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模結束以后,緊接著就是高考。</br> 今年酈城的夏天來得格外早，六月初的溫度就已經達到了二十五度以上，三模最后一次成績出來以后，大家的神經都眼見著緊張了起來。</br> 大課間,梁溪照例跑來五樓天臺找聞璟。</br> 五樓的天臺上堆了許多沒來得及清理的,廢舊的桌椅,她上來的時候,聞璟正背對著她,坐在破舊的椅子上，輕輕晃動著座椅靠背,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br> 上午的陽光還沒有中午那么烈,斜斜地從教學樓的一角灑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陽光灑下來像是勾勒出了金邊。</br> 少年穿著深藍色的常規運動校服,皮膚白皙，側臉清雋，嘴角微微抿成一條直線，像是遇到了什么難解的問題。</br> 梁溪呼吸頓了一下,時間仿佛瞬間靜止。</br> 就在如雷的心跳,正要破腔而出的時候,聞璟皺著眉視線淡淡睨過來，像是在表達對入侵者的不滿,看清來人以后才微微舒展了眉頭。</br> 頓了一瞬，他清冽低磁的嗓音才緩緩傳入梁溪耳畔：“站在那干什么，還不過來?！?lt;/br> 梁溪這才回過神來,邁步走過去,笑嘻嘻撩撥：“想我了沒有？”</br> 聞璟微微抿著唇,并不接招。</br> 他視線落在面前的數學卷子上，用筆尖輕輕點了點上面的一道幾何大題：“這道題，上次不是剛給你講過相似的題型，怎么又做錯了？”</br> 聞璟手上拿著的是梁溪這次三?？荚嚨臄祵W試卷，梁溪的文科成績在全年級都是數一數二的，但數學成績卻慘不忍睹，上一百分都費勁，況且到了高三這個時間，提十分都是難上加難。</br> 梁溪拉開他身邊的椅子坐下，撒嬌道：“哎呀，幾何題好難呀，就是記不住嘛~”</br> 說著，梁溪抬頭輕輕眨了眨眼：“聞大學神有沒有什么捷徑可以傳授給我？嗯？”</br> 聞璟視線落在她臉上幾秒，隨后淡淡收回目光，漫不經心開口道：“前提是要帶腦子?！?lt;/br> 梁溪：“……”</br>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是在變相罵我。</br> 頓了一瞬，聞璟耐心道：“過來聽仔細了，我再給你講一遍，然后我這里還有幾道同類型的題，你拿回去做，下午放學之前拿給我?！?lt;/br> 說著，聞璟把他從各種高考模擬卷上，找到的同類型題遞給梁溪。</br> 一看到本子上的條條框框組合在一起的圖形，梁溪頭都大了，唯獨賞心悅目的就是聞璟的這一手漂亮的瘦金體。</br> 梁溪伸手翻了翻，一共四道大題，都是聞璟從其他模擬卷上謄寫下來的。</br> 罷了罷了，看在聞璟這么認真幫他補習的份上，今天還是不要惹他生氣了，好好學習吧！</br> 梁溪用力點了兩下頭，拍胸脯保證道：“你放心，我今天一定認真聽，保證下次再也不做錯！”</br> 聞璟輕輕“嗯”了一聲，沒接話，畢竟自從他開始幫梁溪輔導數學以后，這種保證他聽了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下一次同類型的題該錯還是錯。</br> 倒不是因為梁溪有多笨學不會，只是她不用心罷了！</br> 一開始他還會認真跟她生氣，后來也就干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即使數學成績一般梁溪憑借出色的文科成績，也能考上雙一流。</br> “聞璟?！?lt;/br> 就在聞璟拿起草稿紙，準備給梁溪講題的時候，梁溪突然叫了他一聲。</br> 聞璟抬頭看過去：“怎么了？”</br> 梁溪撐著頭，笑瞇瞇看著他：“如果這四道題我都做對了，有沒有獎勵呀？”</br> 聞璟已經不意外了，畢竟和梁溪在一起已經有大半年了，他已經習慣了小姑娘喜歡跟他講條件。</br> 聞璟視線漫不經心落在她臉上，淡淡笑著：“你想要什么獎勵？”</br> 梁溪皮膚很好，白皙干凈臉上沒有半點瑕疵，精致得像個瓷娃娃，眼下的距離就連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能清晰可見。