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們的另外一個搜尋目標，張茂和上官雅等人，此刻正躲在一間廢棄廠房的倉庫內。
    這幾天的艱難逃亡過程，雖說是很順利，僅僅只是有驚無險而已，但不可避免地讓他們的心靈飽受折磨。
    他們的眼窩中泛著黑，臉色也很憔悴，顯然是精神狀態極差。
    自從那場交通肇事意外發生后，他們雖說是各自作鳥獸散，但最終還是聚到了一起。他們立刻就將這件事告訴給了老大。老大得知消息后，就命令他們暫時躲到這里，還命令他們取出電池關機，只有在凌晨的時候開一會機，好等消息。
    讓張茂詫異而又開心的是，老大居然派了人來送食物！
    送食物的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自稱是這家工廠的老板。不過，這個中年人話并不多，言語也冷冰冰的，讓張茂有點不爽。
    中年人離開后，上官雅抿了抿嘴，“茂子，我們怎么辦，繼續躲在這里等消息嗎？”
    她很害怕，心中沒了主見。本來嬌艷的紅唇也因為經常抿嘴的關系，蒼白得毫無血色。唇邊那顆唇釘也沒了以往的活躍光澤，而是毫無生氣的低垂不動。
    茂子扭頭甩給她一個冷眼，“虧老大平時最罩著你，怎么，關鍵時刻，沒膽了？”
    這么說的時候，他渾然忘記了當初自己跑得最快這件事。
    上官雅默然不語。
    另外一個小混混，孫路明，有點畏縮地開口，“茂哥，這么待下去也不是辦法啊。”他指著早已關機的手機，“我老媽打了幾十個電話，發來幾十條消息，說強仔他……”
    “怕個毛？”張茂張嘴噴了過去，口沫飛濺，三排耳釘激烈晃動，“老大不是說了嗎，又沒撞死人！熬個他媽的個把月不就沒事了！”
    孫路明囁嚅著，終究是沒出聲。
    上官雅莫名感覺心煩意亂。她快步走到窗臺邊，拉開一道窗簾縫，眺望著窗外的那片荒草地。草桿泛黃，隨風簌簌作響。樹上僅有的幾片泛紅枯葉，也在寒風的侵襲下顫栗不停。地上的積雪，白的有些刺眼。
    一片蕭瑟之意。
    她的視線頗為無聊地移動著，最后聚焦在那幾片枯葉上。
    寒風簌簌，枯葉似掉非掉。
    就如正在寒風中垂死掙扎的枯葉一樣，她不得不默默承受著來自內心的煎熬。忽然有那么一瞬，她覺得好累，好想結束這場貓捉老鼠的游戲。
    眉頭深鎖的她抿了抿嘴。
    嘴角邊起了皮，似乎都有點浮腫了。
    張茂瞥了眼面如死灰的上官雅，冷哼一聲后，自個兒撿起一根爛木桿，百無聊賴地敲打著銹漬斑斑的機床。
    當。
    當當。
    當。
    當當。
    聲音空曠而清脆。
    過沒多久，他便瞇起眼，搖頭晃腦的，沉浸在這股美妙的奏樂之中。然而，上官雅和孫路明卻是眉頭緊皺，各自想著心事。
    不安而又沉悶的氣氛中，午夜來臨。
    這期間，除了喝了點水外，他們都沒怎么吃東西。
    看了看鬧鐘上的時間，上官雅便將手機電池塞進手機，開機等待消息。過沒多久，電話打了進來。
    自然是老大的。
    嗚嗚震動聲吸引住了張茂和孫路明，他們帶著焦急的眼神，急忙湊了過來。
    “老大。”
    手機顯示屏上，老大還是笑臉面具加兜帽的裝扮，“我查過了，警察那邊還在搜尋你們。你們就暫時躲在這里吧，我找個機會給你們報仇。”
    聽到報仇這個詞，張茂頓時來了勁，三角眼內滿是狂熱的興奮，“真的？怎么報仇？那邊可是警察啊。”
    “等著吧。”那邊沒有過多解釋，就掛斷了通訊。
    上官雅對著黑屏默然片刻，然后就關機，取出手機電池。
    張茂還是很興奮，試圖找上官雅和孫路明談論談論這事，不過，看到他們興致缺缺的模樣后，他就冷哼一聲，自顧自地敲打著機床，繼續玩起了音樂獨奏。
    當。
    當當。
    當。
    當當。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漆黑的夜幕下，卻是吵得上官雅心情異常煩躁。上官雅想開口阻止，嘴唇開合著但卻好久沒能發出聲。她忽然憤憤一扭頭，抱著被子往角落頭的草席上一躺，然而她卻怎么也睡不著。
    結束和上官雅的通訊后，笑臉男便聯系上了另外幾幫混混。
    這幫混混都是混跡于這個城市的，大概百來人。這些混混的社交賬號很統一，都是“屠狗軍”開頭。之前的上官雅和張茂他們，也是這個群中的一員。
    可有點詭異的是，作為他們的精神領袖，笑臉男的網絡身份卻并不是這個群的群管理，也不是群成員。
    他以陌生人的身份加入到群里，賬號也是新的賬號。
