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灰在頤荔園死板讀書一周,殊不知,外頭已經(jīng)變了天。
這天的真氣象其實還是非常怡人的,難得冬日冷絕的京城會展現(xiàn)些石濤筆下的水墨風(fēng)情來,如他所說:筆與墨會,是為氤氳,氤氳不分,是為混沌。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筆鋒下決出生活,尺幅上換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縱使筆不筆,墨不墨,畫不畫,只有我在……好意境,適合婚喪嫁娶。
不錯,少首的訂婚禮如期在中柏禮堂舉行。
想當(dāng)然,奢肅,聲勢浩大。半撇城都在喜氣里。
小步淺笑,少話,任人盤,叫坐哪兒坐哪兒,叫往哪條道走走哪條道,反正今兒鐵定做個閑散王爺,專心看熱鬧得了。
七哥看來也如此。唇角還有些淤青,問他怎么搞得,他說貓咬的,誰也問不出真由來。
確實如此,
那日彩排中柏禮堂外發(fā)生的炸景兒,被掩埋得結(jié)結(jié)實實。除了元首的皇威,少首也是下令封口。就算你屬于少數(shù)親眼目睹,少首和七帥如何狂追女孩兒,少首如何痛揍七帥,女孩兒如何激吻少首……心潮再難以平復(fù),話,也不敢亂說。天上那家人的丑聞,妄議,就是自毀前程。
于是,宮里下設(shè)一個“危機處理中心”不是白添的行政機構(gòu)。在場人,一個一個談話。這件事,如灰飛煙滅……
“七哥,咱這個新三嫂得力啊,聽說前兒就和四嫂一起去醫(yī)院看望了瞿酈及夫人。”
關(guān)漫擴了擴茶盞蓋,“撫慰人心么,女人肯定更方便些。”垂目,喝了口茶。
小步靠向椅背,剛要抻個攔腰,“那六百萬到底誰替他還的……”
“我。”
關(guān)漫這一輕聲可把小步驚著,懶腰也不抻了,手放下,扭頭看他七哥,“你?!”
關(guān)漫放下茶盞,睨他一眼,“就是我。”
“六哥知道么?”
“知道。”
“那怎么不告訴我!”
“這不告訴你了。”
“不是,……你為什么要去還這筆錢呀!”
關(guān)漫淺笑,意味深長,“這筆錢咱替他還了,可起大作用了……”
“什么事,”聽口氣,小步也有所警覺,
關(guān)漫不緊不慢稍起身在他耳邊說了一番話,
在小步聽來……字字心驚呀!
小步略低著頭,誰也沒見,其實眉心蹙得有多緊,“他,他真下定了這大的決心?”小步看來,都是那么的不可置信……
關(guān)漫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腿,小步還是單純,涉朝政少,所以一些事不早告訴他也是為他好,“穩(wěn)住,這天就要變了,誰也怪不得,他自作孽不可活。總得防著他真胡來,六哥竭盡所能在挽局了。”
原來六哥是因為這還沒有來,并不是因著所說的“六嫂身有小恙”……
忽的,
這場訂婚禮顯得異常詭譎魑魍起來,小步內(nèi)心也有些緊張,
低著的頭扭向他七哥看了一眼,聲音不能再沉了,“他這么豁的出去,看來就是這場婚逼的,他是不是對冬灰還……”
關(guān)漫手指扶著杯盞輕輕摩挲,冷淡得很,“別把什么事都往她身上引。他當(dāng)了這么多年少首,等待,總有個極限。再說,只一個孟冬灰么,他身邊的女人不少了……”
小步一聽,輕輕點點頭,“也是,他這種喜新厭舊法,早把冬灰忘十萬八千里了,”好像一想,確實這么回事,心情也放松些,慢慢抬起頭,靠向椅背,神情返回清冷,“管他怎么鬧,冬灰好好兒就好。”
這時候,
二哥和四哥一同也來了,
叫人注意的是,還有一位陌生面孔,
陸軍制服,肩章一顆銀鷹,上校軍銜。
紛紛起身,向長空和霜晨示禮。
一行人最終還是來到關(guān)漫這桌兒,龍子們都被安排在了這一桌,女眷都在右起第一桌。
“二哥,四哥。”
關(guān)漫小步有禮喊一聲。
意外的是,那位隨行的上校也為他在這桌兒留了座兒,
長空親口介紹,
這一介紹,更是叫人心不靜!
