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御熙轉(zhuǎn)身,看了眼一邊木訥卻純真的少女,眼中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更加憂心忡忡。
他第一次看到面容如此相像的兩個少女,比雙胞胎還難以讓人分辨。
而杜雪,顯然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和杜雨青有何不同。
慶功宴。
群臣皆醉。
一時間,文臣詩興大發(fā),武將豪邁劃拳,歡聲笑語不斷。
杜御熙冷眼看去,滿朝文武,隱隱有盛朝氣象。
他一直想要君臣之間的信任。
想讓滿朝的文武,個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想要這群人,死心塌地為他的江山子民拼命,然后可以肆意的喝酒,不會這樣,看上去似乎都醉了,可是,誰都不敢真的醉。
所以現(xiàn)在,他還無法看到自己想要的朝廷。
江山太大,總有一些臟亂黑暗的地方,總有他看不到的糜爛陰腐,總有一些子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他一個人顧不過來,所以要很多很多的賢臣能人,來幫助他,將這個江山打理的鮮活美麗。
但即使這樣,他還是很孤單,孤單的……想到那個鐘靈毓秀的少女。
女人在他眼里,除了傳宗接代和暖床之外,再無用處。
歷史上,從未有過女人能在朝廷為官、造福天下的例子。
可那天外鳳凰,是不同的。
杜雪眼里似有片片雪光,他喝醉了。
醉的很厲害,在大殿上,醉舞長劍,贏的滿堂喝彩,他也笑了,笑得心滿意足。
而杜御熙,斜斜的躺在龍椅上,支著下巴,臉上笑意流轉(zhuǎn),眼里泛著月波花的明亮色澤,里面卻藏著高處不勝寒的清冷。
入夜,百官宴散,杜雪雖醉,但喝了一杯解酒湯,便酒醒了大半。
他要領(lǐng)著自己的封賞……回去。
蘇筱筱在天青宮中,一直未睡。
她眨著無邪天真的雙眸,看著帶著淡淡酒氣的杜雪,半晌才開口:“雪哥哥?”
前些日子她和小可玩鬧,已經(jīng)活潑了幾分,不像之前怯怯不敢語。
這段時間又由綠影親自為她診治,也恢復(fù)了兩成智力,不似之前那般木訥。
“王上,臣……”杜雪聽那一聲雪哥哥,心一下便碎了,嗓子下酸堵的厲害。
一雙小手,輕輕的拉了拉他的衣袖,因為腦部受傷影響了正常發(fā)育的少女,站在他的身邊,對他露出純真無邪的笑容:“雪哥哥,起來陪我玩……”
“帶她走吧。”杜御熙聽見蘇筱筱喊的一聲雪哥哥,突然長嘆一聲,背過身去,淡淡說道。
雖然……她們長的很像,但那個整日胡言亂語,說自己是外星人,名叫杜雨青的蘇筱筱已不在了。
“臣領(lǐng)旨。”杜雪微微顫抖著手,輕輕撫上她的臉,“筱筱,我好想你。”
“走吧。”杜御熙閉上眼睛,他一直不愿相信那個古靈精怪的少女,是什么“外星人”。
可是現(xiàn)在,這個少女就站在面前,讓他不得不去重新回憶有關(guān)杜雨青的點滴。
杜雪剛回來,讓他先休息幾日,過些日子,再將蘇筱筱和杜雨青的事和他說清楚,命他去查為何蘇筱筱會流落到遠芳城。
天青宮恢復(fù)了清冷。
杜御熙站在雨青樹下,抬頭看著碩大的月亮浮在半空中,又想起杜雨青的話。
她只是住在遙遠的某顆星星上的人……
那為什么要到這里來?
為什么要與他相見?
相見了,為什么還要離開?
而某個地下宮殿里,一個清秀白皙的少女,摸著胸前吊著的那個纏金玉葫蘆,臉上有一絲黯然。
聽說……他終于大獲全勝,在王上面前要回自己的封賞。
她不該問杜御熙要回這個葫蘆,如今戴在脖子上,徒增傷悲。
“你在難過?”冰冷的聲音透過白玉面具,形成了一道奇怪的回音,傳到杜雨青的耳中。
她急忙將玉葫蘆塞回懷中,謹慎的看著站在遠處的男人。
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究竟是敵是友。
不過,這個人告訴她,王上找到真正的蘇筱筱,帶蘇筱筱離開了。
還告訴她,杜雪,贏了。
“我在高興!”杜雨青揉了揉胸口,“終于逃出來了,杜雪也要到他的封賞了……”
“你喜歡杜雪?”冷漠的聲音打斷她的話,又問道。
“……”杜雨青沉默下來,片刻后笑了起來,“不,不喜歡。”
她在這樣的異世,什么都抓不住,哪有資格去喜歡這里的人?
