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靜謐，槍聲過后，這里恢復(fù)原樣。
    星辰在，銀河依舊，山巒不變。
    這里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除了倒在地上的人，清楚的昭示著這里之前發(fā)生了什么。
    “這往哪打好呢？”
    “要一下就死了，多沒意思？”
    趙起偉自說自話，那對著湛廉時(shí)頭的槍口轉(zhuǎn)過，落在湛廉時(shí)拉著林簾的手臂上。
    他笑了。
    “這個(gè)位置不錯(cuò)。”
    “既然要深情，那自然是要更深情才好。”
    說著話，他扣動扳機(jī)。
    砰！
    噗呲！
    子彈準(zhǔn)確刺入湛廉時(shí)手臂，他要拉起林簾的手一松，林簾瞬間垂下。
    但是那五指就好似跟林簾粘著，即便這一槍下來，他都沒有松開她的手半分。
    可是……
    血濺出，濺到林簾眼中，她下意識閉眼，然后睜開。
    眼前是一片血色。
    她睫毛動，眨過那片血色，看他的手。
    本就是黑衣，即便是有血流出，也只是顏色更深。
    但在這此時(shí)的夜色中，顏色再深的黑色也深不過夜色。
    林簾看不到衣服上的血，但她能看到他手臂上大衣被射穿，那突然的破口。
    然后，她感覺到了濕潤。
    那濕潤沿著他的手臂滑下，滑到她手上，她們交握的手中，她聞到了腥甜的味道。
    血。
    林簾看著他的手，看著那血蜿蜒而下，從他的手到她的手，連成一條不斷的線。
    她抬頭，看著他。
    他眼睛沁紅，手用力，依舊在把她往上面拉。
    甚至，他伸出另一只手，一起拉她。
    不放棄。
    就像那一次。
    趙起偉看著，皺眉，一臉的感動：“太感人了，湛廉時(shí)，你太深情了。”
    “都快勝過我趙起偉了。”
    “來，我再給你的深情加一把火。”
    話落，他把槍對準(zhǔn)湛廉時(shí)的另一只手臂，只聽：“砰！”
    又是一聲，湛廉時(shí)兩只手都跟著垂下，但是，他兩只手都抓緊林簾的手。
    而因?yàn)樗@個(gè)動作，他的身體在往下滑。
    林簾看見了，她唇瓣動，然后張開：“湛廉時(shí)。”
    聲音很輕，輕的在這夜色下聽著無比溫柔。
    這一刻，天地間好似沒有別人，只有她們兩人。
    她不恨他，不怨他。
    她和他似乎沒經(jīng)歷過那些苦痛。
    她和他，一如那一年。
    他說：“別說話。”
    嗓音沉啞，不見半絲虛弱。
    他沒看她，依舊抓著她的手，往上拉，而他兩只手的血隨著他用力不斷流下。
    很快的，他們相連的掌心都是血。
    甚至他們的手都被染紅。
    鮮熱，滾燙。
    林簾看著他手上暴起的青筋，看著他脖子額頭同樣漲起的筋脈，他眼中的不放，淺淺的笑在嘴角漫開：“其實(shí)，我不后悔遇見你。”
    “也許，我們的相遇是我苦痛的開始，但那一年，我很快樂，很開心。”
    “你雖不愛我，卻給了我從不曾有過的東西。”
    “我覺得那是幸福。”
    “我不后悔。”
    湛廉時(shí)眸凝著她的手，死死凝著，里面墨色一層又一層的滾動，似要噴涌而出。
    林簾看著他眼睛，看著他的臉，這星光下依舊好看的面容，她眉眼微彎：“如果時(shí)間重來，你讓我嫁給你，我想，我依舊會答應(yīng)。”
    “這一生，我不覺得短暫，亦不覺得遺憾。”
    “夠了，放手吧。”
    她指尖動，要從他手中掙脫。
    她不要他跟著她死。
    不需要。
    就像她說的，她沒有遺憾了。
    無怨無悔。
    這樣就好。
