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妹喜坐在王后位置上等候各宮美人的朝見,末喜只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腰腹未顯,可那姿態卻如九月孕婦一般,身邊的宮人對她也是小心翼翼的對待。
她站在妹喜面前,也不行禮,“姐姐,不是妹妹我不行禮,而是妹妹我動了胎氣無法行禮。”
妹喜也不生氣,只淡淡看她,殿中氛圍僵硬,所有美人都不敢說話,只拿眼睛看妹喜和末喜兩姐妹。其中不乏看好戲的意思。
“妹妹懷孕真是一件好事,本宮和大王商量,叫各國前來朝奉。這幾年商國打理的很好,到時候商國國君必定會帶來一份大禮。”
末喜臉色頓時蒼白,沒有血色,憤憤的看一臉閑適的妹喜,幾個起伏壓制心底怒氣,微微屈膝行禮,“妹妹只是一個小小的夫人,哪里有這么大的面子。”
妹喜心頭冷笑,“不管怎么說,你這懷的也是大王的第一個孩子,若是男孩,將來說不定還是要繼承大王的王位的。”
坐下幾個知情的美人全都偷笑,看末喜的神情去全是看好戲的神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恐怕就是她的這個樣子,前一刻囂張的不可一世,后一刻低如塵埃,害怕見自己以前的情郎。打人打三寸,果然是這么一個理。
韋國公主韋夫人是個喜歡惹事的,平時她與末喜就不是很對付,時常在一起拌嘴,都是瞧不起對方的態度。看見末喜吃癟,她心頭十分痛快,她輕聲笑道:“方妹妹應該感覺到高興,畢竟你懷的可是大王的第一個孩子,各國國君前來朝奉也是應當的。”
末喜道:“我懷的是大王的第一個孩子那又如何,如今內憂外患不斷,何必給大王找事。”
韋夫人嬌呼道:“真是沒想到妹妹竟是如此關心大王,真是讓姐姐刮目相看。”
末喜得意道:“我可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她意有所指看韋夫人。
韋夫人眉頭一沉,轉而道:“外政豈是我們后宮能夠干涉的,我們只需要好好地伺候大王就可,外面的事與我們無關。”
末喜張口,反駁語言還沒說出,就被妹喜打斷,她扶著額頭揮手讓她們下去,起身走進后殿,坐在斜榻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面前青銅朱雀香爐,裊裊青煙蜿蜒往上,空氣中散發著清甜的香味。
映雪帶著宮人退出去,只留下妹喜一人在殿中,這是妹喜的習慣。
許久,妹喜起身站在窗前,看外面還未融化的雪,一夜的雪花把整個王宮都覆上了一層白色,在這白色下隱藏的是無盡的骯臟與丑陋,末喜懷孕她應該是高興地,是開心的,她等這一天等了兩年的時間。現在妹喜懷孕,她卻是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心頭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愁緒。
緊閉的門被悄悄打開,發出聲響。妹喜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注意到身后的一切,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后不遠的位置,深邃的眼睛遠遠的看她。
一陣冷風吹來,直撲面龐,寒冷的風刮在她的臉上刀割般的疼。在窗前站的久了,身上穿的不是很厚重,略微單薄,回神感覺到冷意,關上窗戶轉身要進內室披上衣服。
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看見夏桀站在她的身后不知已經過去多久。猛不丁的看見夏桀,她心頭忍不住一顫,她為人鎮定,這兩年宮廷生涯的歷練更是讓她的心境穩定不少,她上前抱住夏桀的要,臉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大王來了怎么不說一聲,嚇了臣妾一跳。”