    可是，管理員在看到新成員的申請原因后，立刻給予通過。很簡單，這個申請原因是老大給他們的秘密暗號。
    “老大來了，大家歡迎！”
    在笑臉男以新身份進群的第一時間，管理員就勾選了全體成員，向大伙宣布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
    “是嗎，老大來了？”
    “拜大神！”
    “老大你好！好久不見！我可想死你了，上次太爽啦，什么時候再搞一次！”
    見到本尊來臨，一下子，群內氣氛火熱起來！聊天消息框內，各種圖片和歡迎的句子不斷，聊天消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呼啦啦滾屏起來。
    笑臉男并沒有和這些群成員聊天打趣，而是直接進入到正題，“大家都知道了吧，那幫警察因為機器人的事，抓了我們的人。”
    看到老大發話，群里的成員們更為活躍起來。然而這事，有的人卻不知情。
    “是前幾天那個新聞吧？”
    “新聞，什么新聞？是老大侵入長城高科主電腦那件事嗎？這事不是老大獨自做的嗎？誰被抓了？難道還有人參與？”
    “不是這事，是濱江大橋那件事。”
    看到群里還在熱切討論，笑臉男便簡單解釋了一遍事情的始末。這下子，大伙心中才恍然。但很快，話題就變到猜測是誰設計的機器人AI程序上了。
    笑臉男瞥了眼那些聊天記錄，發現沒什么值得注意的見解。于是，他就繼續打字，準備執行自己的復仇計劃。
    他勾選了幾個骨干成員。
    “怕惹事不？”
    被他一激，大伙們紛紛搶著表態，“老大你這是什么話？只要是屠狗的事，我們開心都來不及，對不對？”
    群內一片附和之聲。
    笑臉男飛快打出新的一行字，“明天你們幾個在老地方集合，具體的，到時候再說。”
    “好！”
    結束通訊后，笑臉男便退出這個群，更換掉網絡地址，順帶清除了這些記錄。隨后，他找上了另外一個人。
    “豪大，上次和你說的那些東西都做好了吧？”
    “放心吧，早就做好了。”
    “嗯，明天你派人送過去吧，告訴那些人怎么用，讓他們瞧瞧我們的厲害。”
    “沒問題。”
    做完這一切，笑臉男還是老樣子，更換網絡地址，清除消息記錄。
    陰暗不透風的房間內，就只有電腦屏幕泛著白光。除此之外，房間內還有股揮之不散的餿味和臭襪子味。很難聞，可黑客卻是毫無感覺，他早已習慣。
    呼。
    他對著電腦屏幕發了一會呆，等清醒回神之后，他就扭頭看向另外一臺未聯網的電腦。這里的數據庫中，有著上次破解星火得來的云端數據備份。讓他有點惱火的是，四天了，居然還是沒有破解這個密碼程序！
    要知道，在這個城市的黑客圈，倘若他說自己電腦黑客技術第二，那是絕對沒人敢說第一的！
    “媽的！”
    黑客莫名火起，忍不住以壓抑的聲音憤憤咒罵一句。隨后，他就轉動滑輪椅來到這臺電腦前，繼續忙著破解密碼程序。
    他卯上了！
    和警察一樣，他同樣對那個古怪的機器人非常感興趣！他認為，那個機器人之所以會表現如此奇怪，絕對是另外一個黑客的杰作！
    作為黑客，這就是實力和成就感的較量。只要能破譯，那么，就能證明他技高一籌。而且，或許能順藤摸瓜，窺破對手的身份。
    笑臉面具后，是一副專注表情。那專注的程度，恐怕就連正在高考的考生都有所不及。他那靈活的手指頭上下紛飛著，將鍵盤打得啪啪響，一行行程序語言也隨之在電腦屏幕上迅疾閃過。
    可有點奇怪的是，雖然和大多數宅居在家的黑客一樣，他的手指頎長而蒼白，但是，相對而言，擊鍵速度卻一點都不快。
    不。
    準確點來說，是左手的擊鍵速度很慢。他的右手還是很快的，不一會兒就在鍵盤上敲出一大段字符。
    究其原因，他的左手是假肢。
    他煞費苦心地試圖破解密碼包，然而，結局卻和以往一樣。全神貫注中，六個小時過去，滿眼干澀的他……還是沒能破解這份奇怪的數據加密包。
    他沉默了片刻，隱藏在笑臉面具下的表情，滿是憤怒。
    忽然！
    他粗暴推開電腦桌！
    砰！
    電腦鍵盤因驚慌而顫栗著。
    滑輪椅也是嚇得咯咯響，帶著他的人退到了床榻邊。
    媽的！
    黑客在心中憤憤咒罵一句，就摘下面具往床上徑直一躺，呼呼大睡起來。面具下的面容，陰柔、蒼白，鼻頭中不少黑點。床榻上滿是衣服，雜亂不說，還隱約可見一大片泛黃的汗漬。這也是房間內那股餿味的來源。
    這時候，外面正是清晨七八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