    湛廉時(shí)唇抿緊，甚至他的手在顫抖。
    可他卻把她抓的愈發(fā)緊，只是，他眸中有什么東西滾落，啪的一聲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那鮮紅的血，被暈染開來。
    “別——說——話！”
    他手用力，狠厲同時(shí)在他眼中出現(xiàn)：“我死都不會放你走！”
    他一瞬把所有力量積聚在掌心，拉著她往上提，與此同時(shí)，他身子朝旁邊滾。
    而此時(shí)，趙起偉的槍對準(zhǔn)了湛廉時(shí)的頭。
    清晰的，直接的，不再轉(zhuǎn)移。
    他臉上不再有笑，那狷狂放肆，邪惡戾氣在此時(shí)都消失無蹤。
    他沒有一絲表情，更沒有一點(diǎn)欲望。
    他就像把所有東西都拋卻，只剩這一幅軀殼，只做這最后一件事。
    他說：“湛廉時(shí)，你和我一樣，擁有著得天獨(dú)厚的家庭條件，擁有著別人想都想不到的財(cái)富。”
    “可我們都不快樂，都不幸福。”
    “不過，你比我幸運(yùn)。”
    “從任何事來說，你都幸運(yùn)。”
    趙起偉勾唇，扣動扳機(jī)。
    “砰！”
    子彈朝湛廉時(shí)射過去，而這一刻，湛廉時(shí)一瞬把林簾拉了起來，抱著她一起滾到地上。
    聽見槍聲，他抱著林簾就地而滾，躲閃那射來的子彈。
    趙起偉走過來，槍里的子彈不斷射出。
    即便看見湛廉時(shí)和林簾上來，他也沒什么表情變化。
    他的槍口只對準(zhǔn)兩人，隨著湛廉時(shí)的躲閃跟著轉(zhuǎn)動。
    湛廉時(shí)把林簾緊緊抱進(jìn)懷里，把她的臉?biāo)浪缐涸谛靥牛蛔屗础?br/>     而他邊躲閃邊看趙起偉，同時(shí)聽他槍的聲音，當(dāng)趙起偉槍里只剩下三發(fā)子彈時(shí)，他手一瞬撐在地面，便要把林簾推到一邊，朝趙起偉跑過去。
    可這時(shí)，一個(gè)人突然跑了過來，一瞬撲到他和林簾身上。
    只聽：“嘭！嘭！嘭！”
    子彈入肉，一下下的沖擊撞到湛廉時(shí)身上，也隨著湛廉時(shí)的身子撞到林簾。
    林簾臉緊緊貼在他胸膛，手抓緊他的大衣，她聽著這槍聲，感受著那子彈入身的顫動，就在耳畔，她一動不動，僵硬如木。
    彈殼啪嗒，啪嗒掉落在地，有節(jié)奏的跟隨槍聲，不大，卻清晰的落進(jìn)她的心。
    林簾聽著這些聲音，耳膜再次嗡鳴。
    她不敢動。
    不敢相信此時(shí)的事實(shí)。
    更不敢面對接下來她要面對的一幕。
    最后的子彈都打在了一個(gè)人身上，直至天地間恢復(fù)安靜。
    而到這一刻，那緊緊抓著湛廉時(shí)和林簾的手松開……
    趙起偉挑眉，看著那被射出窟窿的背，看著那隨著子彈聲停，從湛廉時(shí)身上滑下的人，皺眉，有些遺憾：“這倒是沒想到。”
    林有定噗通一聲倒在地上，他嘴里不斷的吐出血，身體顫抖，他身上更是在這么短暫的時(shí)間里被血浸泡。
    他眼睛大睜，看著這片星空，嘴巴張開。
    而隨著他張嘴，血也跟著不斷的往外流。
    他想說話。
    可這樣的他，連發(fā)音都艱難，哪里還能說出什么。
    眼見著他的血不停涌出，不論是身上，還是嘴里。
    但他依舊不放棄，嘴唇不斷的動，可逐漸的，他不動了，他保持著嘴張開，眼睛大睜的姿勢，再也沒有動靜。
    “嘖。”
    “又是一個(gè)感人的……”
    趙起偉看著眼睛睜著，就這樣看著天一動不動的林有定，搖頭。
    他視線轉(zhuǎn)過，落在林有定旁邊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