溫暖的手掌放在她單薄的背上,把她往懷中一帶,“孤王有那么可怕么,讓你嚇了一跳。”
妹喜心中有事,夏桀如此一說,心頭下意識一顫,“大王說什么呢,若是大王可怕的話,臣妾早就被嚇跑了。”
放在她肩上的手緊了緊,捏的她略有疼痛,眉頭忍不住蹙在一處,脫出口呼痛聲被她生生壓下,“大王弄疼臣妾了。”
夏桀的手一松,捏起她的下巴,與她對視。深沉的眼睛看不到底,卻是清楚映襯出她的影子,“既然痛,為什么不說出來。”
妹喜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自在的低垂眼簾,“臣妾不敢。”
捏在下巴上的手指緊了緊,指上的繭子印在她嬌嫩的下巴上膈的難受,“我們是夫妻。”
“您是大王,臣妾是王后,自然是一對夫妻。”
下巴上的手松掉,夏桀背對著她,嗓音與平時無二,“末喜懷的是孤王的第一個孩子,過幾日讓各國前來朝奉。”
妹喜道:“大王先前不是為商國越發的強盛而著急么,不如趁此機會把商湯騙到此處囚禁如何。”
夏桀平淡道:“就如王后所言。”
“大王的江山一定會像天上的太陽一樣永久存在。”
“太陽也是會落得。”
妹喜抬頭時,夏桀已經離去,太陽也是會落的,不知道她面前的這個太陽什么時候會落下去,真是讓人期待。
夏桀有了子嗣,一時間傳遍各國,每個人的心里都有著自己的想法,或多或少的都是在為自己的利益去著想。
朝奉的日子來臨,各國君主都住在夏都,一時間夏都陽城熱鬧非凡,人來人往,走在大街上隨便撞到一個人都有可能是一國之君,或者是貴族。
宮中不住有夫人敬見,每個人都巴結在末喜身邊,奉承與她,直說她腹中懷的一定會是個男孩。妹喜站在池塘邊,灑魚食聽身邊宮人回稟,冷風吹拂,宮人冷了一個哆嗦,妹喜一絲感覺也無,錦上添花不過如此,她很好奇,有沒有人會在末喜落魄時雪中送炭。
有施夫人聽聞自己最喜愛最關心的女兒懷了身孕,高高興興的和有施氏一同來到夏都陽城,一進宮見的人不是妹喜,而是懷了身孕的末喜。
這幾日,妹喜一直在等方國消息,身邊宮人也是刻意注意方國動向,有施夫人一來就去末喜那處早有宮人回稟。妹喜靜靜站在窗前,看外面飛舞的雪花,妖媚的雙眸不帶絲毫情感。
殿中寂寂無聲,風吹起紅色帳幔,如血色的霧,彌漫在宮殿中,□□的腳踩在絨毛毯子上,紫色的裙擺從上滑過,如溫柔的手,輕輕撫摸。熏香爐中裊裊煙霧彌漫在空氣中,沾在她的衣襟上。
“來人。”
宮人快步跑進來跪在她身邊,聽從她下一步的指示。
妹喜無悲無喜的看面前飄舞的紅色帳幔,“更衣。”
宮人起身,為她換衣。
末喜處,有施夫人一見到她先是行了一個君臣之禮,末喜趕緊上前把她扶起,如在閨閣中一般對她撒嬌。末喜的撒嬌使得有施夫人一開始的不自在少了不少,臉上含笑牽著末喜的手坐在鋪的厚厚的軟榻上。
打量一圈周圍的裝飾后,有施夫人很滿意女兒現在的生活。
母女兩人有話要說,宮人極有眼色的退下。
“大王對你可好?”
有施夫人突兀的一句話,讓末喜不由得羞紅了臉,她低著頭半是羞澀道:“大王對我自然是好的,母親,你看我殿中裝飾就能明白。”
有施夫人點頭,“這樣便好。”她想起身在傾宮的妹喜,也沒有多想,隨口問,“妹喜怎么樣?”
末喜臉上嬌羞神色頓時消散,與妹喜七分相似的臉龐出現猙獰神色,若是妹喜在她跟前,她甚至有一種恨不得吃肉啃骨的沖動。
有施夫人看女兒臉上出現這種神色,不是很懂,夏宮的一切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這兩年來她不住的想從有施氏那里知道末喜的情況,可總是被有施氏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給帶過去,根本無從得知。
今日見到末喜,自然是要把這兩年的擔憂全部問出,她問妹喜的情況并非是關心妹喜,而是她想知道妹喜這兩年時間有沒有關照末喜這個妹妹。
“末喜,你怎么了?”
