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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醉了,呼呼大睡?”她輕輕咬了下唇,聲音卻仍有些繃著。
“我不裝醉,大約就真會被灌醉了才抬回來。明早就要離開了,我想……”墻那邊聲音停了下,又響了起來,不疾不徐,帶著絲柔和,“聽下你說話聲音……”
銀白月光如水霧般傾瀉而下,夜風(fēng)撩動了明瑜身上那條細褶八幅裙,色淺淡如月華,質(zhì)柔軟如水波,她心此刻也像水波一樣,慢慢軟了下來。
前世里她因了父親極度寵溺,無憂無慮了十?dāng)?shù)年,直到遭遇了人生中后幾年暗色經(jīng)歷,生命戛然而止。于是這一世她時常提醒自己要心若止水。但骨子里那或許天生爛熳情懷此刻卻終于像只乳燕剪破了一池春水,漾出層層漣漪。
月光之下,她一語不發(fā),像個真正少女那樣慢慢沉醉了墻外男子那熱烈卻又隱忍告白之中。
“我睡不著到這里,本也沒指望你能聽到過來。沒想到……”隔著墻,又傳來了他低聲說話聲音。
她看不到他表情,只從聲音里,也能想象出他現(xiàn)一臉興奮樣子。果然……
“方才聽到你聲音,我真是歡喜得恨不得大叫幾聲才好。”
明瑜唇角微微翹了起來,終于道:“你不是說想聽我說話聲音嗎?怎我聽到,都是你不停說話?”
墻外再次傳來了幾聲笑,笑聲低沉而爽朗。
“你不肯說。只好我來說了……”
他話雖如此,接下來卻也是靜默了。
明瑜心里仿佛有無數(shù)話頭蠢蠢欲動,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大約也是如此吧。
她忽然有些慌張,忙隨口道:“過些日,就是裴家老太君壽日,我大約會去……”
“我也會去!”他立刻接了過來,很又道,“只是大約……也沒機會和你說話。”聲音里帶了絲憾意。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月影云霧中穿梭,時明時暗。一縷夜風(fēng)卷了地上落枯葉沙沙而過,明瑜肩頭微微一縮,打了個噴嚏。
“你回房歇了吧。方才和你說了那么多話,我已心滿意足了?!?br/>
她聽到他立刻這樣說道。
“好……”
她應(yīng)了一聲,腳步卻沒挪動半分。
半晌。
“阿瑜,你還嗎……”
墻外忽然又傳來了一聲試探般聲音,帶了些期待和小心翼翼。
“……”
她低低應(yīng)了一聲,心中卻微微一跳:“他要是說想翻墻頭過來見我,該應(yīng)還是不應(yīng)?”這個念頭一出,腦海中便一下又浮現(xiàn)出了前次也是月夜之下他擁自己入懷一幕,一陣心跳耳熱。
墻外,謝醉橋抬頭望了眼矗立自己面前那道一人多高阻礙。她此刻就佇立那頭。
墻雖高,卻根本擋不住他,他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翻越過去。只要他過去了,就能見到那日思夜想女孩,甚至把她再度擁入自己懷中。
想到那叫他至今想念溫香軟玉懷之感,他就禁不住一陣口干舌燥。只到了后,終還是壓下了全身澎湃血潮涌動,柔聲道:“夜深風(fēng)大,你身子嬌弱,回吧。待你走了,我再走?!?br/>
明瑜忽然為自己方才那念頭感到羞臊難安,便似做了賊了般地,忙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便急急忙忙往游廊而去,仿佛身后有一雙洞察眼注視著。
謝醉橋側(cè)耳聽著墻里踩著地上枯葉漸漸遠去細碎腳步聲,便似聽一清曲。良久,直到耳邊唯留卷動樹頂落葉飄旋而下靡散夜風(fēng)聲。
他塤曲只為她而頌,而她梨渦,亦只為他一人而綻……
他終于長長伸了個懶腰,往來路大步而去,腳步輕異常。
這場隔了堵墻對話,叫明瑜這一夜都沒好睡,以致于第二日起身時候還有些頭暈?zāi)X脹,直到梳洗過后,這才清醒了不少。與自己兩個表妹一道,陪著謝靜竹和裴文瑩一道用了早飯,直到下人來報,說馬車已是準(zhǔn)備妥當(dāng),謝公子亦等候著了,便與顧氏和表妹一道送她二人到了大門照壁側(cè)。裴文瑩與她再三約定日子了,兩位小姐這才丫頭媽媽簇擁下,與明瑜依依惜別。
