張仰則是牽著張奶奶,被方思明攬著肩,神色放松。
【余:哎說起這事我想起來了,你什么時候有對象了?】
【我不是小明:你別胡說!我可沒對象!】
【余:哦,那你有喜歡的人?】
對話框罕見的安靜。
【我不是小明:額。】
余品夏神經大條,沒細想,退了出去。
【余:論壇上捕風捉影的事多了,我問過方思明,他說沒談。】
【弓長:謝謝。】
【余:你不爭取爭取?】
【弓長:我就算了,沒結果的事情。】
【余:哪里沒結果了!你對你有自信一點行嗎!】
無論余品夏怎么勸說,張仰好似把自己套入了一個怪圈,到后來甚至和余品夏打太極。余品夏又氣又心疼,暗道這事還急不得,和張仰結束聊天之后好好睡了一覺,身上沒有那么酸了才起床。
余文已經坐到了飯桌旁,“這孩子,跟半輩子沒睡過覺一樣,趕緊吃晚飯。”
余品夏頭有點暈,“我等會兒再吃,剛剛起猛了,頭疼。”
楊弦月:“可不得暈一陣。”
余文:“這餃子熟了沒?我嘗一個。”
楊弦月拍走了余文拿筷子的手,“別偷吃。”
余品夏感覺自己有點多余,揉了揉太陽穴。
“緩過來了就來吃飯。”楊弦月瞥了眼余品夏,接著皺眉道:“你臉色怎么這么蒼白?”
余文:“確實,生病了?”
這么一說,余品夏確實看著有點虛弱。
余品夏倒是覺得還好,站了一會兒也就習慣了這種程度的暈疼,于是主動去喝了口熱水,楊弦月看著余品夏的臉色轉為自然,問他:“沒什么不舒服的?”
余文:“哎呦孩子這么大了,會自己照顧自己,趕緊吃飯。真香啊,兒子快來。”
余品夏吃完,主動攬下洗碗的活,洗完躺在床上,想和宋擬秋分享一下自己吃的餃子,手機攥在手上時才發現自己好像忘了餃子啥餡。
其實根本沒嘗出來什么味道。
難不成真生病了?
這念頭一冒出來,余品夏就立馬感覺自己哪哪不得勁。頭像是被大力捶打,身體發軟、發冷。
余品夏費勁把自己蜷在被窩里,還是感覺冷,卻也沒精神管。他迷迷糊糊間接到了宋擬秋的電話,也忘了自己說了些什么,又囫圇睡了過去。
聽見了開門聲,余品夏的意識掙扎著。他費力睜開眼,透過瞇起的眼隙,一道高大的身影快步朝這里走來。
靈魂升騰而上,飄蕩在余品夏眼前,緊接著化作一道霧氣,模糊了余品夏的意識。下一秒,熟悉的聲音將余品夏的魄強勢拉了回來。
“不許睡!”
余品夏連說話都沒勁,“你兇我。”
面前的人沒了音。
余品夏早在第一眼就認出了宋擬秋,縮在宋擬秋的懷里,冰冷的懷抱讓他很舒服。他感受著宋擬秋由于急切而起伏的胸膛,念叨:“我感覺我要燃起來了。”
說完,余品夏就感覺到宋擬秋的胸膛起伏的幅度更大了,于是拍了拍,“別動。”
宋擬秋憋屈地放緩呼吸,“連呼吸都不行?”
余品夏:“不管。”
“沒道理。”
余品夏:“跟病人講什么道理。”
宋擬秋被氣得呼吸不暢,“你還知道你生病了!”
余品夏皺眉,比宋更氣,“你又兇我!”
“......”
宋擬秋緩過勁,感覺到了什么,目光緩緩轉向窗戶。
這迷糊蛋又沒關窗。
宋擬秋都要被余品夏折騰笑了。
“去醫院。”
余品夏耍性子,“不去。”
宋擬秋扒拉下余品夏掛在他脖頸的手臂,還想說什么。
余品夏見自己身邊的冰塊不讓自己碰,嘴一癟,委屈極了,連一向清朗的嗓音都變得甜軟,“渣男,上完了就甩掉。”
宋擬秋試圖辯解:“我就是去關個窗,還有你這話從哪里學的——”
這病仿佛抽干了余品夏所有思考能力,耍賴似的委屈也打開了心口的閥門。余品夏頭沉得要命,恍惚間想起宋擬秋爸爸的短信。思緒飛到更遠,兩人相擁的照片、永遠在成績單兩頭的冰冷數字、只為他一人建造的觀星臺,最后觸到了別墅群大門口的龍騰虎躍噴泉。
“我不去。”
宋擬秋關好窗,“別鬧,你可能是發燒——”
余品夏的腦子成了漿糊,噴泉噴涌而出,連帶著近日的不安沖刷著余的理智。
兩人本來就不該相交。
他突然很煩躁。
“滾!”