</br> 梁溪輕輕眨了眨眼睛，大言不慚道：“要是我都做對了，你就讓我親你一下，怎么樣？”</br> 是的！沒錯！她和聞璟談戀愛都快一年了！除了牽手和幾次擁抱以外，半點出格的事兒都沒做過，就連親親都沒有過！</br> 嘴炮倒是打得啪啪響，平時撩她的時候也騷氣到不行，可一到實際行動他就推三阻四，她幾次暗示，聞璟都跟聽不懂一樣，聽懂了也一直回避，再這么下去她都快懷疑這個世界的聞璟是不是真的不行！</br> 聞璟喉結輕輕滾動了一瞬，臉上不知道是被太陽曬得發紅，還是其他別的什么原因。</br> 他微微皺了皺眉，臉上稍顯慍色：“不許胡說！”</br> 見他一副老干部的樣子，梁溪瞬間不樂意了：“怎么就是胡說了！人家談戀愛都能親親抱抱舉高高的，甚至還那個了呢！”</br> “梁溪！”</br> 梁溪被嚇得禁了聲，氣鼓鼓地扭過頭去不看他。</br> 沉默半晌，聞璟輕輕垂了垂眼睫，像是終于說服自己，又像是投降了一般，語氣也緩和了許多：“我是在保護你，知道嗎？”</br> 頓了一瞬，聞璟才繼續道：“這些事，我們留到成年以后再說，好不好？”</br> 梁溪抬眼看過去，小聲道：“親親又不犯法，再說我再過一個月就成年了！”</br> “……”</br> 沉默幾秒，聞璟輕輕嘆了一口氣，視線重新落在試卷上：“我們先來看題，其他的等你做完題再說?！?lt;/br> 聞言，梁溪眼神亮了一瞬，以她對聞璟的了解，他這么說應該就是八九不離十了！</br> 她笑瞇瞇看著聞璟點頭：“好哦，你要認真講題哦，不可以放水！”</br> 聞璟喉結滾了滾，輕輕“嗯”了一聲。</br>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里，梁溪都全神貫注聽著聞璟講題，這或許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認真努力地去學幾何。</br> 事實證明，不是學不會，只是誘餌還不夠讓她心動罷了。</br> 講完以后，離上課還有一些時間，梁溪原地做了一道同類型的題給聞璟看，除了步驟上有一些小毛病以外，其他地方全部正確。</br> 聞璟把步驟上的問題在草稿紙上標注出來，隨后把草稿紙推到她面前：“今天吸收得還不錯，都是些小毛病，下次注意一下就好了。”</br> 說著，聞璟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還有五分鐘，我們該回去了?！?lt;/br> 梁溪點頭，一邊收拾桌子上的草稿紙，一邊笑著：“好的，謝謝聞老師指點?！?lt;/br> 聞璟嘴角輕輕勾了勾，沒說話。</br> 臨走之前，梁溪趁他不注意，飛快地在他側臉上親了一口。</br> 聞璟一愣，等他反應過來以后，肇事者早就跑遠了，她站在天臺門口笑著朝他眨眼，大言不慚道：“這個算定金，等我下午放學來驗貨！”</br> 說完，不等他說話，梁溪就笑抱著試卷著離開。</br> 許久以后，聞璟才回過神來，他抬手摸了摸剛剛被梁溪親過的側臉，嘴角輕輕彎了彎。</br> 很香，很軟。</br> 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樣。</br> 下午，除了上廁所以外，梁溪課間就一直都在做剩下的三道大題。</br> 二班今天下午有一節歷史課，一節地理課，和兩節自習課。</br> 就連最后兩節自習課，梁溪都在解題。</br> 不知道是聞璟故意出了難題給她，還是她忘性大，最后一道題她解了整整一節課都沒能解出來。</br> 聽見下課鈴響，梁溪煩躁地把草稿紙揉成一團丟在腳下，她伸手抓了抓頭發：“明明前兩道題做得還很順啊！”</br> “你怎么了梁溪？”</br> 說話的人是梁溪的后桌，陳夢琪。是一個戴眼鏡十分文靜的女孩子，平時和梁溪的關系還算不錯，最關鍵的是數學成績全班第一！</br> 聞言，梁溪轉過身可憐兮兮地求助道：“寶貝快幫我看看這道題，我都做了一節課了，試了好幾種算法都解不開，快救救我！”</br> 陳夢琪點頭道：“好啊，我看看。”</br> 說完，梁溪趕緊把題目放在她桌子上：“就是這道題?！?lt;/br> 陳夢琪輕輕“嗯”了一聲，隨后拿起草稿紙低頭解題，她把圖形臨摹到草稿紙上，隨后拿著尺子開始畫輔助線。