謝醉橋這一趟護花行動,雖連美人裙角也未撈到,只隔了墻聽了聲音說了話,也沒算白來一趟。他人雖回去了,卻是給明瑜留了個不大不小麻煩。原來從那日起,附近平日與高家有往來人家便都曉得高家出嫁了姑奶奶有個出身高門孫女婿。那些女眷們曉得明瑜住了高家,難免便起了親近心思。于是三天兩頭不斷有婦人攜了女兒上門探訪,一撥接一撥地不斷,明瑜不勝其擾,到了后干脆托病不出。轉(zhuǎn)眼半個多月過去,高家門前車馬這才稀疏了下來,那靖勇侯府王老太君壽日也要到了。
王老太君是當(dāng)今太后胞姐,又是侯府老夫人,地位自然尊貴。她前世靖勇侯府停留了將近四年,對這位老太太唯一印象就是嚴(yán)厲到近乎刻板。前世自己每次隨了婆婆安氏過去侍奉,被埋一堆侯府女人群中忐忑不安時,或許還曾想過怎樣量討她歡心話,現(xiàn)則已經(jīng)恍若一殘夢了。現(xiàn)她于那座曾壓得人透不出氣重樓深院侯府,不過是個匆匆過客而已。顧氏精心準(zhǔn)備那些貴重賀禮,她一概沒帶,只準(zhǔn)備了一副精致抹額——甚至那繡活還是出自春鳶手,因她這些日里忙于應(yīng)付上門女客,沒功夫做。
這就夠了。即將到來侯府盛宴中,她并不是什么起眼人物,無需想著討誰歡心,所以只需送上符合她如今身份賀禮便夠。事實上她也知道,這抹額和絕大部分壽禮,大概永遠也不會出現(xiàn)王老太君面前,遑論碰觸到她那高貴無比額頭了。
明瑜自家京中有商鋪,高家也有。對她此次入京到侯府去拜壽,高家不敢怠慢,顧氏要自己親自陪著一道入京,早早就安排好了住處。明瑜辭不過她熱心,只得應(yīng)了下來。謝醉橋自前次離去后,仍是隔日有信送到——自然,都是以謝靜竹名義寫來。她并非每信都回,只隔幾天偶爾回一封。他如今也曉得了顧氏會陪她一道入京安排,怕她到了那日一人登門之時,免不了形單影只,便問了她京中落腳地址,道到了那日,謝靜竹會到她住所,然后他送她們一道往侯府去。
明瑜雖覺自己便是一人登門也無大礙,只也感激他為自己考慮得這般周到,便去信應(yīng)了下來。
王老太君壽日十一月初五。顧氏與明瑜初四入了京,住到了高家位于城東四井路上一處宅子中,與謝家所應(yīng)天門騎馬約一炷香路。因了路上趕路辛苦,當(dāng)夜早早歇下無話,第二日裝扮妥當(dāng),到辰點之時,便照了先前所約,等著謝靜竹過來了。
今日上這樣侯府高門給老太太賀壽,不定還會被傳去說兩句話,裝扮自然不好太過隨意。只她如今也不過一個十四歲女孩,出身那些高門命婦眼中想必也是低微,太過惹眼也是不好。故而她今日衣著打扮也是特意費了番心思。一身瑪瑙紅錦袍裙,外罩同色小斗篷,頸前掛了枚鏨花魚形翡翠佩,微微描了下眉,淡施了胭脂——整個裝扮既喜慶富貴,又都是時下富貴人家女子出門做客時尋常裝扮,并無半點出挑。
還沒到約定申時,一直外面等顧氏便喜滋滋地來叫她了,道將軍府馬車已經(jīng)到了門口。明瑜覆了帷笠,帶了春鳶出去大門。透過薄紗,一眼便見謝醉橋正騎馬上。一身明燦寶藍錦服,系一件滾繡了金絲云霞翟紋黑色披風(fēng),皂履玉帶,襯得身形偉岸,氣勢不凡。極少見到他這般隆重裝扮,耀目便似要奪了人眼去,腳步不禁停了下,多看了兩眼。
謝醉橋早看到她被顧氏和春鳶陪著出來了,雖看不到她容顏,卻也感覺到她目光仿似落了自己身上,按捺住心中那絲異樣,朝她點頭微微笑了下。
“阮姐姐!”
他身邊那輛馬車飾了金玉彩繡一側(cè)帷幄被掀開了個小角,露出謝靜竹笑臉。
明瑜忙收了目光,與顧氏道了別,踩著放下杌子被扶著上了馬車,春鳶亦坐了后面隨從馬車跟來,一行人便往靖勇侯府而去。
謝靜竹如今已完全把她當(dāng)家人看待了,她剛上馬車,便被挽住了手,向她說起等下要去侯府里各房人。明瑜面上帶笑地聽著這些她既熟悉又陌生人種種,微微有些心不焉。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投手榴彈和雷廣寒宮主、MP52248428ePFsd、Drzrj19211、sjxx612、MP52248428ePFsd等讀者……
去侯府會出現(xiàn)幾個人物。然后像有讀者留言里猜中那樣,有個小小波折,然后過渡下就是明年春老子回來爆揍兒子……揍完就進入備婚程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