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路顛簸,她一路嘀嘀咕咕的念經(jīng),不敢看外面的慘象。
因為杜御熙是不會因路邊零零散散的災(zāi)民而停下馬車,施舍龍恩。
杜御熙的視線,再次落在她清雅俊秀的側(cè)臉上。
她抱著書喃喃自語的時候,眉眼間像是映照著水光天色,明燦的讓人心驚,又帶著一絲悲憫。
那種容納萬物的悲憫,讓他更心動。
仿佛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少女,而是一個森羅萬象的星空。
又仿佛,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所以……她才那么清澈純凈,就是為了救贖他的冷血殘酷。
杜御熙身邊的小桌子上,放著一盤點心和水果,還有一張地圖。
杜雨青念完了地藏經(jīng),默默的看著地圖,清潤琉璃般的眼睛里面,閃爍著晶燦的光華,不知道她在研究著什么。
她之前看過游記,還有關(guān)于南方一帶的趣怪故事和史料記載。
從地圖上看,在晚上之前,就會抵達(dá)第一個重災(zāi)的州府。
而這個州府猶如盆地,四面環(huán)山,如果想逃,只怕有些困難。
因為在山里,她寸步難行,會被那些野獸當(dāng)點心吃了的。
看著少女水光瀲滟的眉眼,杜御熙忍不住伸手,狀似無意的蓋在地圖上,擋住她的視線。
這兩日一直沒有和她有什么親密行為。
自從杜御熙發(fā)覺自己有些貪戀溫柔鄉(xiāng)之后,格外的律己,除了晚上她畏冷,抱著她睡覺之外,便沒有再對她做過其他事情,甚至他喜歡的親吻都沒有。
將一切可能出現(xiàn)的不確定事物扼殺在萌芽中,是杜御熙的習(xí)慣做法。
杜雨青正在看接下來的州府有沒有逃跑的可能Xing,可是一只修長的,骨骼分明的手蓋在了上面,擋住了地圖。
杜雨青頗有些無奈,但是又不敢直接將他的手甩掉,只好抱著書靠在一邊,又開始翻著上面關(guān)于南方的一些記載。
“青兒,過來。”杜御熙見她憋屈的模樣,敲了敲桌子,說道。
她現(xiàn)在的名氣就叫“青兒”。
不過杜雨青才不覺得這是恩寵,因為她本來就叫這個名字,只不過被暴君剝奪了。
杜雨青看了他一眼,這兩天她在馬車?yán)镞^的總體平安,因為他沒有強迫自己做什么,所以慢慢的也放松了點警惕,聽他的命令,雖然不太情愿,可還是移了過去。
“南方水災(zāi),你有何看法?”杜御熙見她剛才看著地圖若有所思的模樣,以為她會有什么想法,所以問道。
“沒有看法。”杜雨青立刻搖頭說道。
這里的女人不可以抒發(fā)政治言論。
她之前被痛打了一頓,怎么敢再對這暴君的江山指手劃腳?
就像外面那些可憐的人,她都不敢求情扔點吃的下去。
“剛才你眸中驚疑不定,怎會沒有看法?”杜御熙將她的下巴抬起,瞇著眼睛說道。
“我……是看到……好大的一座城……”杜雨青生怕被他看出自己想要逃跑,趕緊說道。
“胡說。”見她一點也不老實,杜御熙微微皺眉。
他現(xiàn)在漸漸習(xí)慣了她的奇言異行,甚至帶著一絲縱容,對她大部分不敬的話,都懶得再責(zé)罰。
“不敢,我只是……”娃娃臉的清秀少女,看到少年天子眸中的不悅,打了個哆嗦,再次佯裝認(rèn)真的看地圖,“只是覺得這里能人異士那么多,難道不能讓清虛上人祭天祈福嗎?”
可憐的清虛上人正在替王室講解房中術(shù)養(yǎng)生之道,突然覺得后背發(fā)寒,打了幾個噴嚏。
“上人,您精通養(yǎng)生之道,怎自己生病了呢?”幾個紈绔的小世子嗤笑著問道。
“去去去,我還要聽呢,陰陽交合,怎么交合啊?”還有個認(rèn)真的小主子,聽的一頭勁。
幾個和尚恰巧路過筑學(xué)院,呸了一聲:“山羊胡子居然教王室這等Yin、穢之事!”
“你們不也有歡喜禪?憑什么侮辱我派內(nèi)功心法?”一邊的小道士聽到這句話,頓時火大,“說起來,僧人犯嗔戒要被大和尚大屁股的吧?”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嘗嘗我的大力金剛掌!”
“哈哈,我教太極八卦拳,正克金剛掌,來呀!”
頓時,外面僧道兩派吵得不可開交,擼起袖子拉開架勢準(zhǔn)備大干一場。
清虛上人嘆了口氣,天下……何時能太平啊!
而馬車內(nèi),膚色柔白的小丫頭,正對著地圖指手畫腳,一臉討好的笑:
“王上,剛才我在想,這個盆地遭受暴雨,肯定積水難除,所以咱們得先把下水道做好……”
“下水道……”杜御熙微微皺起眉,又是聽不懂的詞,
不過大概能猜測出這個詞的意思。
就是排走水的道。
人有人道,水也要水道……
不過尋常人家也都會在屋前屋后弄個水溝走水,有什么用?
