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品夏太乖覺了,乖到宋擬秋要咬著牙才能生生抑制住吞噬掉他的欲望。
水亮亮的眸依舊望著他,余品夏像一個悄悄吃到糖的小朋友,得瑟欣喜,神色卻是自己無意識流露出的依賴和茫然。
宋擬秋大腦滯澀,一時忘了下文。他喉頭一哽,自以為兇狠道:“別討乖,再讓我知道你在大雨天亂跑,你等著。”
聽了這話,余品夏反而笑出了聲。被寵壞了的寶貝拉著愛人的手輕輕晃著,聲音也似動作般輕,“好好好,不惹你。”
楊弦月在廚房忙活了半天,給兩個孩子煮了生姜水,蒸了米飯,弄了些家常小菜,還做了最拿手的檸檬雞。菜差不多了,楊弦月正要推門叫他們吃飯,卻在下一刻屏住了呼吸。
透過朦朧玻璃,她看到站著的高挑身影動了。
青年的身量已經朝著成年人生長,站在那里就有無形的壓迫感,卻在那時弓著腰,靠近躺著的人,動作輕柔卻不容置喙,將那人圈在方寸之間,像護食的頭狼,探頭細細舔舐懷里的獵物。獵物很乖,與他十指相扣,安靜溫吞地承受著對面的吐息,眼底泛起愛意的波。
“砰!”
楊弦月眼底有些紅,沒有看他們,“醒了就滾去喝生姜水!感冒藥吃完飯再喝。”
余品夏坐起來,清清嗓子道:“媽,我——”話沒說完,被楊弦月打斷:“誰是你媽!我跟你說,以后再這樣就別回來了!”
余品夏聽出來這是氣話,哄著:“媽,我錯了。”
楊弦月閉了閉眼,狀態竟然和余品夏剛開學時一樣。余品夏從來沒有看到楊弦月在這件事上這么生氣過,愣愣地看著楊弦月,被楊弦月瞪了眼。
“還不去準備碗筷?等著我伺候你呢?”
宋擬秋想說什么,余品夏推著他走,在經過楊弦月時抱了下她,“媽,您別氣,我們去了。”
“阿姨真氣著了。”
余品夏把手中的筷子遞給宋擬秋,聞言道:“是啊,她總覺得我還小,之前有人出車禍,她都不敢讓我騎電動車。”
宋擬秋:“挺好的。”
余品夏把碗也放到宋擬秋手心,“知道好就行,以后也是你媽,記得孝順她。”
“用你說?”宋擬秋騰不開手,踢余品夏小腿,“好不容易把我老婆養大,我得磕兩個頭才勉強還的上這份恩。”
“行行行,別貧。”余品夏推著他到餐桌旁擺碗筷,把沉默的楊弦月請到座位上。
“我爸呢?”余品夏開口。
楊弦月似乎放下了些什么,道:“你爸去朋友家了,說一些工作上的事。”
余品夏點頭,夾起一筷子菜,正要往嘴巴里送,宋擬秋攔下他,“里面有花椒。”
余品夏:“你給我夾一下。”
兩人的動作像是做了很多遍一樣自然,楊弦月無言,愣了好一會才回神。
回到臥室,余品夏把自己摔在床上,宋擬秋進門,還想跟余品夏親一會,楊弦月敲門,神色戒備,“喝水嗎宋擬秋?”
宋擬秋:“不用了,謝謝阿姨。”
楊弦月哦了聲,沒一會又敲門,在門外說:“吃水果嗎?”
“不用了,阿姨。”宋擬秋依依不舍,蹭了蹭余品夏唇瓣,回答道。
余品夏勾著唇角,平復著呼吸,忍不住笑了。宋擬秋咬他鼻尖,“看我吃癟就這么開心。”
余品夏不答,拿那雙亮晶晶的、浸著水光的眸看他。宋擬秋深呼吸,剛伸出舌頭,敲門聲傳來。
“……”
楊弦月咳嗽一聲,“我進來了。”
余品夏被宋擬秋憋屈的神情逗笑了,揚聲道:“進來吧。”
楊弦月小心翼翼扭開門把手,接著想到了什么,呵了聲,用力推開門,看見宋擬秋乖巧地坐在書桌上,正翻開一本英語單詞書念念有詞。余品夏靠在床頭,說:“媽,怎么了?”
