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今你想見她還真不容易。
想想,只有余仙想見才能見著的地方。
余仙還不是納悶,這孩子傷的真是蹊蹺,一身毫發(fā)未傷,就是后背兩片蝴蝶骨那里一片漆黑,像燒焦了的煤炭,四五天過去了人也不見醒,心肺功能都是好的,呼吸也平順,甚至看上去酣睡滿足,愣似昏睡將養(yǎng)著呢……
反觀弟弟余罪的情況就相當糟糕了,
傷重,命在旦夕,四五天里下過十幾次病危通知了……
余仙透過玻璃窗看了眼女孩兒俯趴側顯出的臉龐,出來了,
“都落實好了,一旦有變故都可以應對。”張乾一旁低聲匯報,
余仙兩手背后,垂眸,“你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張乾嘆口氣,“我還覺得您不該留這點仁念,小罪就算故去,身后名聲還是得顧呀,本來這件事就是他二人合力而為……”
做的是這個打算:
如果余罪挺過鬼門關,正式公布“戰(zhàn)機攝錄”這件事的原委時,韓子牛就會被獨自拱上前臺,皆系她一人所為,她全責,余罪清清白白從此次事件中解脫出來。
如果,余罪過世,也就不牽連旁人了,人已死,事皆畢,提都不提韓子牛,余罪全責,就讓這件事隨他一同葬進棺材里吧……
所以,在目前余罪生死不明的情況下,先將韓子牛藏了起來,一切面上的事都做的很平,暫無風浪……也就是說,韓子牛的未來走向,系在余罪的命上:余罪活,她就“死”;余罪死,她得“活”……
余仙疼愛弟弟的這種方式,半邪半正,其實,也一貫如此,對余罪,能驕縱上天,也能嚴厲非常,這也源于余仙確實十分珍視這個獨弟,太珍視了,反倒不知該如何管教好了,何況幼弟還是個聾啞孩子。
送走余仙,張乾返回八總六樓。韓子牛并未藏遠,人一直在余仙隔壁一個較隱蔽的病房內(nèi),當然,知曉范圍非常小。
當然最關切的還是余罪的情況,
八總最精英的醫(yī)療專家組已經(jīng)不眠不休努力近一周,全力就為挽救這顆年輕嬌貴的生命,
專家們匯報完出去了,病房里,唯留下張乾和警備司的李齊方,
張乾注視著病床上生命跡象正在一點點流逝的少年,嘆息地輕輕搖搖頭,“不中用了,能拖這些時好像都是天給的,”
李齊方鄭重問,“是不是要把那女孩兒送走了,”
“既然小罪走到這一步了,是該把后事料理料理了,余先生的本意就是既然小罪已逝誰也不牽連了,哎,終究還是女孩子命大福大,一場車禍,小罪好像一摔就死,她不僅命保住了,玩一把刺激,還能全身而退……”
正說著呢,
忽然聽見余罪那床邊發(fā)出細響,兩人回頭一望啊,大吃一驚,余罪那吊著點滴的手使勁兒拍著床梆子!
趕緊跑過去,彎腰,“小罪,小罪,”
小罪竟然緩緩睜開了眼,因為他使著勁兒,被張乾握住的手還握著拳,
“別是回光返照,”一旁彎著腰的李齊方低聲急促說,
張乾回頭望他一眼,
略一頓,
“趕緊去通知余先生。”
也是,如果真是回光返照,這最后一面無論如何是要余仙見見的!
哪知李齊方才要轉身,忽然聽張乾一聲喊“小罪,使不得!”
再一看,原來小罪竟然伸手去拉開嘴里的呼吸機插管,這時候他勁兒更大,握拳的手一把又反抓住張乾的手腕,眼睛睜著,一絲不像垂死之人,格外清亮犀利,唇間蠕動,“我要不死,你們要拿子牛怎么著兒!”
別怪李齊方嚇著,就連張乾都驚震不已,
小罪眼中的光亮越來越清晰,鋒利竟如一把刀了!
“小罪,你先顧自己的身體……”張乾還算鎮(zhèn)定,一手被他緊捉著,一手放下往后直擺,示意李齊方趕緊出去喊人,
卻,
李齊方一拉開房門,刺耳的爭吵聲就沖進來了,
“易主任您不能這樣!……”
撲面而來就是劍拔弩張的殊死仇敵!
乖乖,看過去走廊全是大兵,一眼就看到易翹臉沉得跟閻王似的往這邊而來,誰攔都是一推,簡直就是神攔殺神,佛攔弒佛!
張乾顯然已經(jīng)被外面的吵鬧引去些注意力,可眼下是小罪最關鍵的時刻,誰來都打攪不得!他怒聲向李齊方喊了句,“先打電話!!”示意先給余仙打電話,李齊方趕緊又合了門,掏手機,手都在抖一樣……
而,這時候,
本想安撫好小罪的張乾根本脫不了身,
小罪力氣好大,
他甚至拽著他的一只胳膊起了身,
仰著頭,無聲地,
眼神無比晶亮,甚至,妖異,
“你聽好,我死不了,也不準你們動子牛,我要娶她,跟我哥說,我要娶她!她能嫁我我就好得起來,她不嫁我,我熬不過今年,活著沒意思……”
說著說著,人又像油枯燈盡的,往下滑,眼慢慢合,手慢慢松……
“小罪小罪!”張乾急得一腦門汗,小罪一松開,立即回身看向李齊方,李齊方直點頭,嘴里還在對電話說,“對!快些來……”張乾見他一掛電話,抬起一手,沉穩(wěn)指示,“無論如何,任何外人不能進小罪這間病房!你守著,必要時,”頓了下,聲音更沉,“開槍也可。”李齊方一點頭,腦門上何嘗不是大把汗。
張乾出來了,
其實已經(jīng)到了最糟的地步,
最后一道防線,警衛(wèi)們已然拔槍橫成兩排擋在門廊下。
防線內(nèi),透過人墻,張乾看一眼那頭的易翹,先不吭聲,而是禮貌招呼專家組的醫(yī)療大咖們過來,圍成一圈兒,簡潔說了下剛才小罪的情況,隨后,專家組各個疾步走進病房,
張乾這才平靜地走向易翹,
“易主任,無論什么恩怨,孩子危在旦夕,能給他最后喘口氣的機會么,余先生馬上就過來了,也許,這就是最后一面了。”
人墻外,
易翹目光沉怒,
“余家死了誰,我不在乎,我只把韓子牛帶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