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咣——咣——咣——”禮拜樓的鐘聲響起，晚上八點。
    “雅云，我們回來了。”岳翔喊了一聲，沒聽到沈雅云回答。
    “雅云——”岳翔又喊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腳下碰到了什么東西。岳翔蹲下身撿起來看，正是他們帶過來的竹簍，竹簍里還放著六個包子。
    岳翔立刻明白了發生了什么事，他沖著江大喊：“沈雅云，傻丫頭，你到底在干什么？”
    “岳翔，你和阿姨快離開南京吧！不要回來了！”沈雅云的話語里帶著哭腔，聽得出來，她說這番話時很傷心。
    沈雅云的聲音還能聽清，也就是說她并沒有劃出多遠，岳翔當即就要下水追趕。
    “岳翔，你干什么？你不會游泳！”岳翔母親拉住岳翔的手。
    “媽，她不會日語，回到南京，就是死路一條，我必須要去救她?！痹老枵f。
    “先不要著急，先等一等，等到明天天亮，第一波人過來的時候，你就可以過去。”岳翔母親說。
    岳翔覺得母親說的有道理，點頭同意，于是和自己的母親坐在江邊。
    岳翔母親看得出來，岳翔對沈雅云已經動了真情；而沈雅云把岳翔丟在安全地帶，自己朝著危險而去，這難道不是真情嗎？
    岳翔母親從竹簍里取出一個包子，遞到岳翔面前，“吃吧！”
    “您吃吧，我吃不下。”岳翔坐立不安，時而站著，時而坐下，時而看看天，時而雙手合十地祈禱。
    岳翔母親說：“你如果不吃飽，明天船來了，你還有力氣劃過江嗎？”
    岳翔看著自己的母親，說不出話來。
    岳翔母親笑了笑，交給岳翔兩個包子。
    岳翔接過，吃了起來。
    岳翔母親笑了笑，二人就在江對岸吃包子，很快就把竹簍里的包子吃完了。二人都吃飽了，現在只要等到天亮就好了。
    沈雅云撐船回到挹江門，潘正宇見她一個人回來了，就問：“岳翔呢？”
    “他……我把他扔在了江那邊，”沈雅云看著撐船的船夫們，“等到明天，你們撐船送百姓過去的時候，他如果要求回來，不許把他接過來。”
    那些船夫都點了點頭。
    潘正宇站起來對船夫們說：“同志們，昨天在大家的努力下，送過去了大約四十萬人。我們的動作確實太慢了，所以我們現在開始扎竹筏，爭取明天天亮時能多送一些人過江?！?br/>     “要是有機械動力船就好了，百萬群眾，只有維持秩序，說不定一天就能送走，可現在至少得要三五天?！币蝗说馈?br/>     “這也是沒辦法的，國民黨當局對于讓百姓離開南京是持否定態度的，所以沒有機械動力船。大家就辛苦一下吧！”
    船夫們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而是開始扎竹筏。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夜晚十點。
    警察廳廳長室，溫開泰廳長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之所以能睡著，是因為留聲機放著放著不放了。一陣“叮鈴鈴”的電話鈴聲把他吵醒了。
    溫開泰看了一眼電話，他知道這個電話肯定是唐生智打來的，唐生智打電話來，肯定是詢問劉副官的事。怎么辦？唐生智是長官，長官的電話不能不接，溫開泰嘆了口氣，說：“蕭司令，溫某人盡力了。”
    溫開泰來到辦公桌旁，關掉了留聲機，又打開，留聲機依然不響。溫開泰罵道：“奶奶的，這就不響了？還德國貨呢！什么玩意？”
    “鈴鈴鈴——”電話鈴聲繼續響。
    “急什么？這不來了嗎？”溫開泰披上外套，拿起電話，對著電話筒說：“喂——”
    “溫廳長，我是唐生智?！?br/>     “唐司令，您好！這么晚還沒睡呢？”
    “我派了劉副官去你那里調警察，你那里的警察都出發了吧？”
    “您有派劉副官來嗎？我沒見到劉副官?！?br/>     “你說什么？”唐生智的言語中已經有了怒氣。
    “唐司令別生氣，我找人來問一問就知道了。”溫開泰就要掛斷電話。
    “你不用掛電話，我就在這里聽著?！碧粕钦f。
    “是?！睖亻_泰無奈地把電話筒放在電話旁邊，大喊：“來人??！”
    等候在警察廳的警察走了進來，道：“溫廳長有何吩咐？”
    溫開泰對進來的警察不甚滿意，因為這個警察是牛二虎的兄弟，牛二虎有勇無謀，所以他身邊的兄弟也都不夠機靈，應對不了這種局面。于是溫開泰指了指桌上的電話，又沖著他搖頭，然后問：“總部是不是派了一個劉副官來？”