宋擬秋氣笑了,“行,余品夏,你讓我滾。就因為你說你愛我我大冬天的偷跑出來見你,現在照顧你你讓我滾,不好好照顧自己還吼我,余品夏你真是好樣的。”
余品夏頭痛欲裂,分出心神想:原來我在電話里說的是我愛你。
這三個字好像給予了余品夏養分,思緒緩緩飛回,掠過宋擬秋寬厚的肩、干燥的手心、摩擦時激起的戰栗、濕熱的唇。余品夏終于有力氣睜眼,看清了那個讓他有安全感的身影。
宋擬秋也是被余品夏對自己身體不上心的行為氣到了,說完才暗自氣惱:跟生病的人計較什么。他索性不吭聲,直接出了門。
真的走了?余品夏想挽留,嗓子一哽,感覺自己要哭出來了。
好容易稍微清明的腦子立馬渾沌,余品夏剛一撇嘴,就聽見了腳步聲。
“余品夏!又不關窗戶睡覺是不是!趕緊去醫院!”
余品夏兩眼通紅的被拉到了醫院,吊著水還在吸鼻子。
楊弦月看著宋擬秋倒水的背影,那股怪異感越來越強烈。
從那天余品夏帶著宋擬秋回家的時候就有預兆,最近越來越明顯。
楊弦月不禁想起前兩天在小區看見的小孩。
楊弦月在回家路上看見了個活力四射的小可愛,想起來他們和自己是同一棟的,本來準備上前和隨行大人打個招呼。
“媽媽!你知道嗎!我看見了兩個哥哥,是一對哎!”
大人笑了。
“別瞎說。”
“沒有!跟咱們住在一起呢!特別帥的兩個哥哥!超級高!雖然一個矮了點,但是他們承認了!”
“逗你玩的吧。”
“才沒有!他們可幸福了!”
“看路!鐘茍你再皮我就不叫小姝過來咱們家玩了。”
“哎呦媽媽!不要!”
小孩嗓門大,說的話也怪,想一出是一出。隨行的大人沒把他說的當回事,楊弦月卻是感覺到一股熟悉感。
楊弦月糾結著開口:“宋擬秋,你回去吧,麻煩你了。”
宋擬秋:“不用,我在這里好了,您和叔叔就回去休息。”
楊弦月被這熟捻到像是在自己家一樣的占有語氣驚了一瞬,倒是余文毫無感覺,還幫著“外人”趕她,“宋擬秋你要是撐不住了就叫醒余品夏,讓他自己操心。”
楊弦月:“......”
離開了病房,楊弦月直接錘了余文一拳道:“你——”
余文:“都這么大了,再不會吊水就成什么了。”
楊弦月皺眉,“那宋——”
余文:“這有什么的,我高中的時候還幫我兄弟逃課呢,倆人關系好唄,沒事的。”
余品夏早在他們商量的時候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宋擬秋彎腰,給余品夏掖了掖被角,就著這個姿勢探出手指。
“你才是渣男。用完就睡,還讓我滾,你膽子大得很。“說著狠話,宋擬秋的指尖卻沒用狠勁,緩緩在余品夏臉頰上畫著圈。余品夏動了動,把臉埋在被子里。
......宋擬秋很生氣。
余品夏竟然連碰都不讓了。
宋擬秋絲毫沒有‘不打擾病人睡覺’的自覺,把余品夏的無意識行為當抗拒,兀自生悶氣。實在氣不過,扒開自己剛剛掖好的被子,直接叼著余品夏的唇珠磨。
余品夏熟睡著,竟然也沒被折騰醒。宋擬秋得了好,便輕輕吻著,淺嘗輒止顯然并不能滿足他,但是宋沒有再進一步,而是仔細將窗戶關好,握著余品夏扎針的手暖到天亮。
眼皮下,余品夏的眼睛動了動。
好累。
這是余品夏的第一感覺。
昨天晚上我是不是說了些什么。
第二感覺告訴他,事情不妙。
想不起來。
看來某度說的不錯,發燒真能把人燒傻啊,那自己可不就是為研究而獻身了。
余品夏迷糊著,感覺重點不應該在舍身證明這個理論上,下一秒就聽見一道極富冷感的聲音。
“醒了?”