“……沒事,就是問問你們要不要吃點啥。”
余品夏:“不用了,媽你去睡吧,宋擬秋在這里學會兒。”
楊弦月很是失望,想阻止自家白菜被拐走,沒想到白菜長成了白眼狼,反過來趕自己走。
余品夏看著楊弦月離開,對宋擬秋的背影說:“真背上了?”
宋擬秋:“不敢再造次了。”
余品夏忍俊不禁,湊過去跟他一起背單詞,背著背著就被宋擬秋攔腰抱在懷里。感冒藥有嗜睡的副作用,余品夏坐在宋擬秋腿上,安靜地念著單詞,嗓音軟綿綿的,像是下一秒就消失,頭也一晃一晃的,白凈臉頰被余品夏揉搓出紅印,耳垂軟白,在宋擬秋眼底晃來晃去。
宋擬秋下巴擱在余品夏肩上,有點心猿意馬,顛顛腿,把打盹的余品夏弄醒,道:“床上睡。”
余品夏:“背單詞呢,別打擾我。”
“剛剛打呼嚕了你。”
余品夏半信半疑,“我睡覺不打呼嚕的呀。”
宋擬秋笑著,“沒睡?”
余品夏:“……可惡!”
宋擬秋咬上垂涎已久的軟肉,在聽到余品夏隱忍的氣吟時滿意地喟嘆一聲,“睡覺。”
余品夏奇怪地強硬起來,“不,我啊——你別咬我!”
腦子被拍了下的頭狼低下頭顱,被指使著伺候獵物。宋擬秋靠在床邊,捂著余品夏的肚子,余品夏窩在宋擬秋懷里,抱著單詞書啃,瞌睡了就啃宋擬秋的下巴,等著讓宋擬秋狠狠親醒他。
“怎么不把你累死。”宋擬秋拿著熱水喂他,在余品夏干嘔時罵道。
余品夏喝完,沒翻開單詞書,而是湊上去,水潤的唇在一靠近便被吮得紅腫。宋擬秋按著余品夏的頭,另一只手摟著腰,力氣大的要將余品夏融在他懷里。
近乎狠厲般親昵過后,余品夏渾身發軟,下意識問道:“拿那個了嗎?”
宋擬秋牙癢癢,“沒。”
余品夏忍不住笑了。
“……你什么意思?”
當然是逃過一劫了,宋擬秋那么兇,他可不想晚上站著吃飯。
“沒啥,就是背到套那個單詞了。”
宋擬秋呵了聲,“我跟你一起看的,我怎么沒看見?”
余品夏裝鴕鳥,乖巧地翻開書,忍了一會兒,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于是他暴起,“宋擬秋!”
宋擬秋懶洋洋的,“在。”
“你控制一下行嗎?”
“想你,控制不住。”
余品夏沒話講,默默把屁股往外挪。
宋擬秋看了會兒余品夏的瓷白側臉,從長睫到唇珠,收到余品夏的一記眼刀后并沒有收斂,明目張膽地撲上前,咬著冷白色的、突起一點骨節的后頸。
“靠,不帶你這樣的。”
宋擬秋叼起余品夏的軟肉,用虎牙淺淺戳刺著,余品夏吃痛,手朝后面隨便揮舞著,緊接著就被大力制裁。
“疼!”
宋擬秋松開,舔了舔那處紅印,“沒事了。”
“你離我遠點我才會沒事。”
宋擬秋皺眉,“什么話?這樣說你就別讓我給你寫檢討。”
余品夏莫名其妙道:“誰讓你寫了?你抓緊時間寫作業去。”
宋擬秋嗆聲:“你不讓我寫我就不寫?我偏要寫。”
余品夏怒其不爭,“聽不懂好賴話?我讓你去學習。”
宋擬秋吮著剛弄出來的草莓印,含糊道:“你學,我給你寫。”
“哎我說你——啊!”