    這警察雖然不夠聰明，但是通過溫開泰方才的舉動，也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說道：“我不知道。”
    “那誰知道？快去找一個知道的人來?！睖亻_泰來到辦公桌拿起電話，說：“唐司令請稍等，我馬上就能知道了。”
    “是?！边@警察退出了廳長室，一邊走一邊說：“找一個知道的人，這里許多人都知道?。∥以撜艺l來呢？”
    這警察拿不定主意，只能去找牛二虎，把事情告訴了牛二虎。
    “找一個知道的人來？”牛二虎十分詫異，心里反復琢磨這句話，可是實在想不通，就問：“溫廳長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是暗示讓我去嗎？”
    “虎哥，想不通就找劉景明來問一問，他是最了解溫廳長想法的人?！绷硪痪斓?。
    牛二虎點頭，對前來報告的警察道：“你把這件事告訴劉景明，讓劉景明處理這件事?！?br/>     這警察點頭離開了，不一會兒就找到了劉景明。這劉景明即是安撫劉副官的警察，劉景明聽說了此事以后，就明白了溫廳長的意思，“我知道溫廳長的意思，這件事交給我處理?！眲⒕懊髡f完就來到了廳長室，敲開了廳長室的門。
    溫開泰看到劉景明來了，微微點頭，說：“我問你，劉副官是不是來過了？”
    劉景明道：“道是有個自稱是劉副官的人來了，說要見您。您當時睡著了，我讓他等您，可是他不依，還來這里大喊大叫。我們按照您的吩咐，把他抓起來了，抽了五十鞭子?！?br/>     “我的吩咐，我什么時候吩咐你抽他五十鞭子的？”溫開泰說。
    劉景明說：“就是您睡覺的時候下的命令?！?br/>     “混賬！”溫開泰佯怒道：“我睡覺時的命令，那是夢話，你們這群混小子，怎么能把我的夢話當成命令執行？”說完溫開泰拿起電話，對電話那頭的唐生智說：“唐司令，您也聽到了，我現在就去看看。不知道您有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劉副官？”
    “他的證件可以作為證據?！碧粕钦f。
    “好的，那我去了。”溫開泰掛斷了電話，松了口氣，對劉景明說：“走吧，咱們去見見劉副官。”
    “是?！?br/>     于是溫開泰和劉景明來到了詢問室，當時劉副官已經醒了，因為害怕挨打，所以沒有叫喊。牛二虎和兩個警察看到溫開泰來了，敬了個禮，說：“廳長好！”
    溫開泰點頭，來到劉副官面前，說：“你是劉副官？”
    “是。”劉副官道。
    “來人啊，搜身?！睖亻_泰指著劉副官說。
    于是兩個警察把劉副官搜了一遍，從劉副官身上搜出了證件。溫開泰打開證件，連忙賠笑道：“喲，還真是劉副官，快快快，松綁?！?br/>     兩個警察把劉副官放了下來。劉副官說：“溫廳長，這件事總要給我一個解釋吧？若是不能給一個合適的解釋，我絕不善罷甘休?！?br/>     “這個……”溫開泰有些為難。
    “是這樣的，前不久有個人拿著蕭司令的手令來下命令。我們廳長與他交談，發現了破綻，打電話去蕭司令那里確認，才知道蕭司令根本沒下令，那人居然是日本鬼子的特工假扮的。所以對于拿手令來的人都要仔細檢察一遍，才能相信?！眲⒕懊髡境鰜頌闇亻_泰解圍。
    “正是！正是！”溫開泰連忙說：“經歷那事以后，我們警察廳可是草木皆兵，要不是唐司令打電話來，我到現在仍以為劉副官是鬼子派來的特工。害到了劉副官，還請劉副官海涵?！?br/>     劉副官一愣，找不到反駁的話，只能切入正題，“我奉唐司令之令來調集警察阻止百姓逃跑，你快去把所有警察集中起來吧！”
    “哎呀，現在恐怕不行?！睖亻_泰說。
    “為何不行？你敢不執行唐司令的命令嗎？”劉副官說。
    “唐司令是南京最高長官，我豈敢不執行他的命令？”溫開泰說：“只是現在有一半的警察下班了，要調集警察就得將警察廳里的另一半警察派出去挨家挨戶叫人。等到把所有警察聚集，天都亮了。所以，干脆等到明天警察來上班，您直接下令就可以了。您覺得怎么樣？”
    劉副官點頭，算是同意了這套方案。
    “既然如此，那就委屈劉副官在我這警察廳將就休息一夜吧！”溫開泰說：“來人啊，給劉副官找一間舒服的房間歇著。”
    “是?！眲⒕懊髡玖顺鰜?，對劉副官道：“劉長官，請跟我來。”
    劉副官點頭，跟著劉景明走了。
    溫開泰看著劉副官的背影，嘆了口氣，心道：“是不是還有辦法再拖一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