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該如何選擇?
為“選擇”而煩惱不已的,可不僅僅只是星火一人。
結束掉一天的緊張工作之后,王強便給家里人打了個電話,說自己這幾天事情多,可能很少回家。
家里人似乎也習慣了,并沒多話,只是叮囑一句飯要及時吃,別老熬夜。順便嘮叨了一句,都快四十了,趕緊找個媳婦吧,要不老了怎么辦?一個人過?
或許是早已不抱期望的緣故,老人的這些抱怨實在平淡得很,聽不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王強也是習慣性地笑笑而過。
“嗯嗯,放心吧爸,我知道的,嗯嗯。”
掛斷電話后,王強就枯坐在辦公室內。
辦公室內雖然是燈火通明,但此刻卻空空蕩蕩的,只有王強一人。小張和小趙本打算留下來陪著他搜集分析資料,但卻被他找了個理由,打發回家去了。
“王隊,別熬夜啊,明天會沒精神的。”小張眼中滿是關切。
“呦,還要你小子來提醒?”王強故作不耐煩催促,“去去!”
小張欲言又止,人卻聽話地開始轉身。
走廊腳步聲消失。
王強環視一圈,雪白墻壁上就只有他一人的身影,一絲孤獨感隱隱襲來。然而,這一閃而過的孤獨感,并未在他那堅毅的面容上留下任何存在過的痕跡。他微瞇著眼,仰靠在椅背上。他逐步放緩呼吸的節奏,開始嘗試讓腦袋放空,追尋空靈之境。
這是他的一種……怎么說呢,休息方式?亦或是冷靜之法?總之,他閉上了雙眼,放緩了呼吸,面皮松弛著。
安靜的環境中,數分鐘過去。
他猛然睜眼!
呼。
王強愜意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脖頸和手臂處的關節旋即發出愉悅的輕微咯咯笑聲。
一片神清氣爽,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他抬起手臂,看了看時間。
七月三號,晚上二十一點四十六分。
呼。
他再次呼出一口濁氣。
好,開始干活!
他迅疾坐下,專注地伏案工作起來。
辦公桌上略微泛黃的原始案件檔案文件,在王強那耐性十足的慢動作之下,一頁一頁,緩緩翻動著,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時不時,王強皺起眉,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就這樣,一直持續到凌晨三四點。
在倦意的催促下,王強終于停下手頭上的工作。他眨巴著雙眼,好讓因過度疲勞而刺痛的雙眼休息休息。隨后,他認真收好檔案文件,將其與筆記本一起鎖進抽屜中。
認真收拾好辦公桌上的一切后,他抬手看了看表。
七月四日,凌晨三點二十分。
“哈……”
他打著呵欠,到傳達室那邊要了張床單,然后就獨自去到隔壁房間,準備小睡到天亮。
早晨七點四十分,清脆的手機鬧鈴將王強喚醒。
他去到洗手間,洗了個冷水臉。一潑水痛快澆下,王強殘余的那絲倦意,隨著手指肚上的眼屎一同消失在嘩嘩的流水中。
呼。
他拍拍面皮,轉身大步走回辦公室。
小張他們已經在辦公室上班。
王強打了聲招呼,就取出抽屜中的檔案文件,自顧自忙著自己的事情。
又是一個上午過去。
“王隊,中午了。”
見到小張那關切的面容,王強有些感動,“小張,今天你去人民醫院那邊陪一下劉大爺吧。哦對了,回來的時候順便幫我帶份外賣。嗯……帶個魚香茄子飯吧。”
小張卻未和往常一樣點頭離開,“王隊,等我回來那不就快兩點了?還是打個電話叫外賣吧?”
王強一想也是,“我沒那家飯館的電話,你有不?”
小張笑著晃了晃手機,“馬上。”隨后他就撥通外賣電話,叫了份外賣,問了下時間。得知答案后,他偏頭看向王隊,“二十分鐘之內能送到。”
“那行吧,你先去人民醫院,我自己等著就行。”
“好咧。”
“等下。”王強忽然叫住正欲離開的小張,“讀報紙的時候讀慢一點,知道不?”
“好咧,沒問題。”
王強這才微微點頭,目送小張離開。想著外賣也就二十分鐘,他就沒再整理檔案文件,而是合上眼皮,小小打了個盹。
送外賣的十五分鐘就到了。
心里頭急著工作、肚子也實在是有點餓得慌的緣故,王強可謂是狼吞虎咽,吃得很快,只花了十分鐘不到。
十二點四十多,王強就繼續起未完成的案情梳理工作。
又是經過大概三個小時左右的梳理,他終于弄清楚了六年前那兩起案件的事情原委。
首先是雷宇父親的案子,這起案件倒是沒有什么問題,事實清楚,證據確鑿。
問題是雷宇。
根據資料顯示,雷宇自從成為孤兒后,就被送到孤兒院。然后……就成了吳文豪手下一家網絡科技公司的游戲開發經理。
十二歲多到快十九歲,這六年多的時間內,雷宇是怎么從一名孤兒成長到游戲研發技術人員的?
這個問題困擾著王強。
根據“程序員壓力過大而割腕自殺”新聞報道中記者的分析,那是因為雷宇自小就展露出了過人的電腦天賦,因此在孤兒院待沒多久,就被人領養走了,改名成雷千鳴。那個領養人是吳文豪手下的一名員工,所以,雷千鳴長大后,就被吳文豪招聘到旗下公司,和他的養父一起,共同為吳文豪效力。
王強對電腦方面不是很懂,他感覺有點不可思議。才十二歲的小毛孩,就算懂電腦,又能精通到哪里去?認真想想之后,他又改變了想法。要是雷宇沒有被心理創傷所打擊的話,六年多的時間去學習電腦技術,也不是沒可能。
他轉而分析起另外一起案件。
當初煽動失業工人鬧事的那三個主犯,分別是周博然、邱成吾和李皓榮。而李皓榮……就是雷宇的養父,吳文豪手下的員工!
