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沒有想到在凌晨兩點的時間里，和程嘉逸結束見面的顧知安還會回到醫院里面。他在走廊的軟椅座位上站起來：“顧總。”
    “她怎么樣了？檢查結果出來了沒有？”
    程嘉逸的電話中分明是說拽著顧知安去放松，但此刻，陳澤只在顧知安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疲倦。他順著顧知安的眼神看了一眼病房：“顧總你忘了，醫生說過所有的結果要明天才能出來的。”
    “嗯。”顧知安淡淡地點了點頭，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明天她應該能醒過來吧？”
    陳澤停頓了一會兒，接上了顧知安的話：“沐小姐這次傷的并不重，應該是可以的。”
    他看著顧知安坐了下來，將臉埋在手掌里，默默半響后，對陳澤道：“坐下來，陪我說說話。”
    陳澤點了點頭，在顧知安的身側坐下。
    印象中，自從顧知安在四年前完全接手了顧氏以后，他就極少流露出如此無助的神色。這也只是陪伴他身邊多年的陳澤看到的第二次。
    第一次，是那個女人的離開。
    “當年，我找到她，給她換了那張臉，是不是做錯了？”
    一張嘴，陳澤就聽出了顧知安壓抑著的疼痛。
    陳澤認真思考后，對顧知安說道：“你只是想要……安念小姐回來而已。這沒什么錯的。但是顧總，恕我直言，你忽略了一點，就是安念小姐已經離開了，就算一個女人和她長得再怎么相像，也不是她。”
    “是啊。”顧知安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其實顧總你自己也知道這些的。只是哪怕知道是假的，也沒有辦法對著那樣的一張臉不在乎。”
    這一句話，正中顧知安的軟肋。
    他是當局者迷，但陳澤作為一個局外人，一直都看得清清楚楚——兩個出身如此懸殊，性格也決然不同的人，因為一紙契約而被鎖在了一起，如果雙方僅僅是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不會出現后來的那么多風波。
    但失控就在于，顧知安對那張和安念一模一樣的臉越陷越深，沐清歌則因為顧知安和沐婉星的接近，將顧知安也一并劃為仇人。
    陳澤就眼看著這兩個人打了大半年的時候，心累。
    陳澤躊躇著開口：“顧總，不如將調查的事情推遲在三年后，那樣或許沐小姐愿意陪你做一個美夢。”
    聽聞這句話的顧知安猛地抬起了頭，怔怔地看著陳澤。那一雙猶如利刃般的瞳孔，在深夜寂靜無人的醫院走廊里，硬生生地給陳澤看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沒有任何事可以排在她死因的前面！”
    顧知安緊握雙拳，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臉上盡是悲切和憤怒交織在一起的情緒。
    見他如此，陳澤知道不必再勸，只能輕聲地說了一句：“是。”
    “記住，調查沐婉星的事情不能停，但是也不能被沐婉星發現。”顧知安下了這一句命令后，整個人朝著椅背倒去：“陳澤，你今晚先回去吧。”
    陳澤點了點頭:“顧總，你也要休息。”但站起身的時候，陳澤想了想，還是加了一句：“顧總，只要你愿意，這次會是緩和你們二人關系的一個契機。”
    顧知安并沒有做出任何態度，臉上依然是一臉晦澀難懂的神情。
    在走廊的拐角，陳澤并沒有立刻轉身，而是駐足在原地朝著顧知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沒有動，人仰頭看著天花板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長而安靜的走廊里，顧知安竟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孩童一樣，無助而孤單。
    陳澤看了半響，才收回了目光，重重嘆了一口氣后，轉身離開了醫院。
    自從上次以后，顧知安就沒有再和沐婉星聯系過，前幾天還好，通告將自己的日程排的很滿，但一到休息的時候，沐婉星的整顆心都變得空空蕩蕩的。
    從昨天到今天，沐婉星嘗試著聯系顧知安數十次，但他的電話不是處于忙線，就是無法接通。沐婉星的整顆心都慌了起來，她盯著顧知安的電話號碼，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在了她的心頭——顧知安該不會是真的因為上一次的事情把自己拉黑了吧？
    但是，沒有理由，畢竟在最后自己反客為主，狠狠地將了沐清歌一軍。
    心里的煩躁愈加明顯，沐婉星轉而打通了顧氏的內線。
    “您好，總裁辦公室。”
    電話那邊甜美的聲音響起，沐婉星就不耐煩道：“把陳澤的電話給我！”
    陳澤倒是很快地就接起了電話，沐婉星的聲音趾高氣昂：“顧知安在哪里？”
    被電話吵醒，疲倦感全然消去的陳澤聽到這個像是鴨子一樣鼓噪的聲音，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沐婉星小姐，顧總現在沒有時間見你。”
    “放屁！以前知安就算是去開國際會議都會帶上我。你倒是說說看有什么時間是我不能去見知安的？”
    陳澤心里暗自吐槽，那可太多了。但是話到嘴邊，他卻仍然克制：“顧總現在在自己家的醫院。”
    “醫院？”沐婉星一聽，眼睛都亮了起來。
    她想起來之前有一段時間和顧知安大約一兩天沒有聯系，事情過去以后，沐婉星才聽說是顧老爺子生病了。
    難道這一次也是？
    這對于沐婉星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如果能在這種時候在顧家人面前刷刷存在感，表現出乖巧懂事的樣子，贏得一些好感，對沐婉星來說絕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想到這里，沐婉星的心情忽然變得極好，說話的語氣也輕快了起來：“原來是這樣，那我知道了！”
    陳澤反應過來的時候，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他將手機仍在一旁，兀自嘟囔了一句：“這種蠢女人顧總竟然還每天和她做戲”后，剛想要再見周公，忽然，陳澤一個激靈，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
    沐婉星應該是誤會了什么的。
    按照她的性格，一定會跑去醫院！那屆時又是一場大戰。
    陳澤一想頭立刻炸了起來，他迅速打理自己，開車朝著醫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