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時間都不停地向前走著,終于到了黃海市七屆人大開幕這天。
黃海市街頭到處飄紅,盡是熱烈祝賀黃海市人代會勝利召開的標語,電視里報紙上廣播中,到處都是某某縣區(qū)某某單位某某企業(yè)祝人代會勝利召開的廣告。至于大街小巷上,也都擺滿了鮮花,營造出一個極其熱烈的氛圍。
老天爺也很爭氣,一掃前幾天陰霾,久違的太陽在天空中綻放著笑臉,金燦燦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讓人在冬曰里竟生出了初春的錯覺。
郝向前穿著一套藏青色的西裝,頭發(fā)向后梳著,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他和烏森敏一左一右擁省委副書記齊仁元,在代表們的注視下,踩著臺階上的紅地毯,向黃海市人民大會堂的入口走去。
快要到達入口的時候,黃海市電視臺的記者拿著話筒迎了上來,要對他們進行采訪。這是齊仁元提前為郝向前安排好造勢戲碼,所以他和烏森敏簡單講了幾句,就把舞臺讓給郝向前,讓他盡情發(fā)揮。
郝向前滿面春風地看著攝影機,剛開口講了兩句話,就聽旁邊傳來一個女人的喝罵聲:“郝向前,你這個殺千刀的畜生,老娘跟你拼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身穿大會工作人員制服的中年婦女撲了上來,留著長長指甲的雙手就向郝向前臉上抓去。郝向前根本沒有防備,躲閃不及之下,臉上一下子被那中年婦女抓出了幾道長長的血痕。
一時間郝向前又疼又怒,一邊用雙手護著自己的頭一邊對中年婦女怒罵道:“關小蕓,你瘋了嗎?”
原來,這個中年婦女就是魯發(fā)展的妻子關小蕓。當初在魯發(fā)展的追悼會上,郝向前一篇聲情并茂的追悼詞,讓關小蕓哭得天昏地暗,暗恨魯發(fā)展命薄,沒有能跟著郝市長這樣的好市長走到底。
可是隨著朱永非案件的發(fā)展,把魯發(fā)展牽扯了出來。郝向前抱住自己,一下子就把魯發(fā)展給拋棄了。魯發(fā)展從一個因公犧牲的官員變成了一個大貪污犯。郝向前的翻臉無情讓關小蕓的心寒頭了,她心中最恨的不是紀委書記程永健,而是市長郝向前。她不敢相信,丈夫魯發(fā)展為郝向前鞍前馬后地服務了那么多年,替郝向前解決了那么多棘手的問題,現(xiàn)在人都死了,郝向前卻連一點干系都不為丈夫擔待,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把丈夫像一條狗一樣拋了出來,讓自己丈夫死了之后,還背著一個貪污犯的罪名。從那一刻起,關小蕓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郝向前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為了這個目的,關小蕓一直隱忍著,一直隱忍到黃海市人代會開幕的這一天。因為關小蕓知道,作為一個失去一切的女人,她只有這個時刻,她才能夠給郝向前最大的報復。
“郝向前!你這個喪天良的畜生!”關小蕓被郝向前的胳膊當著,沒辦法再抓郝向前的臉,就死死抓住他的西裝不放,嘶聲罵道:“俺家老魯替你干了那么多事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那樣對待他,還算人嘛?”
這時齊仁元在一旁反應了過來,黑著臉對烏森敏叫道:“還不快叫人把這瘋婆子拉開?”
烏森敏也沒有想到關小蕓今天會鬧上這么一出。這下樂子可就大了,且不說齊仁元會不會懷疑這一幕是他搞出來的,作為黃海市換屆選舉的第一責任人,他這個組織不力的責任是逃不掉的。
他也顧不上懊惱,連忙叫上旁邊幾個工作人員,連拉帶抱地把關小蕓拖走,關小蕓一邊奮力掙扎,一邊不住地大聲叫罵,被拖出了好遠,還能聽到她的叫罵聲。
郝向前狼狽不堪地站在那里,臉上血淋淋的幾道抓痕,看起來觸目驚心。這個時候他真的是欲哭無淚,本來這次換屆選舉的風向都不利于他,在人代會開幕式入場時又鬧出這么大的洋相,簡直就是雪上加霜。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對手肯定不會放過這個絕佳抹黑他的機會,相信這件事情很快就會傳遍黃海市,到時候他郝向前就成了黃海市幾百萬人的笑柄了。更要命的是,待會兒人代會開幕式上,他還要代表黃海市政斧做《政斧工作報告》,可是他臉上現(xiàn)在被關小蕓這瘋婆子弄破了相,這個模樣做在主席臺上做報告,那個狼狽模樣豈不是要通過電視傳播給黃海市的千家萬戶?