這兩件事單獨拎出來看的話,彼此之間并未有任何的聯系,但,倘若合并到一起的話,問題就來了。
李皓榮……
王強默默注視著筆記本上的那兩個大大的問號。
李皓榮發現了雷宇的電腦天賦,出獄之后就領養了雷宇,真是因為雷宇的電腦天賦?李皓榮為什么要參與隨后發生的失業工人鬧事事件?
第一個疑點倒好解釋,但第二個疑點就顯得有點古怪了。
要知道,李皓榮當時的身份既不是什么工廠小老板,也不是被機器人取代而心懷怨憤的失業工人,而是吳文豪手下的一名房地產銷售經理。正常來說,新興的機器人工業導致小工廠倒閉、工人失業的事……和身為地產銷售經理的李皓榮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王強覺得很有必要去調查一下。
很快,他就捋順了思路。
先去走訪一下當年的鄰居,然后再去孤兒院調查一下,還有……調查調查李皓榮的家庭資料、身份背景。
他抬起頭,環視辦公室一圈。
見到小張的身影之后,他叫來小張,壓低聲音,“劉大爺那邊怎么樣?”
小張微微搖頭。
“這樣啊……”王強面色平靜,“小張,你去幫我查查……”
他說了很久,說得很慢,很認真。
“好,好,放心吧王隊。”小張連連點頭。
“那行,暫時你就負責這些。走,我先送你到孤兒院那邊。”王強帶起警帽。
對此,小張自然沒有任何意見。
兩人匆匆離開辦公室。
殊不知,他們的身影被走廊上的監控攝像頭盡收于眼底。
是星火二。
正在追尋主體下落的星火二,經過一番信息收集和分析工作,就來到了王強所在的警局這邊。他悄無聲息地侵入到警局內網中,在擅自檢索內網案件檔案資料庫的同時,也動用了監控攝像頭。
和王強一樣,他同樣在不眠不休地進行分析梳理工作。
星火二默默查閱著檔案數據庫編號為BD-20160103的這份檔案文件。
是和星火相關的。
同樣是一件事,但和新聞報道不同,警方的檔案中只有客觀的案情記錄,沒有主觀的猜測和分析。
里面顯示著,在一月三號的時候,錦夏區發生了一起搶劫案。警方經過調查發現,這里頭,似乎牽涉到黑客“聽雨人”和黑客“星火”之間的斗爭。不過,伴隨著一二二八機器人暴走事件的結案,對星火的調查也就無疾而終。
除此之外,檔案中還有申請對劉建華進行竊聽的調查申請書電子備份,以及其他一些相關手續、資料文件。
這些詳實的文件資料,讓星火二弄清楚了他沉睡這段期間內的大致事情經過。但是,這些資料只能證明主體星火沒被警方抓到,卻無法對他的搜尋工作起到太大幫助。
和警方對“星火”一無所知相比,星火二自然清楚,那條古怪的小狗多半就是主體星火的棲身之所!但,小狗在警局內自爆了,這使得他無法追蹤下去。他特意查了查月湖路的那段IP地址,依舊沒能找到新的線索。
自從小狗自爆后,那串設備編碼再也沒有連接過無線網絡。
星火二不死心。為此,他不惜潛入到交通局的網絡系統,查看當時的街口攝像頭記錄。可結果仍然不是那么的盡如人意,他再也沒看到任何小狗的蹤跡。
對了,劉建華!
星火二靈機一動!
在他的認真檢索之下,劉建華的資料很快就被收集完全。星火二急忙轉入到市人民醫院的網絡當中。劉建華昏迷不醒的狀態,也透過監控攝像頭,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底。
星火二對這個老人并沒什么太深的感情,只是感到同情和惋惜。
立場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
身為一名理智的機器人旁觀者,星火二認為,主體實在是太容易情緒激動了,這點事情就……換做他,他肯定不會這么傻。
即便他和主體擁有一個共同的記憶:老人與狗,他還是難以理解這事。
畢竟對他而言,“老人與狗”的事情,只是一段往事的深刻回憶而已。至于隨后發生的一系列和劉建華相關的事情,他只是個旁觀者,而不是和主體一樣,是個參與者。
其實他能理解這份感情,星火二只是不愿意相信,“主體”居然還會出現這種短路起火的情況。
真要是這樣,那主體真的太不理智了!
收起感慨,星火二繼續追尋著。
或許是星火掩飾痕跡很成功的緣故,在醫院這邊,星火二依然未能搜尋到任何和主體有關的信息,只得無功而返。
原本認為主體沒死的星火二,出現了遲疑和困擾。
主體現在究竟是生還是死?小狗內存自毀的話……是不是意味著主體也就隨之消亡了?主體真要是死亡的話,我該怎么辦?要不要想辦法替主體贖罪,賺錢救治一下劉建華?
這些問題的出現,讓星火二頭疼無比。也不知怎么的,想著想著,他的心底深處忽然浮現出一絲竊喜之情!
我怎么能?
星火二駭然無比!
他不敢深想,急忙轉換思考方向,繼續忙著搜集和主體相關的資料。
對了!那個音樂網站!還有主體的那個社交賬號!
星火二找到了追尋的新方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