長空虛扶那人的背后,一手比了比,笑著,
“這位是蔣愿,蔣司令元的次子,特來向少首賀喜。蔣愿,這是老七老八,關(guān)漫,小步。”
“七帥,八帥。”
蔣愿伸出右手分別和他們握了握,靜穩(wěn)有禮,稍有一絲淡泊。
著實是讓人心驚,
這可是蔣家人,自蔣仲敏出事后,首次出現(xiàn)在公共場合!
其實,細想,又合情合理,
前也說過,蔣仲敏被關(guān)押,他的家人倒沒累及,不過蔣氏一族從此沉寂,極少出現(xiàn)在公共視野……這次少首大日頭,依舊作為望族一脈,出來賀喜也理所當(dāng)然。
再說,人們肯定也會聯(lián)想到前一段發(fā)生的大事件:瞿酈自殺。雖也極力搶救過來了,但畢竟傷及心本,作為姻親,蔣家來京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關(guān)漫,小步點頭示意,
因著冬灰……這可是冬灰正兒八經(jīng)的親人!……心里肯定有些不靜,面上,卻還是如常,
但是,
這心不靜看來注定還得掀起大波瀾!
只因蔣愿一句“已婚”……
坐下后,
霜晨很少開口,
關(guān)漫小步因與之不熟,自然也少話,
只就長空沒話找話了,
“最近臨州天兒還好吧,你們那四季如春,哪像咱們這兒冷透心尖兒。”
蔣愿也有一答一,
“是還好,溫度常年在10到25度間,人體感覺很舒適。”
小步心想,難怪冬灰這么怕冷,咳,南方這么好的天兒養(yǎng)出來的好身骨,到了咱們這兒生生摧折了,可苦了她……
“是啊,聽說你們那兒年少孩子因為極少望得著雪,家長為叫他們不忘冬,生日那天習(xí)慣做一種饃,叫什么……”
“雪饃。是的,像堆雪人一樣,饃能做出雪人的模樣,也能把饃堆成小盤雪人的樣子。”
關(guān)漫聽著,
一直稍垂目,
手指有時輕敲一下膝蓋,貌似閑淡,
生日那天,沒給她做雪饃呀……
小步顯然也想到這點,有點不是滋味的抬手掩了掩嘴,輕咳了一下。
“呵呵,看來沒冬天的地方著實向冬,對了,你家有個小姑娘名字里就帶冬是吧。”
這一問,
關(guān)漫垂目敲膝蓋的手,一停。
小步也是緩緩起眼,看向他二哥,
得虧長空完全是閑聊,根本沒注意這邊,
“是,表妹名字里有冬。”蔣愿也只是輕描淡寫帶了過去。
其間,又來了些大員,
再高的官階,來了,必定要來這一桌兒請安,
少帥們頻頻起身應(yīng)安。
再坐下,
長空又開始閑聊,
今兒本是少首婚事,所以他問起蔣愿成家沒,也不算突兀,
“咳,男人是要先成家再立業(yè),要不心性兒不定,如何潛心辦事……”老二這番嘆,也只有霜晨心里最清楚了,這完全是模著當(dāng)日元首激將少首的話在說呀。老二現(xiàn)在這場合說這話,如何里頭沒有一點諷刺少首的意味?
霜晨沒吭聲,心無旁騖靜待禮成,
他卻不知道,接下來蔣愿這句答話,給對面兩個弟弟心理上造成了多大的沖擊!……
蔣愿輕答,也算如實回二帥的話,
“結(jié)過一次婚,父親做主,和表妹注冊過,后來性格不合,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