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安從頭到尾,都沒有再看沐清歌一眼。和沐婉星臨出餐廳的門之前,沐婉星回頭,那張兩邊都腫起來的臉上充滿著得意,一張一合的嘴型,譏諷地說:
“活該?!?br/>
沐清歌在林瑜的懷中愣了數十秒,遍體生寒。周遭細小的議論聲像是蚊子一樣,嗡嗡嗡個不停。沐清歌像是被圍在其中的獵物,被人盡興地欣賞著一身狼狽。
林瑜看著兩個人的背影,那張溫和的臉上出現了極度惱怒的神情,他切齒:“顧知安這個人渣!”
馬上,他感覺自己懷里的人在抖,馬上將沐清歌扶起來:“沐小姐,你怎么樣了?”
沐清歌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硬生生將眼淚逼回眼眶,渾身上下都抖得厲害,牙齒不斷打顫,發出“咯咯咯”的聲音。雙手氣得發麻,腦子是懵的,在這種情況下,手掌的疼痛,反而不明顯。
直到身體被一股暖意包圍,沐清歌才回過神,發現自己的肩膀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多出了一件西服的外套。
她側頭看,林瑜滿臉歉意,對沐清歌低聲:“對不起,剛剛……我沒能幫得了你?!?br/>
“沒關系?!便迩甯杵v地搖了搖頭。她雖然已經從剛剛的恨中恢復了理智,可聲音仍然是啞的:“顧氏集團在Z市一手遮天。剛剛只是因為和我站在一起,顧知安就已經盯上你了,如果你這個時候出頭,你往后的人生就完了?!?br/>
沐清歌神色認真地盯著林瑜的眼睛:“影帝的提名,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不是嗎?所以不必為了我搭上以后的人生。”
“牧小姐,我……真的很對不起?!绷骤さ拖铝祟^,滿眼的愧疚。
“都說了沒關系啦?!便迩甯鑿娙讨闹械乃岢?,對著林瑜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我們不過認識了短短一天而已。你剛剛要是為了我奮不顧身,才更是害了我?!?br/>
感覺有淚掉下來,沐清歌伸出手抹了一把臉,卻沒想到一手的血都擦在了臉上。
那張寫滿倔強與決絕的臉,此刻看起來美的觸目驚心。
林瑜終究是不忍,伸出手,將沐清歌臉上的血跡擦去。沐清歌身體一頓,卻并沒有拒絕,而是裹緊了身上的外套,低垂著頭,強撐著灑脫的語氣:“我有點冷,你的衣服,可能需要多借用一段時間了?!?br/>
包裹著寬大外套里的沐清歌,依然抖得厲害。
林瑜的眉頭皺起:“你的手要趕緊包扎才行。要不要我送你回房間?”
沐清歌剛一抬腳,就感到一陣強烈的頭暈目眩。身體也朝后倒,幸好有林瑜及時扶住。
“我……大概不可以?!?br/>
林瑜聽出她話里厚重的鼻音,心底一疼——這幅倔強的樣子,和林瑜腦海中那個消失已久的人迅速重疊在了一起。
好累,好累啊!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侵襲了沐清歌。她用一年的時間改頭換面,甚至寫好了劇本來完成的報復。可真的身處Z市,一切卻都和自己想的不同!
當初肯簽下那紙契約,捫心自問,她除卻需要顧知安幫她掙脫出泥潭,更是需要顧知安來做她的庇護傘,幫助自己完成復仇!
可事實卻是,顧知安撕下了儒雅偽裝與沐婉星狼狽為奸。大婚后顧知安就完成了任務。至于自己心心念念的復仇,他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從頭到尾,自己就不過是顧知安用來安撫他因重病時日不多的,顧老爺子的工具人罷了!
劇烈的恨涌上心頭,不止是對沐婉星,更是對顧知安!
沐清歌鼻子一酸,眼淚簌簌掉了下來。她手忙腳亂地去擦,卻越擦越多。她干脆用手將臉遮了個嚴嚴實實,不讓林瑜看到自己的眼淚。
“你可不可以暫時送我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沐清歌抬起頭,滿臉都是眼淚,無助地看向林瑜。
林瑜并沒有說話,直接拉著沐清歌的手,走出了混亂一片的修羅場。
沐清歌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醒來時,她身上蓋著一條毛毯,坐在林瑜的副駕駛上,伸出的手的傷口上,被清理過,細心地貼上了創可貼。車里放著可以舒緩悲傷情緒的輕音樂。
正在認真開車的林瑜聽到聲音,側頭看著沐清歌,笑道:“你醒了?那我們可以回去了?!?br/>
沐清歌調直了座椅,看向窗外。
麥田在微風的吹拂下像是金色的波浪一般。天空蔚藍清澈,這樣的景色讓人有一種心安的力量。
“你哭累了,在車上就睡著了??茨闼媚敲词炀蜎]有叫醒你,直接開到城郊來了。”看著沐清歌臉上有一絲疑惑的神色,林瑜連忙解釋。
這是一片環形的麥田,可想而知,在沐清歌醒來以前,林瑜一定在這里繞了很多圈,只為了讓沐清歌睡一個好覺。
想到這里,沐清歌的心里一暖:“謝謝?!?br/>
“舉手之勞。而且,我也想彌補一下我對你的愧疚感?!绷骤ひ贿呎f,一邊打著方向盤:“而且,你讓我想起來一個人。從前我們經常在一起,她壓力很大的時候會讓我開著載著她漫無目的的亂轉,然后就會在車上睡著?!?br/>
林瑜陷入了回憶,嘴角也不覺勾起:“而且特別有意思的是,明明睡熟了,可是我一旦停車,她就會醒過來。導致我根本沒有辦法停下來?!?br/>
沐清歌克制著內心的鎮痛與酸楚:“真是個好奇怪的人啊?!?br/>
“沒錯。雖然奇怪,但是可愛?!?br/>
沐清歌微微側頭看著林瑜:“那……后來呢?”
話說出口時,沐清歌的心臟怦怦直跳,眼尾的余光觀察著林瑜,藏在毯子下的手也不自覺地握緊了。
“后來,她消失了?!绷骤さ难壑袑憹M了落寞:“在一場聲勢浩大的討伐和誣陷中,她一言不發的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牧小姐,我想你應該知道她的,她叫……”
“我們現在去哪里?”沐清歌極為粗暴地打斷了林瑜的話。她害怕,害怕當林瑜說著自己名字的那個瞬間,她會繃不住當場崩潰。
即便她和顧知安已經成為了仇家,但顧夫人的身份,起碼可以保護她的安全,不被沐婉星那個賤人所害。
她并非不相信林瑜,只是她冒不起這個險。
林瑜一愣,隨即道:“我在外環有一處公寓。那里買下來以后就一直沒有住過,不過用品都是齊全的。你可以將那里當成是一個賓館,讓自己好好靜一靜。那里私密性很強,不會有人發現你。”
“可是!”沐清歌眉頭皺起,欲言又止。
“顧知安找不到那里,你不會給我添麻煩的。放心?!绷骤ひ谎郾憧创┝算迩甯栊闹兴?,寬慰道。
盡管林瑜這么說,可沐清歌還是不能夠放心,滿臉愁容地點了點頭。
當車子在一處廢棄的工廠群前停下。要不是林瑜為自己拉開了車門并說:“到了。”沐清歌都懷疑這是不是在整蠱。
鐵銹斑駁的大門前,沐清歌難掩眼底的詫異:“這里?”
“是?!绷骤じ纱嗟鼗卮?。