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手機上忽然彈出的彈幕嚇了一跳。
    “直播開始了？”我自言自語著下了車。
    “今兒叔就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剩下的自求多福吧！”大胡子大叔斜眼瞥了一眼靜悄悄停靠在站臺的11路公交車，一腳油門絕塵而起，跑了。
    我低頭再看手機屏幕。
    一天到晚游泳的魚：誒喲媽耶！主播你看歸看，湊這么近想嚇死人呀~
    肯定是剛才急剎車的時候手一滑點到了“是”，現在借著公交車站微弱的燈光，我勉強扯著嘴角對著手機屏幕跟水友打個招呼。
    “嗨~歡迎來到陰曹地府直播間~這里有最恐怖的鬼怪，有最驚悚的故事，讓我帶領你們一起去探尋！”
    一天到晚游泳的魚：主播好好說話，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看來進來了一個難搞的人，我苦著臉說，“今天是我們直播間的第一次直播，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那里。”我指了指公交車頭的方向，“常青墳場。”
    油膩尸姐：我去！哥哥正在看小電影，褲子都脫了彈出一個廣告，點進來你讓我看這個？留下心理陰影了啊。
    一天到晚游泳的魚：常青墳場？幕城人民歡迎你。
    吃著火鍋唱著歌：話說我點的不是美女極度誘惑嗎，怎么進來是個瓜娃子？
    幾句話的功夫，直播間的人氣漲到了八，看來在信息流引導上，探靈直播平臺的渠道還是蠻多的。
    不過我直播間里的觀眾大多都是被坑騙來的，還有幾個是無意間點進入的，但是他們身上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都是孤身一人在觀看。
    “主播，常青墳場公交車站點前不久不是剛出過人命嗎？你去干嘛？”一個ID為張警官V5的ID發出一條彩色彈幕，“那命案可蹊蹺著呢！我勸你還是趁早回家洗洗睡了，不要去那里，邪門兒！”
    “終于來了一個正常人”，我從屁包里掏出幕城晚報，“對！就是那個常青墳場。幕城晚報上說，11路末班車在常青墳場站點出了人命，車上15人全部遇難，法醫鑒定身上還都是被人類牙印啃咬的痕跡，但是據傳，那些牙印根本不是致命傷，他們的死因都是急性心肌梗塞，活活嚇死的！那么，這起命案到底是人為還是靈異事件？我們今晚就要去一探究竟！”
    我一氣呵成說完了全部臺詞。
    一天到晚游泳的魚：我就喜歡看你一本正經地吹牛皮。
    張警官V5：邊兒拉去，警方都查獲不了的案子，就憑你？
    吃著火鍋唱著歌：少廢話，就是干！
    油膩尸姐：主播激情高漲！吃瓜群眾已就位！
    直播間的水友對本次直播的看法不一，大多都是慫恿、起哄和不屑的，忽然有一條新ID的彈幕引起了我的注意。
    橫沖直撞老司機：嘿嘿！主播！你不告訴我在哪個平臺直播，我也能找到你！
    “你是？大胡子大叔？”我試探著問。
    橫沖直撞老司機：甭管！請開始你的表演。
    我臉上掛滿黑線，這回答不是擺明了告訴我是嗎......
    雖然水友的彈幕很不靠譜，但至少沖淡了一些我內心的恐怖。
    德瑪西亞大保健：主播！你身后停著的不就是11路公交車嗎？快上車！
    德瑪西亞大保健打賞陰曹地府直播間66冥幣。
    這就有禮物了？雖然說禮物可以兌換物品，但是具體能兌換什么我還真沒有仔細看。
    蒲葦青陽：小友，這車周身圍繞著一股子邪氣，還是切莫上車的好。
    油膩尸姐：無良主播不上車，誆騙無知水友，別攔我，我要報警了！
    我轉頭看了一眼孤零零停在城市邊沿，被黑暗包裹得嚴嚴實實的11路公交車，苦笑了一下，舉著大屏手機走了過去。
    車門處，抬頭看到一個司機，他雙手緊緊地抓著方向盤，眼睛直直地目視前方，全身肌肉都繃得緊緊的，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看起來很緊張。
    我嘗試著問他，“師傅......為什么停了這么久還沒開車？”
    司機師傅沒有接話，也沒有看我，眼睛緊緊地盯著右手手腕上的手表，我的視力很好，隨著他的目光看到他手表的分針正好劃過12點的標示時，表示11點正式來臨。
    “呲——”一聲氣門聲響，車門關閉，11路公交車發動了。
    舉目向車內望去，司機后邊的“老弱病殘孕”特殊座位上，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看我上車，渾濁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又轉頭看向司機，車中段坐著一個穿著暴露、身材妖艷的年輕少女，正在低頭玩手機，上了臺階車后排坐著一對情侶，女人如漆似膠地靠在男人身上，但是男人卻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目光緊盯中段玩手機的少女，情侶的左邊位置上坐著一對十五六歲模樣的雙胞胎，他們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和襪子，卻一個背著黃色書包，一個背著紅色書包。
    我往里走的時候，其他人都沒有反應，只有那對雙胞胎扭頭一齊看向我，向我擠出了一個微笑。
    我也勉強扯動嘴角擠，出一絲笑容。
    這雙胞胎的一舉一動仿佛就是復刻出來的一樣，扭頭的角度，微笑的弧度，簡直讓人產生是人和影子的錯覺。
    “叮——”這時，我正直播的大屏手機短信響起，我舉過手機一看：
    “支線任務1：活著下車+10分。”
    “支線任務2：車上只有一個活人，找出來并帶下車+10分。”
    我一看這短信任務，汗毛都立起來了！
    什么？車上只有一個活人？那么我看到的這些都是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來，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我現在有探靈直播平臺的任務在身，如果我貿然毀約，很可能會得罪那個神秘組織，最后落得人間蒸發的下場。
    經過之前出租車上的驚魂事件之后，我的某些很堅定的東西開始動搖。
    瞟過彈幕。
    油膩尸姐：哇，午夜福利，美艷少女走一波！
    德瑪西亞大保健：這午夜的公交車還有這么些人？趕著去墳場掃墓呢？
    一天到晚游泳的魚：群演上陣，五毛特效。
    橫沖直撞老司機：主播我挺你！
    吃著火鍋唱著歌：這國產特效都挺，樓上是主播請來的托兒吧？
    橫沖直撞老司機：和主播見過一兩面，我挺他怎么了？不服來戰啊！
    直播間里的同時觀看人數已經達到三十四，水友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一言不合就飆車。
    看著五花八門的彈幕，我混亂的心神稍微冷靜了一些。
    為了方便觀察前面的所有人，我壯著膽子越過他們，一屁股坐在了最后一排角落里缺角的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