對于這個意外情況齊仁元也毫無辦法,雖然讓黃海市人民醫(yī)院最好的外科醫(yī)生趕過來,可是由于關小蕓下手太重,醫(yī)護人員盡了最大努力,也無法遮住郝向前臉上的傷痕。
經(jīng)過會務組緊急討論,最后齊仁元拍板,由還是由郝向前做《政斧工作報告》,只是叮囑黃海電視臺的攝影人員,在鏡頭對著郝向前時多給遠景,就是給特寫鏡頭,也要找一個傷痕看起來不那么明顯的角度來拍攝。
好容易渡過上午這一關,到了下午,齊仁元又接到一個更壞的消息,淺海縣代表團有二十一個代表聯(lián)名提議把林遠方列為市長候選人。
“怎么搞的?”齊仁元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對烏森敏說道:“我一再強調(diào)你們要做好工作,怎么到了關鍵時刻就掉鏈子?你現(xiàn)在親自到淺??h代表團做工作,讓那些代表撤銷提議?!?br/>
烏森敏也不敢怠慢,立即帶上華學斌趕到淺海代表團的駐地,逐一找二十一個提名林遠方的代表談話。他又是強調(diào)黨姓又是強調(diào)紀律又是強調(diào)大局觀,談了整整三個小時,連舌頭都起泡了,最后還拍了桌子,可是沒有一名代表同意撤銷對林遠方的提名。無奈之下,烏森敏只好灰溜溜地回來向齊仁元匯報。
這樣的情況更是引起了齊仁元的高度警惕。這些人大代表,連市委書記烏森敏的帳都不買,難道說他們鐵了心地要選林遠方嗎?林遠方才到黃海市半年多,怎么可能有這么高的聲望?
“既然代表們不愿撤銷提名,那么我們就找林遠方談。”齊仁元說道,“只要林遠方同意放棄被選舉權,這些代表們瞎胡鬧,照樣影響不了大局!森敏書記,你立即通知林遠方過來一趟。”
工夫不大,林遠方趕了過來。
齊仁元一見林遠方,臉色就嚴肅了下來,說道:“林市長,我同森敏同志現(xiàn)在正式找你談話。”
這段時間小道消息滿天飛,其中有不少都是涉及他林遠方的,林遠方為了避嫌,基本上是把自己關在辦公室,甚至連曰常到下屬部門去巡視的工作都省略了。今天下午淺海縣代表團提名他為市長候選人的消息他也聽說了,他心中是非常奇怪。他和淺??h書記縣長都不熟,也沒有到淺??h區(qū)視察過,不知道淺??h那些人大代表為什么會提名他當市長候選人。當他接到烏森敏的通知說齊仁元讓他過來時,他心中就有預感,知道齊仁元多半是為了代表提名的事情找他談話。這時看到齊仁元一臉嚴肅的模樣,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林遠方同志,”齊仁元神色嚴肅,聲音更像是從牙縫里透出來的,讓人不由自主地覺得發(fā)冷,“有代表提名你擔任市長候選人,這件事你知道嗎?”
“不太清楚。”林遠方故意裝糊涂。
“那你對這個事情這么看?”齊仁元目光凌厲地盯著林遠方。
林遠方坦然迎著齊仁元的目光,說:“我很意外?!?br/>
“組織上是想聽聽你對這件事的想法!”齊仁元手指敲了敲桌子。
“對,遠方同志,你表個態(tài)?!睘跎粜睦锸呛苄蕾p林遠方,但是他被齊仁元列為這次換屆選舉的第一責任人,這個時候也不得不唱起黑臉。
“烏書記,您上次找我談話時我已經(jīng)表過態(tài)了?!绷诌h方說道,“我保證堅決維護組織意圖。”
齊仁元看了一眼林遠方,臉色緩和下來,“遠方同志,你到黃海市時間不長,但是工作成績是有目共睹的。省委對你在黃海市的工作也是非常滿意的。森敏同志和向前同志都向我提過,要求省委考慮把你安排到更重要的工作崗位上去。省委對此已經(jīng)有所考慮,在這次換屆結束后,給你再壓一壓擔子。”
林遠方靜靜地聽著,也不說話。
齊仁元的態(tài)度越發(fā)和藹起來,“現(xiàn)在呢,請你出面協(xié)助組織上做一下工作,讓那些提名你的代表放棄提名,保證省委人事意圖的順利實現(xiàn)。”
林遠方暗自冷笑,覺得齊仁元和烏森敏差不多,也就這么一個水平。他到黃海市才半年多,即使工作再出色,省委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短的時間考慮提拔他,這是違背人事原則的?,F(xiàn)在齊仁元為了保證郝向前當選,甚至不惜說一些假話來騙他了。
他沉吟了一陣子,才開口說道:“我來黃海市時間不長,除了我分管的地區(qū)和部門,對其他地區(qū)和部門的同志都不熟悉。如果那些提名的代表是我分管的地區(qū)和部門的,我可以去試著做一做工作,如果是其他地區(qū)和部門的,我根本就不熟悉,這個工作不好去做?!?br/>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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