余品夏睜眼,被光激得視線霧蒙蒙的,緊接著宋擬秋的手掌就遮住了大半刺眼的光。
手掌,手掌——
余品夏想起來了。
宋擬秋見余品夏眼睛睜得大大的,冷哼一聲道:“終于清醒了。”
余品夏立馬哄著,“哥,男朋友,老公,我昨天燒傻了,我不好,您別跟我計較。”
怎么舍得對你計較。
宋擬秋收回手,裝模作樣地瞥了眼余品夏,“你錯在哪了?”
余品夏想了想,道:“不應該兇你,不應該讓你滾,額——”
見宋擬秋的表情越來越沉,余品夏沒敢往下說,活像被刁難欺負的受氣包。
宋擬秋忍不住說:“你就不找找根本原因?”
“啊?”余品夏有點懵。
“睡覺之前窗戶總是不關,你是想——”
余品夏搶在宋擬秋說完之前捏住他的指節,裝頭疼,“哎呀我的頭好暈,是不是有人念經啦。”
宋擬秋深吸一口氣,沒憋住笑了聲。
宋擬秋:“因為你,我都成老媽子了。”
余品夏:“你不應該感到榮幸嗎?”
宋擬秋真想封住余品夏的嘴。
余品夏被壓在床上,溫吞地和宋擬秋接吻。就像是干涸的土淋上了甘霖,久經沙場的將軍握住了屬于他的劍,宋擬秋的溫柔只堅持了幾秒就被他本人打破,對著余品夏難以自控地啃了上去。余品夏以更深的力道和宋碰撞。
余品夏為昨天的想法而感到氣惱。
他其實心里沒底。自己瞞著所有人跟宋擬秋的爸爸聯系,還故意拖延,欺瞞著說跟宋擬秋分手。
緩兵之計他學不來,只能硬上。但宋擬秋給了他極大的安全感,余品夏幾乎要把自己瞞下的所有脫口而出,話到口中卻被宋擬秋的氣息吞去。
“咳咳!”
余文進門時,看見神色不自然的兩人,自己也有點尷尬,“咳咳,那個,你媽這幾天回老家探親戚去了,不帶咱們爺倆,所以——”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鬼使神差道:“你們注意安全。”
“啊?”余品夏又懵了。
宋擬秋也啊了聲,余文看了眼宋擬秋,像是在看把白菜拱了的豬。
余品夏:“今年怎么不一家人去?”
余文:“哦,你病沒好,你媽就讓我在這里照顧你。”
余品夏顯然很了解自己爸爸,“不會是你惹媽生氣,媽不讓你去吧,順便在這里看著我。”
余文:“對,我這幾天就是要聽你媽的,看著你。”說完,他就對宋擬秋說:“你就趕緊回去休息吧,一晚上沒睡的,身體熬不住。”
告別了宋擬秋,余品夏閑來無事,準備打兩把游戲,手機直接被余文抽走。
余品夏:“爸!”
余文:“你一會還要再檢查檢查,再吊幾瓶,燒的太狠了。”
“這跟我手機有什么關系?爸!”
“過度勞累加上受涼,得再吊三天。”
聽見醫生說完,余文立馬道:“是吧,你看看,玩手機玩成過度勞累!手機沒收,以后別跟你對象宋——咳咳!反正這幾天誰都別聯系!”
余品夏腹誹:又不是玩手機玩的。
沒有了手機,余品夏感覺清靜許多,也變得更容易走神。于是余品夏就想到了一個方法:想到男朋友就刷一套題。
謝謝,立馬不想了。
余品夏眼看著自己馬上就要上學了,不禁問:“爸,媽怎么還不回來?”
余文看著余品夏,想說些什么,結果只是嘆氣。
開學報到,余品夏又被自家老爸坑了,踩著點到學校。匆忙間只來得及看宋擬秋一眼就開始掏作業。
“數學,語文——”
裴峰在講臺上說:“語文作業從后往前傳,交上來。”
宋擬秋把紙遞給余品夏,指尖劃過余品夏掌心。
【得到了自己最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