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八步,著實是程家當(dāng)政時搞的一種舞步,那時候小孩子都會跳,風(fēng)靡一時。
小春突然就不游離了,因為她看見了他起身時的一個動作!……
小春有“右向癥”,連帶著影響向前也偏愛右側(cè),比如從座位起身,本能從右側(cè)走出來。
他剛才確實也是從右側(cè)起身,但是一個成了習(xí)慣的人是不會又左邊轉(zhuǎn)身再走出來……起碼,曾經(jīng)的向前不會!
這點,將小春點醒。
他們分離十年之久,有可能他的習(xí)慣早已發(fā)生變化……小春一口氣硬起來,是啊,早已成了過去,他連曾經(jīng)那樣根深蒂固的習(xí)慣都能改,我還渾渾噩噩為啥?為了一個絕情拋棄我的人再次失心?……
清醒過來的小春人顯得沉穩(wěn)不少,看到的,也就清晰不少。
歲月該有多寵愛他,現(xiàn)在的他和十年前的他有何區(qū)別?立在那里,依舊是舉世無雙的寵兒一枚。
不過,還是有不同,
他們無數(shù)次的面對面,
幾時他不愿看她……
是的,這一刻,他不愿看自己,迫不得已地視線落在她身上,也是匆匆滑過去,看似冷淡,其實,叫熟悉他的小春覺得……這是一種躲……
小春心中冷笑,終于明白那次袁毅不止一次說的“小春,這幾年向前也變了”……愈是巴心巴肝,愈是適應(yīng)不了一絲一毫的改變,瞧瞧,連他自己多年的嫡系都感慨他變得難以言說。是啊,你躲什么?你那樣一個理直氣壯的人,就算錯行也誓要錯到底的人,躲什么……
“多年不跳,生疏了。”他淡笑擺手,自有氣度的雍華,這是他十年間修煉的老妖感。曾經(jīng)的他比現(xiàn)在純粹。
眾人還是眾星捧月般,“簡單走幾個步子就行,向前,你跳的意義可就不一樣……”
騎虎難下,
他只有走向她,
小春始終低眉順眼,如當(dāng)年他的英子,你想怎樣就怎樣……
低眉順眼的小春是可怕的,
她愈是收起鋒芒愈是把情緒放到滴水不露,這雙眸,愈是攝魂……當(dāng)然,只攝她想壓制住的不安靈魂……
他抬起手,
小春也抬手,
準(zhǔn)確握住!
小春垂下眼。
小春右腳先行,他左腳后退,很自然。
確實只走了幾個步子,大廳竟也掌聲歡雀。
他松了她的手,直接淡笑看向旁人,小春謹(jǐn)禮后退,他被高官們圍住,寒暄……
小春走在走廊上,
越走越快,
走出殿門,竟然開始跑!
沒人知道元小春此時人有多驚惶,
她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指尖隱隱地抖,握住了還在抖,
她在為一個認(rèn)知而魂驚神懼!……
小春一口氣竟然跑到了“鳳凰蹲”,
這里沒人,安靜得連蟲鳴都很秀氣,
小春靠在亭子柱上,單手抓著自己的衣領(lǐng)急促呼吸,另一只手從褲子荷包里掏出手機(jī),眼神凄苦惶栗地看著屏幕,迅速按下了禾晏的電話,
結(jié)果,響一聲,“您好,您的通話將接入語音留言……”
可就算這樣,小春也沒掛斷,留言就留言,她現(xiàn)在只想跟他一人說!完全抑制不住,急于就想跟他一人說!……
“不在嗎,聽到留言后快給我回電話吧,
晏子,我,我碰見向前了,
可是,我敢斷定,他不是他!
晏子,他不是向前!絕對不是!
十年了,一個人的習(xí)慣就算會發(fā)生改變,可也不會那樣自然啊……他擺明就常用左手,盡管他在裝,可跳舞的時候,腳步騙不了人,他下意識首先抬左手的樣子騙不了人!……晏子,他連呼吸都騙不了我,我挨近他就知道他不是,他不是向前……給我回電話啊,晏子,……晏子,我很害怕……”
小春很少喊他“晏子”,這是隨他曾經(jīng)一個很要好的學(xué)長喊的。只有禾晏知道,小春做惡夢的時候就會大喊“晏子晏子!”那才毫不掩飾從心底里流露出對他的依賴……
“你說的是真的?”
突然身后一聲,嚇得小春手機(jī)差點摔到地上!
回頭一看,更是驚懼萬分!
馮玄齡……
……
而此時,禾晏在干什么。
他連手機(jī)都接入語音留言,說明他正在處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是的,確實挺重要,關(guān)系到他禾家后嗣血統(tǒng)的大事,你說重不重要。
“小晏,你說的是真的?!”
巧吧,
馮玄齡在身后問小春這句“你說的是真的”時,
另一端,
禾漫清也是這么震驚地問自己的侄子,
禾晏點點頭,
“作為一個男人,前列腺有問題這是一個很難以啟齒的問題吧,他也是在一次酒后很無奈地跟我說了實話。我勸他年紀(jì)也不小了,該和嫂子正經(jīng)要個孩子了,他說不可能……”
禾漫清怔在那里……這是個該叫他如何去接受的事實!
禾滿不可能有孩子,那鐘毓生的……
禾智云也是萬萬想不到情況會這般,怎么勸自己的老哥哥呢,難以勸呀……
“大伯,如果不是鐘毓弄出來這么一遭,禾滿這些事我不會告訴你,但是既已說到這里,我還是希望您能夠知道,禾滿的一些荒唐也并非毫無緣由,他性情或許是更不羈些,但是,心里頭怎么會沒有您和這個家。在我看來,他太追求極致,想要事事完美,可這世上哪真有事事如意呢,一點打擊,他就放棄了,而且放棄的,比常人要徹底。他花天酒地,他不務(wù)正業(yè),我覺得他是失去了自信……”
禾漫清已經(jīng)流下了眼淚,垂頭輕輕搖,“是我沒教育好他,小時候我對他太嚴(yán)格太嚴(yán)格了,直至他的叛逆心越來越重,大了,管不了了,我又太放縱他,事事慣著,為他遮掩……”
禾智云在一旁也只能無聲嘆氣,
禾滿實際上是他大哥第二個兒子,
禾漫清的長子禾淵也非常優(yōu)秀,可惜十二歲就夭折了,之后禾漫清快四十才得了禾滿,想想喪子之痛加上近似老來得子,對禾滿,他大哥傾注了多少期望與寵愛呀……
“大伯,我知道我這么說也不見得能緩解您的傷心,可我確實也想好了,以后,我會過繼一個孩子在禾滿名下,不會叫您這一支無了后兒。”
禾漫清淌著淚直點頭,拍了又拍他的手,“晏兒啊,我……”已是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
方長順走進(jìn)來,看見禾漫清滿臉是淚,還在門口頓了下,
禾智云抬頭,“什么事,”
方長順恭順沉聲,“江享來了。”
禾智云看一眼病床上的兒子,
禾晏很淡定,
“就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