余品夏癟著嘴,看宋擬秋在電腦上打字的側影,瞌睡也不打了,怒而多背了好幾個單詞,等新鮮的檢討擺到面前的時候還有點詭異的爽。
靠,這可是男朋友犧牲學習時間給我寫的檢討耶,一萬字耶,耶耶耶耶耶自己不用寫咯!
宋擬秋點他腦門,笑道:“出息。”
余品夏調整了下自己的表情,“辛苦男朋友給我寫檢討,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萬死不辭。”
宋擬秋勾著嘴角,眼底翻涌著不明情緒,在余品夏耳邊悄聲說了幾個字,被余品夏按在床上打。
余品夏羞紅了臉,眼尾洇著紅,不出聲,只一個勁捂宋擬秋的嘴,宋擬秋掐著余品夏的腰,等他累了就低聲道:“又不是沒干過,你不也挺爽的……”
余品夏:“當時誰會有意識啊。”
宋擬秋:“那會你在抖,我以為你感受到了。”
余品夏又捂住宋擬秋的嘴,“大哥你饒了我。”
晚上,余文終于回來了。楊弦月看著他,好似在無聲控訴著宋擬秋拐賣自家孩子的罪行。不愧是多年的夫妻,余文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
“?”
余品夏:“怎么了?”
余文搖頭,看了眼宋擬秋。
楊弦月這心思,可不就是在心底認可了這個兒婿?這小子能讓楊弦月這么快就接受兩人的關系,說明也是很有本事的。
楊弦月沒從余文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開始挑刺,說:“去哪了?怎么這么晚回來?”
余文輕皺眉頭,眉目間繞著憂愁,道:“工作上的事。“
余品夏有種不祥的預感,追問:“什么事?”
“吃飯,不談這個。”余文沒打算說,余品夏卻想打破砂鍋問到底,飯后跟著余文來到書房,余文看著他,“想知道就告訴你。”
他嘆了口氣,緩緩道:“公司最近不知道為什么,要裁員,下個月出來的名單里有指定要走的人。經理給我們透底,讓我們反思一下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這不,我們幾個一起跳槽的兄弟們就湊在一起聊了幾句,沒琢磨出什么。”
余文的聲音夾雜著對世事無常的無奈和不甘,余品夏卻瞬間懂了那些余文捉摸不透的彎彎繞繞。
就像學校里的觀星臺,這無形的枷鎖沒有給他任何退路,如果不斷,等待著余品夏的只能是灰溜溜地回原來的家,父母再也找不到這樣好的工作,而自己再也見不到宋擬秋一面。
余品夏慌了神,渾渾噩噩地走向臥室,被隨后趕來的宋擬秋攬著腰。宋擬秋擔心道:“你怎么樣?”
“沒——”不等說完,余品夏就干嘔一聲,趴在宋擬秋身上,憋著滾燙熱淚。
宋撫上他的后背,道:“別哭。”
糟糕,眼淚要忍不住了。
宋擬秋把余品夏妥帖地放在床上,垂眼,發現余品夏早已淚流滿面,不由得心疼道:“怎么了?”
余品夏沒出聲,只是安靜地看著宋擬秋,目光渙散。宋擬秋還沒來得及問,余品夏已經開了口:“你別問了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了。”
明明那么希望所有人都能圓滿,卻總是捉襟見肘般喪失了所有話語權。
宋擬秋沉默了一會,淡聲道:“行。”坐在了床邊,看著桌子上的戒指發呆。
那是余品夏在看見帖子后跟他商量的,每人帶一周,時間上不能撞到。于是宋擬秋時常要掏兜檢查戒指還在不在,后來索性掛在了脖子上,現如今那枚戒指正貼著胸膛,沾染上自己的氣息。
宋擬秋坐在窗戶漏光處,雨勢變小,窗外月光便慷慨地分給宋擬秋優越的五官上。余品夏看他抿起的薄唇,看他高挺鼻梁,看他濃黑的發,然后強迫自己斂下所有情緒。
沒來得及開燈,屋子被清冷月光切割出不規則形狀,兩人一時無言,一個想安慰卻不得章法,一個想尋找最優解卻忘記了人生其實本就不完美。于是就像一場愛意洶涌的靜謐電影,鏡頭下的兩位演員得了要領,明明沒有什么動作,卻直叫人看出其中的珍重和掙扎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