</br> 梁溪在一旁津津有味得看著她在草稿紙上寫步驟，就在她以為陳夢琪就要把題解出來的時候。</br> 只見，陳夢琪突然停筆，抱歉地朝著她搖了搖頭：“對不起啊梁溪，這道題我也解不出來，不然你問問其他人吧。”</br> 聞言，梁溪沮喪了一瞬：“咱們班你的數學成績最好了，既然你都解不出來，別人肯定也不會?！?lt;/br> “那你可以問問你男朋友啊，你男朋友可是理科第一的大神，他肯定會的！”</br> “……”</br> 梁溪一副認命的表情搖了搖頭：“不行，這題就是他給我寫的，讓我回來練習的。”</br> 陳夢琪聳了聳肩：“那好像還真沒什么辦法了，不然你問問老師？”</br> “不行！”</br> 要是問老師不就是作弊了么！</br> 梁溪果斷拒絕，把題目重新拿回自己桌子上，她還就不相信了，她能解不出一道小小的幾何題！</br> “那把這個也給你吧！”</br> 陳夢琪把她剛剛解題的草稿紙遞給梁溪：“前半部分的思路是正確的，錯誤的我已經劃掉了，希望可以給你一些思路?！?lt;/br> 梁溪笑著點頭：“謝謝寶貝，明天請你喝飲料?！?lt;/br> “不客氣。”</br> 接下來的四十分鐘，梁溪全神貫注解題，她換了不下五中思路，再加上陳夢琪的草稿紙，終于在下課鈴打響之前，把最后一道題做出來了。</br> 寫完以后，梁溪長舒了一口氣，看著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梁溪自戀地彎了彎唇角。</br> 字跡工整，條理清晰，簡直是藝術品！</br> 自戀完以后，梁溪一邊哼著歌，一邊收拾書包。</br> 見狀，陳夢琪笑著問她：“解出來了？這么開心？”</br> 梁溪點頭：“解出來了，多虧了你的草稿紙讓我有了新的思路！”</br> “能幫到你就好，那我先走了，拜拜?！?lt;/br> 梁溪笑著揮手：“拜拜?！?lt;/br> 等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梁溪才背上書包哼著歌，一蹦一跳地往隔壁班走。</br> 她進去的時候，一班的教室已經空了，聞璟就坐在教室的正數第二排等她。</br> 這個時間正是夕陽最美的時候，橘黃色的陽光灑在教室里，不似正午那般強烈，把少年的側臉微紅，像是油畫里的場景。</br> 少年輕輕抬頭看過來，輕輕勾著唇角：“這么開心？”</br> 她摘下書包放在桌子上，把做好的題目交給聞璟，笑著道：“聞老師看看，我做得對不對？”</br> 聞璟只低頭大致掃了一眼，心中就已經有了定論。</br> 幾秒后，他輕輕“嗯”了一聲：“都對了?！?lt;/br> “那——”</br> 聞璟抬頭。</br> 四目相對，梁溪輕笑著低頭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我是不是可以驗貨了?！?lt;/br> 聞璟呼吸一窒，喉結輕輕滾動一瞬。</br> 他輕輕后退了身子，微微抿了下唇：“這里有窗戶，會被人看到?！?lt;/br> 梁溪臉頰微紅，但還是強撐著笑著看他：“那聞老師找一個不會被人看到的地方？”</br> 一邊說著，梁溪的手指一邊不老實地在聞璟身上的敏感地帶撩撥。</br> 頓了一瞬，聞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眸色沉沉地看著她：“好啊?！?lt;/br> 話音剛落，梁溪就被他抓著推到教室門后的墻上，這里不僅能避過教室里的監控，更能避開門外檢查的人。</br> 梁溪心跳砰砰，臉頰也逐漸升溫。</br> 她呼吸微微有些亂，瀲滟的眸子里帶著朦朧的水汽，仰頭看著他。</br> 這還是她第一次和高中的聞璟接吻，不免有些緊張。</br> 聞璟微微垂下眸子，視線從她臉上游離，最后慢慢定格在她臉上。</br> 盛夏燥熱的空氣中，聞璟的呼吸顯得異常灼熱，甚至燙到了梁溪的肌膚。</br> 感受到聞璟一點一點靠近，與她呼吸交纏，熾熱和渴望瘋狂侵蝕著她的理智。</br> 她輕輕抿了下唇，下一秒，聞璟就扣住她的后頸，低頭吻了下去。</br> 頭頂上，電扇吱呀作響。</br> 夕陽下，他們彼此擁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