末喜道:“母親,妹喜她這兩年來不住欺壓女兒,女兒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有施夫人道:“此話怎講。”
末喜眼露兇相,憤憤不平道:“她仗著自己王后的身份處處找女兒的麻煩,這兩年來女兒一直都是在熬日子,當年帶來的宮人全都死于非命。女兒好不容易收買的宮人全都被她仗殺,一點都沒有留情。”
她冷哼一聲,頭仰的高高的,“現在我懷孕了,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將來我一定要把我受的委屈全部還給她。”
有施夫人皺著眉頭,手不自覺的抓緊膝上布料,“那你這兩年來豈不是受了太多的委屈。大王難道不管你?”
末喜心中更氣,“我真不明白妹喜有什么好的,大王那么喜歡她,對她的寵愛從未變過,甚至越來越多,就連我懷孕了他都沒有來看我,而是在妹喜身邊安慰妹喜。”
有施夫人的眉頭皺的更緊,她開始為女兒擔憂,為自己還未出生外孫子開始擔憂。照末喜所言,妹喜在整個夏宮時只手遮天的情況,若是妹喜想要弄掉末喜的孩子豈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有施夫人進宮怎么不去本宮那里坐坐。”妹喜聲音驀地傳來,驚了屋中母女一跳。
末喜心中發虛,強自鎮定道:“你突然進來做什么,難道你不知道我懷孕了經不得嚇么。”
末喜的口氣沒有惹妹喜生氣,她露出笑容,殷紅唇配上妖媚的眼睛,實屬一代妖后的形象,“哦,我看妹妹挺好的,并沒有被嚇住。”
趙騰站在妹喜身后,尖著嗓音對有施夫人道:“大膽,見到王后竟不下跪。”
末喜怎么會舍得讓自己母親受委屈,當即站起擋在有施夫人面前,強橫道:“大膽奴才,她是本宮母親,你不過是個奴才,有什么資格如此對本宮母親說話。”
趙騰怎么會把末喜放在眼中,“方夫人說的有理,可規矩就是規矩,不可改變。難道說規矩在方夫人眼中什么也不是。”趙騰一撫額,狀似無意道:“瞧咱家這記性,方夫人向來不懂規矩,這是宮中都傳遍的事。”
末喜丟了臉面,氣的幾乎喘不過氣,小腹微微犯疼。她眼珠子一轉,捂著肚子唉唉叫痛,跌倒在絨毛地毯上不起來。趙騰沒有被嚇住,只站在妹喜身后,和妹喜一樣冷眼看著。
有施夫人看末喜叫肚子疼趕緊撲過去問東問西,末喜唉唉叫痛時,不忘威脅趙騰和妹喜,“本宮腹中懷的是大王唯一的子嗣,若是有了三長兩短,王后你絕對逃脫不掉。”
妹喜怎會被她嚇住,只靜靜看她不動聲色。
末喜被宮人扶進內殿,請了宮中太醫前來診脈,太醫診治一番出來對妹喜說胎兒無事,要求大人孩子千萬不要動怒,這對孩子不好云云。妹喜也不注意聽,這些與她沒有關系。
夏桀聽到風聲走進來,看見妹喜一連默然的坐在殿中,太醫跪在她面前頭伏的極低,一字一句的回報末喜情況。
夏桀進來自有人通傳,太醫見到夏桀松了口氣,所有人都知道,在這宮中夏桀雖是暴君,但是他從不和人耍心眼,做事極為干脆,從不拖泥帶水,整治就是整治,若是當場不處置犯錯的人,事后也不會處置。
妹喜不同,她當面沒什么情緒,總是在一段時間后再處置人,久而久之,在妹喜跟前犯錯的人心里總是有那么一點壓力,生怕哪一天禍事就要到了自己的頭上,十分不安。
妹喜起身跪在夏桀面前,夏桀扶起她,走進內室。
有施夫人看見夏桀立即跪在地上不敢起來。末喜從床上撐起滿臉歡喜看他,柔弱道:“大王,你來看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