“你若是喜歡他,我可以送你去雪侯府。”白衣男子又說道。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杜雨青微微皺眉,覺得很奇怪。
“你喜歡他嗎?”那白衣男子站的很遠,遠遠的問道。
“不,我不會再踏入帝都一步。”杜雨青搖搖頭,她不會再見暴君,也不想……打攪杜雪的生活。
他已經(jīng)找到真正愛的女孩,她再出現(xiàn)算什么?
只會被暴君抓回去解剖了研究。
“若是改變主意了,告訴我。”那白衣男子一轉(zhuǎn)身,人已消失不見。
杜雨青輕輕嘆了口氣,喜歡嗎?
在這不屬于自己的地方,談感情,未免太奢侈了。
道觀里,清虛上人輕嘆一聲。
君王南下必有所得,在杜御熙的眼中,得不償失。
可是在他認為,找到蘇筱筱,不僅僅是安撫了日后朝廷的棟梁之人,而且還弄清了杜雨青的身份,這便是一得;
而杜雨青能夠以一人之力,救下一城百姓,更印證了鳳身之說,此又是二得。
許是在君主心中,看得失成敗與道人心中天地不同……
“道長,王上有請。”一個小道童突然匆匆跑進來,說道。
“知道了。”清虛上人嘆了口氣,要問那個女娃的下落嗎?
他算不出啊!
他算不出任何有關(guān)杜雨青的事,也許……她真的不屬于這個世界。
“道長,聽說……王上找到了真正的鳳身。”那個小道童有些八卦的說道。
“胡說。”清虛上人以為小道童說的是蘇筱筱,立刻斥責(zé),“我道觀只之人,不可亂傳謠言。”
“可周氏之女,據(jù)說能進龍樓。”小道童有些委屈的說道,“王上請您過去,似乎就是為了此事。”
清虛上人微微一愣。
周氏之女?
胡澤富豪周興昌之女,周芳衣?
天下,竟有兩個鳳身?
不可能!
金秋十月,如果在地球上,正是碩果累累的時候。
可是在這里,卻正是淺夏時分。
櫻桃和野果嬌艷欲滴的掛在枝頭,鮮嫩的綠色在毫無污染的天空下,生機勃勃,美不勝收。
一眼看不到邊的茂盛的原始森林里,一個白皙清秀的少女,正在好奇的研究著一種小昆蟲。
她手里拿著的不是毛筆,而是鵝毛筆,這樣書寫方便還不費墨水,攜帶也非常方便。
少女眉清目秀,臉上有著某種非常靈動的神韻,讓她整個人看去都異常的靈秀鮮嫩,猶如枝頭掛著的不知名的野果,朝氣蓬勃。
坐在一株直徑約兩米的參天大樹下,杜雨青算著自己來的日子。
用地球的上季節(jié)來算,已經(jīng)過去三個月,可是這里連一個小小的季度都沒有度過。
一個啞女,對杜雨青比劃著,示意她該回去了。
又要回到那個不見天日的地下宮殿里,雖然那里沒有暴君,可是呆的太久,什么時候才能回到地球呢?
杜雨青不太情愿的站起,她手中的線狀本子里,記載著森林里每一個值得探索的地方,如今已經(jīng)是厚厚的一沓。
啞女在前面,給她比劃著,意思是主上回來了。
主上,就是那個帶著冰玉面具的男子。
這是杜雨青第七次見到他。
他似乎很忙,極少出現(xiàn),一個月出現(xiàn)一次,每次出現(xiàn),都只是給啞女下達命令,片刻就離開。
杜雨青看見那個白色身影,就激動的跑上前,生怕他又像之前那樣遠遠的避著她。
猝不及防的沖到他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袖,杜雨青開口就喊:“溫寒!”
這個男人,一定是溫寒。
她從第二次看見他時,就知道他是誰了。
第一次見他,不知道他給自己抹了什么藥,導(dǎo)致聲帶失常,所以無法說話。
第二次,離得很遠,他告訴她杜雪和蘇筱筱的事,她有些失落,沒仔細觀察他。
但是想到第一次他稱呼自己的名字……那時候就應(yīng)該想到,這個世界上,知道她真正姓名的人并不多。
除了經(jīng)常出入王宮的人……
第三次,溫寒送了一些書給她看,離的有點近,她看到白玉面具下他的那雙冰涼的眼眸,更加確認他的身份。
可是,他從不回應(yīng)自己的稱呼,也不準(zhǔn)她靠近半分。
這一次,杜雨青終于抓住了他。
冰玉面具下的雙眸寒冷如玉,那個男子看著活潑的少女,從面具下發(fā)出的聲音,帶著一絲沉悶的回音:“溫寒?”
每次她喊自己的名字,他都不理,這一次竟然回復(fù)了。
“就是你,對不對?”溫寒的回復(fù)讓杜雨青非常興奮。
她像只小狗,圍著他連轉(zhuǎn)了幾圈,然后在他面前站定,比劃著:“你的身高,肩寬,腰圍,還有這雙眼睛,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