“這個下水道是用很粗的管道埋在地下,可以排走路面的積水……”察覺到自己說了現(xiàn)代化的詞,杜雨青趕緊解釋,“不過相比下水道,蓄水池更好一點,你要是有無數(shù)工匠,可以一夜之間,建好無數(shù)蓄水池,將南水北調(diào),那就解決了所有問題。”
古代城建都會在江河湖海邊建立蓄水池,然后繞城鎮(zhèn)一周,以便供水。
但一路走來,杜雨青發(fā)現(xiàn)天朝沒有這個玩意。
或許是因為天朝氣候太好,處處是清澈的溪流和茂密的樹木,根本不缺水,家家戶戶只要打口井就夠用了。
“蓄水池……”杜御熙咬著這個又陌生的詞沉吟。
“這個東西倒是很好建,只要選好地形,做好防滲功能就行啦,地球的偏遠(yuǎn)不發(fā)達(dá)的地方,還有很多人在用蓄水池呢。”杜雨青見他似乎很求知的模樣,難得細(xì)心的解釋。
她很喜歡科普知識。
而且科普起來,絕對是一流老師級別的。
她可以從建造材料、原理、歷史到邊邊角角的知識,全部科普到位。
馬車依舊在官道上顛簸的走著,外面的雨越來越大,能聽到里面神采飛揚的少女一直說著難以理解的話。
“王上,還有十公里便到了城門。”勁裝打扮的墨陽,提醒道。
“我物理和化學(xué)成績很好,只是可惜這里的東西和地球不太一樣,否則,我可以大展拳腳,造個導(dǎo)彈出來,把你……你的煩惱全解決掉。”杜雨青差點把真心吐露出來。
“搗蛋?”杜御熙又咬著這兩個字,突然對她一笑。
杜雨青說的差不多了,正拿起水壺往嘴里灌水潤喉,科普知識起來,讓她忘了杜御熙的身份,完全把他當(dāng)成虛心請教的同學(xué)了。
但她一看到暴君比煙花還美的笑容,頓時一口水噴了出來。
暴君很少這么對人笑啊!
尤其是對她,不是冷著一張臉,就是皮笑肉不笑,或者陰陽怪氣的冷笑……
突然看到他這么溫柔的笑,杜雨青沒能控制住自己的驚駭,嗆住了,一口水往他那張明秀的臉上噴去。
與其說是驚駭,不如說是驚艷。
雖然習(xí)慣了這里漂亮的和模特國家一樣的人,但杜御熙身上的與天俱來的高貴氣質(zhì)和代代優(yōu)秀基因組成的俊秀面孔,還是令人看一次嫉妒一次。
杜御熙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他一揮手,杜雨青對著他臉噴出的那口水,全都反彈到她的臉上。
“咳……咳……咳咳……”杜雨青狼狽的低下頭,暗罵暴君一點都不紳士,“王上,我……咳……剛才嗆住了……不是有意的……實在是王上您笑的太美,我這心里一晃神,就岔氣了……”
嗯,逮著機會,她得給暴君科普一下紳士這個詞兒。
不過現(xiàn)在,還是得先拍領(lǐng)導(dǎo)馬屁,免得領(lǐng)導(dǎo)生氣。
“你還會晃神?”杜御熙剛才是條件反射,擋住了口水四濺,但她的確是個破壞興致的高手。
原本看她一張小臉神采飛揚,說起什么蓄水池、城建起來頭頭是道,他都忍不住想贊嘆這份才華。
可還沒開口稱贊,就被她一口水噴過來……
如今看到見她慘著一張小臉,臉上發(fā)絲都被那口水弄的濕噠噠的模樣,和之前神氣靈秀的風(fēng)采相差甚遠(yuǎn),他不由拿過帕子,將她扯到面前,替她擦著臉。
“王上……我……我自己來……”杜雨青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趕緊拽過手帕自己擦著。
“這里沒擦干凈!”杜御熙皺起眉,她對自己的恩寵還是很抗拒啊。
不過,她剛才的馬屁還是很受用的。
想到她也會因為自己的皮相晃神……不管這小騙子是不是說真心話,都讓他有幾分高興。
這種高興……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帶著一絲無法形容的甜。
“擦干凈了吧?”杜雨青將整張臉都抹了一遍,抬頭看著暴君,問到。
她很自然的反應(yīng),卻不知道在杜御熙眼中,她這么清新自然的抬著頭讓他檢查水漬的樣子……很誘人。
那么坦坦蕩蕩,那么心無雜念,純真的,讓他快忘記了自己是個帝王。
好像也成了那些十八九歲的少年郎,面對異Xing時……奇怪的感覺。
“沒有。”杜御熙壓下心底要命的占有欲,將帕子扯過來,給她擦著發(fā)絲上的水,依舊用淡淡的口吻說道,“待會就到了城門,到時候被官府之人看到自己的隨身侍童這般狼狽,太丟本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